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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看见。
忽然便有“啪嚓”一声,有人将手中的陶瓷夜壶掉在地上摔碎了。
却如信号,人群猛然沸腾。又笑又叫,大声欢呼。
莫小池仍旧呆了很久。直到身边有人高高跳起,落下时不小心碰了他的肩头,他才慢慢反应过来。目中渐渐有泪,身体不因寒冷却因兴奋而颤抖得不能自已。阿离大叫着:“太好了!”一把搭住莫小池肩膀,略长几岁的身材几乎将莫小池揽在怀里。
沧海同众人一起笑着。另是一种欣慰。
他人因自己的作为得到帮助从而感到快乐,实在是一件令自己不能不高兴的事。
有时候作为旁观者,看别人苦与乐,竟感到发人深省的深奥。那是永远看不透的命运在人生世事的体现,没有别的字眼能比“命运”二字更能说明一切。
莫小池忽然反应过来,面色猛变,急抓沧海问道:“你怎么送我们出去?那些女人怎么办?她们若不同意,这么多人你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你的计划可是万无一失?”
莫小池的声音几乎完全掩在欢呼之下,但当他话音一落,所有呼声却已渐次熄灭,他的问话几乎一字不落的送入每个人耳中。众人静侯,因为这也是他们亟待知道的。
沧海却春风满面,笃定笑道:“放心,若无把握我也不会来兑现承诺。此阁要被剿灭,她们留你们也无用,孙长老已许你们从密道离去。”
众人愣了一愣。
莫小池忽然瞠目尖声道:“‘黛春阁’要被剿灭?!”
“不错,”沧海颔首,“官府已筹措此事,不日便将兴兵,虽然要费些兵力,但是官府胜算更大。”
众人一时激奋。却听莫小池大叫一声:“我不走!”将阿离一推,踉跄后退一步,望沧海几是目眦尽裂,尖声叫道:“我不走!我要亲眼看这淫窝灭亡!最好付之一炬,全都化为焦土!”激烈挥舞中衣窄袖,面容狰狞。少年嘹亮的嗓音回荡整片天空。
南苑人猛的一听,皆震颤呆愕。阿离尤是。阿离就在莫小池身边,方才还欢喜若狂的搭住他肩膀笑,如今竟陡然生变。
仍旧是百折不回的莫小池。这才像坚韧倔强莫小池说的话。
阿离胸中猛如火烧,上前并肩,冲口便道:“我也不走!我要和小池一起看这群贱女人的下场!我要亲眼看着她们死!”
“对!我们都不走!”
南苑诸人忽然出声附和,磨拳擦掌,竟比知晓能离去时更兴奋百倍。于是只有沧海苦恼挠头。
“唉,你们……别这样嘛。”沧海耳畔被吵了半日,伸手摸一摸,只不知如何规劝。“留在这里也不一定看到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出阁需延期(一)
莫小池垂低双眼深吸口气,再抬头望沧海业已平静。“唐相公,”莫小池轻缓道,一如往常,“抱歉,我不该冲着你撒火。”压抑的呼吸,僵硬着脊背,泛血丝的眸子,话语奋力撬开咬紧的牙关。
不同往常。
“可是我真的不能跟你走,”莫小池咽喉滚动,“她们毁掉的是我的人生,原本该是幸福的一家,可我现在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记得她们来前,我的家还是完好的。此仇不共戴天,我明知我今生或许替不得父母报仇,但是眼看她们灭亡的机会,唐相公也不能答应我吗?”
淡漠哀求,却字字泣血。莫小池寒风中孑然而立,南苑众人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阿离望了莫小池一眼,亦道:“唐相公,我们的身世都比不得你,你一定无法体会我们的心情,但是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决心,”顿了一顿,加重语气,“你一定要明白,我们是绝不会走的!”
沧海无奈叹了口气。道:“决心呢,我是明白,心情呢也可以体会,但是现实这回事你们明不明白?”
莫小池坚定道:“就算丢了这条性命又算什么,反正我们也已是无家可归,何不同她们同归于尽,还来得痛快一些!”
“唉。”沧海含笑又叹一回,道了一句谁也听不懂话:“我家清琉要有你一半我也不用操心了,干脆把他送给你算了。”撇了撇嘴,敛容又道:“众位,你们不明就里,先听我把话说完再议不迟,反正孙长老既然放行,我们就有的是时间。”
顿了一顿,接道:“官府剿灭这里以后,你们必然逃脱不得,必被捉回听候发落,先是清查祖孙三代,籍贯乡里,若是查明确与此阁无关,或会发回原籍,但是这盘缠一事同样无处着落,这还是好的;若有那不好的,查不出户籍,只好贬为贱民,或是充军,或是苦力,不知哪年赶上圣上大赦天下或许还能重获自由,我知道诸位几乎都是被灭了门才到这里来的,也大都就是这个结果了。这也还算好的。”
说至此处,已有人心里打退堂鼓,又听这也算好的,都不禁咂舌。
沧海又道:“还有更不好的,如今律法严明,官员严禁宿妓嫖娼,如经发现永不录用,但是有些应酬却不方便在家款待,也无侍候的专人,也无笙歌管瑟,于是现下很多官员都钻文字的空子,不找女妓,却寻男妓,所以现下众人跟风,南院颇多,司职倒像你们在这里一样,只不过陪的是男人,不是女人。言已至此,你们应该明白更不好的是什么了,若是贬为贱籍,充了官妓,只做戏子唱曲还算凑合,可也难保没有强横的客,若是入了南院,这辈子再遇不上什么奇遇,只凭自己,那是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和呆在这里又有什么分别?”
顿一顿,小声补道:“啊,可能还不如这里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出阁需延期(二)
南苑众人已有不少低下头去,面现忧惧。
莫小池也变了颜色,苍白着脸颤声道:“你准是胡说呢,官府怎会明着收男妓。”
“这话很是,”沧海竟点一点头,“你说‘明着’算是懂事理的,官府虽没有明着,可你们一无身份凭证,二无亲属人证,等同暴民,就是那清明的官府也难替你们做主,何况遇上个官匪一家的?”
莫小池听至此处已忍不住发冷汗,又是个灵巧人儿,心里早猜到沧海后话。
沧海亦知,却仍出口道:“诸位在这里除却心身受辱,倒当真没干过什么粗活,就是被流放,做苦工,鞭笞加身,顽疾肆虐,劳累一生,不得善终,你们想也好过留在这里受罪,男子汉大丈夫受些苦也不算什么,可杀不可辱……”
话还未完,忽听那粉衣男子道了一句:“不行的,”连连摆手,“我自小身子弱,哪受得那样罪,叫我去那里,不过是趁早死了算。”
莫小池等人心中虽有轻蔑,却耐不住自己决心已动,又有人本就改变心意,一听有人说出,立时如涨了行市一般,要走的心更是强烈,碍于莫小池未发话,谁也不敢附和而已。
沧海接道:“就是这么样,也不一定遂心。你们若非生就如此样貌,也不必历这一劫,这在那些南院老板眼里,看你们就还如‘黛春阁’所见所思,平常人家他倒不敢打歪主意,但对罪犯贱民,本就低人一等,就是强撸了去官府也不甚上心,你们也常听那被拐卖的妇女,就是起初不愿,也终有打的愿意那天,有几人能从护院手内逃脱?就是报官都没处报去。”
说到“护院”二字,忽然想到汲璎,不禁冷了个眼。
又接道:“就是你安安分分做个小厮,备不住也有起歪心要弄你的人,你又有什么办法?那些年长些的还好,年少无依青春貌美的那就惨了,尤其是你莫小池。”伸出手来一指。
莫小池猛然一震,涨红了脸。
阿离道:“唐相公若这么说,我们就是从这里逃出去,路上遇到这样事还是难免。”
沧海微笑道:“不然,那时你们并未贬为贱籍,也无不良记录,加之其身自正,歹人也无道理下手。”
于是阿离闭口不言。
莫小池握拳,涨红着脸道:“大不了一死了之,谁还能强迫我?到时只剩一具尸体,他们又能怎样?!”
沧海更是嗤笑。道:“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小池立时噎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嘻。”沧海忽然垂首笑了一声,上前搭上其袖,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啊?你一心要看‘黛春阁’灭亡,但是到时兵荒马乱,那些人还没死,你倒先被乱军砍死了……”望着莫小池涨得发紫的脸孔一个劲的乐,“那不是太不值了么?”
莫小池深知这个理由自己绝无办法反驳,却恨他初时不说,分明是捉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出阁需延期(三)
沧海眨眨眼睛,又笑道:“其实你们想看,也不是没有办法,此去向南五里,有座玉田山,登山顶远眺,正可隐约望见阁内,若有火光兵卒,应能一目了然,虽不能近观以泄心头之恨,但也可聊慰胸怀。”
莫小池顿时摔开手气道:“好呀你,唐相公,原来你早已谋划好了,说那么多,无非是想我出丑罢了,你何苦来呢?就算你不为我们着想,若是那些女人改变了心思,你所做的事不也前功尽弃了吗?有空在这里淘气耍着我顽,说那些遥远无边的事,不如趁机赶紧走啊!离不了这里,你所说一切都是空谈!”
众人一听也不禁着急,唐相公虽说时间宽裕,怎奈这局势瞬息万变,难保这说话的功夫不会影响逃亡。
沧海指莫小池向众人笑道:“你看,方才就是他说宁死都不走的,现下又比谁都急。”眼见莫小池羞得面红,又笑道:“不过你终于说出这话,也不枉我费这么多口舌。你可知这些人里我最担心的是你,又倔又犟,还偏有一腔豪情壮志,你说的话恨不能一呼百应,就是我说动了他们说不动你,他们也可能不敢走呢,就是你表面上为了他们假意跟我走,说不定还要偷偷潜回来,非遂了你的心不可。”
莫小池面红,颇不敢直视,微微笑道:“唐相公真是了解我,可是说到一呼百应,我又怎能及得上你?”
“莫相公客气。”沧海弯眼笑了一笑,接道:“我来时孙长老正召集众位管事议事,所以我料想她们没有这么快结束,也或许是孙长老故意拖延她们给我制造机会。总之,我方才的话并非只为有趣,虽然言语的顺序有些颠倒,但是那些事情还请众位多加小心。”正色,道:“尤其是‘其身自正’一样,诸位日后若不遵守,恐怕还要横招祸端。”
众人皆正色道:“谨记。”
沧海点一点头,拱手道:“言尽于此,诸位现下回去收拾行囊,我们这就启程。”
众人道:“收拾什么,不过是身上一件衣裳罢了,这里的东西我们一样不要!”
呼小渡对镜细查玉姬容妆,又将两鬓抿了一抿,槛前深吸口气,拉开房门。行出已是风骚扭捏,四旬仆妇。
未出院门,惊见对月迎面而来。
对月笑道:“玉姬姐姐,这是要干什么去,怎么一见我就变了脸色?”
呼小渡立时满堆笑脸,道:“怎么是一见你就变脸色,只是一见你就忽然想到我那鞋样根本一针都没做呀!”
对月略讶道:“姐姐这是不打自招,我正要问呢,可怎么又一针没做呢?”
呼小渡叹了一声道:“我那侄女出嫁虽然着急,可也比不上我自身难保啊。整夜觉都睡不着,拿起绣活儿来又怎么有心情?”苦恼无奈,唉声连连。
对月一听此言立时也是愁苦难禁,皱眉道:“可不是!这可真叫人没法活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出阁需延期(四)
手背一拍手心,将脚跺一跺,续道:“咱们和那些未经事的小丫头不同,这地方外面人再怎么说咱们也住了这么多年,一时出了这样的事,就说叫咱们搬走心中都不愿,何况不知还能不能保命。哎?”望呼小渡眨了眨眼睛,“这事今日晌午大家才陆续知道,你怎么昨夜便能晓得了?”
呼小渡心内立时一紧,忙道:“我到底和你们不同,这里伺候着那么一位神通广大的相公,什么事都比你们早知道也不稀奇,只是我不知这事有几分真,又不知唐公子什么意思,哪敢到外面说去。”
“……哦。”对月迟了会儿,方了然点一点头。又笑道:“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是唐公子又淘气不知上哪儿去了,你要去找他?”
呼小渡眼珠转了一转,道:“也不是。园子那么大,我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怎么找啊。只是找个借口出去散散罢了。你呢,你们姑姑难道不担忧,不找人儿?你就敢出来找我?”
对月冷笑道:“姐姐莫要说我,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逛园子,你倒是老实说,你要到哪里去?”
呼小渡嗫嚅,就是干笑不语。
对月眯眼冷笑一声,一把捉住呼小渡衣袖,道:“好呀,难道你竟是要偷偷出阁,投靠了官府,去给他们送信?跟我去见管事姑姑!”说罢拉着就走。
“哎哎好妹妹!”呼小渡一面拖着不走,一面央告道:“好妹妹!你先别忙,我不瞒了就是!”见对月停了脚步,却不放他,只好道:“你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交到姑姑那儿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也不要脸面了,实话对你说罢。”
对月笑看他一眼,点头道:“你说,若有半分不对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