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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在这世上是不是多余的呀……我看我要废了……啊……要不死了算了……”掬起他一缕头发把玩。
“哎不要不要不要,小石头不可以死啊!”眼圈红着。像一只兔子。
“就算我死了都没人理啊……”头发放在鼻下嗅了嗅,唔,香的。
“不是的,我理你啊。”拍拍他后背。
“活着又有什么用?闷了没有人陪我说话……”
第二十二章 又见山海关(下)
“我活在这世上是不是多余的呀……我看我要废了……啊……要不死了算了……”
“哎不要不要不要,小石头不可以死啊!”
“就算我死了都没人理啊……”
“不是的,我理你啊。”
“活着又有什么用?闷了没有人陪我说话……”
“我陪你!”
“孤单的时候没有人抱抱我……”
“我抱你!”
“过生日没有人送过我礼物……”
“我送你!”
“从小都没有人养活我……”
“我养你!”
“从来都没有人关心我……”
“我关心你!”
“从来都没有人爱过我……”
“我爱你!”
这个世界突然震惊了!
半晌。
“……小白……”
“啊,你说。”
“我困了。”
“嗯,你睡。”
石宣就睡了。趴在沧海的肩膀上。
带着满足的微笑。
沧海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看见所有人的脸都是通红通红的。每个人都皱着眉,瞪着眼,鼓着腮,捂着嘴,抖着肩。
沧海奇怪了半下,回想了半下,小白脸突然涨成猪肝色。七窍生烟。
紫菂两手托腮陶醉道:“好感动……”
结果沧海就被预谋的当了一下午枕头被子暖炉支柱,心里虽然极度不甘极度愤恨极度痛悔,但是为了兄弟愣没敢动。
傍晚的时候,石宣哼了哼,终于醒了。沧海虽然已经石化多时,但是生理上还是十分正常的。
石宣清醒了一下,从沧海肩上挺起身,迷迷糊糊笑了一下,“唔小白,早啊。”
早你个头啊早!沧海平静道:“你起来。”
“哎呀,哎呀哎呀,”石宣一手托腰一手搂颈,痛苦道:“哇脖子好僵,腰也好痛,小白你怎么这么硌得慌啊……啊对了对了,我说为什么每次躺你腿上睡觉都会不舒服,原来你太瘦了!全身都是骨头!哎哟——”
瘦你个头啊瘦!沧海冷静道:“你起开。”
石宣还安稳的坐在沧海怀里,看了看他,忽然奇怪道:“咦?小白,你怎么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啊?”
啊你个头啊啊!沧海淡定道:“你走开。”
“小白你……”尚可嬉皮笑脸。
忽然一阵狂风席卷,石宣被一掌拍开,沧海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跳下地来。“叫你起来听不懂啊?!叫你起开不明白啊?!叫你走开你就不动啊?!你知不知道我坐这一下午没动过地儿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重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几次都要叫醒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很久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无可忍啦?!”
石宣傻了,喃喃道:“小白你要干嘛……”
“尿尿!尿尿懂不懂啊?!尿——尿——!”站在地下使劲蹦,尿意更浓。夹紧下盘找鞋穿上,大力“哼”了一声,回头看见紫菂无辜的端着一盘点心站在门口。
“啊!”沧海呲牙,“呵,呵呵,那个……我、我……我出去一下……”落荒而逃。
紫菂一脸茫然。石宣拍床狂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众人怕打扰石宣休息,就都退了出去,只剩沧海一个闷闷的坐着,不由得又想起了无邪的绝色容颜。
淡淡的天光从小窗的薄白窗纸透过,屋中一片昏暗,隐隐的传来厨后听不懂的浓浓乡音,桨板划水偶尔响起哗啦、哗啦长长的海浪声,黄昏时的气氛仿佛孤远,又仿佛喧嚣。
白米饭的清香顺着小窗缝儿里,悠逸的飘进,老柴锅里面也许正炖着一条新鲜的海鱼,原来小石头睡着的时候,竟是如此温柔。对面的黄铜炭炉上,雕刻着五瓣的金花,那黄灿灿的颜色,就像被手帕塞紧金丸想不出声的金铃铛。它就在衣怀里深藏,怕叫人知。
小石头醒的刹那。恍如隔世。
不知远方的她,也在想着我吗。
无邪站在船尾,望着船后的波涛。多希望抬起眼来,你的船就在我的眼中。抬起眼来,只有一望无际的沧海。
“圣女。”身后走来一位高鼻深目的波斯女子,穿红色的全套汉服,有着咄咄逼人的美丽。“你在想什么?”
无邪回过头,微笑唤道:“是你呀,拜黑拉。”转过身来,十指交握,“只是在想教主交代的事。”
拜黑拉一笑,道:“饭熟了,进去吃吧。”
“好。”无邪抬步,行走间金铃响动。
拜黑拉忽然道:“圣女,你的腰带上怎么少了一个铃铛?”
无邪站住了脚,低头看了看,淡淡笑道:“啊,原来是它,前几天那锁扣就松了,想是刚才送了给这海吧。”
“没关系,”拜黑拉回应一笑,“那回去叫金匠再打一个挂上。”
无邪微笑摇了摇头,“不要管它了。有时候不见了才会安心吧。”
红日在西。
月在东。
小壳他们七个围在热炕对面的小圆桌上吃饭,为了紫菂,沧海特意为她加了个座。今晚的膳食里,果然有新鲜的炖海鱼。
石宣坐在炕桌一头,面前是一大碟糕点和一大碗苦药,看得他唉声叹气。沧海坐在小炕桌另一头,拈着勺子,对着面前的一大碗白粥出神,也不是闷闷不乐,也不是愁眉不展,眼神还颇为精明睿智,可就是那么静静的呆着像一尊白玉雕成的造像。
小圆桌旁的七个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端着碗看沧海,倒像那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一出最最精彩跌宕荡气回肠的元杂剧。
石宣终于忍不住了。
将药碗往前一推,抢过沧海面前的白粥吸溜了一大口,赞叹道:“太好吃了!我都有多长时间没吃过米了!”
黎歌道:“不是啊,每天的点心里都有米糕啊,怎会没有米吃?”
“啧,那不一样嘛。”随口说着,抬眼见沧海依然无动于衷,便在桌下伸脚碰了他一下,还没反应,使劲给了他一脚。
沧海抬头道:“干嘛?”
石宣口型夸张道:“吃——饭——”
“哦。”
刚才石宣已将他的粥与自己的药调了个个儿,此时沧海面前放的已然是那碗苦药,然而他眼看着那碗药,白皙的五指儒雅的拎着白瓷汤匙深情的伸进黑乎乎的药汁,温柔的舀起满满一勺,落下的药滴像圆润饱满的黑色珍珠。纤细的手腕优美回旋。
所有人都呆了。
紫菂呼道:“那……”被眼疾手快的紫幽捂上嘴。
舀着黑色药汁的汤匙迷人的靠近绯色的双唇——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汤匙贴上口缝,一扬。
满屋抽气声。
沧海含着一口,没有下咽。
三秒后。
“唔!”沧海倏然瞠大了双眸,慌张四望,“噗”的一口喷在地下。
“喂我的鞋!”石宣傻了。
“哼哼好苦……”咧着嘴巴明目张胆的抓起一块白糖糕,疯了似的往嘴里塞。
众人张着嘴巴恍然似的大点下头。
沧海哭了。
那是迟来的离人泪。
无邪,我们还会再见的。
那天晚上,他便睡得很熟。
等到第四天晌午的时候,沧海才“又”见到了山海关。
第二十三章 黑山老妖怪(上)
越近山海关,沧海越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每日里就是煮水烹茶,对窗闲坐,面对石宣时常的挑衅也比往日冷静得多。
就连白糖糕都不怎么吃了。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他越是这样,石宣越是得寸进尺的腻在他身上,日则躺在沧海腿上睡,夜则和沧海一个炕上睡。总之是睡多醒少。
这一天终于在永平府南的码头靠了岸。连日来被沧海的冷静冻得萎靡的石宣,精神为之一震。未上岸的时候就看到雄伟的长城城墙,连绵千里。
上岸的时候,石宣脚一沾地,往下便跪,沧海赶忙架住他两腋,连抗带抱,焦急道:“小石头你头晕吗?”
石宣虚弱的摆了摆手,“……不是,只是脚软而已。”
紫菂奇怪的看了看石宣,说道:“石大哥也和公子爷一样晕船吗?”
石宣抬头讶异的一望紫菂,转而去看沧海,沧海将眼光撇开。紫幽小壳他们使劲给紫菂打眼色。紫菂无辜道:“公子爷就是晕船嘛,我看见他趁石大哥睡着了,偷偷吐了好几回。还有一回是在半夜……”
沧海打断她道:“我没事。”
石宣心中的热流一下子涌到眼里。连忙趴在沧海肩上,等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道:“小白你果然很差劲。”
沧海审视着他,半晌,道:“自己站着,脚不软了吧。”
石宣依然靠着他,说了一个字:“软。”随后将全身重量收回,揽住沧海的肩膀,迈步。
沧海的额头上渐渐生了一层薄汗,腿脚更软,还头晕眼花,面上却依然带着半分微笑。石宣紧靠着他,反而支撑了他不听使唤的身体。
小壳担心的蹙着眉心,悄悄问道:“你行不行啊?”
沧海点了点头。
他们在码头竟然还看见了“锁神”洪老爷子和那名年轻的暗卫,当然还有一辆四轮大马车和一辆两轮小马车。
沧海难得的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只是太阳照得他眼前一片苍茫。
石宣惊讶道:“咦?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洪老爷子笑道:“在等你们啊。”
“等我们?上次咱们不是‘就此别过’了吗?”
“对呀,”洪老爷子笑呵呵的,“现在咱们是‘就此重逢’了呀。”
石宣还想多说两句,一看怀中虚弱的沧海,赶紧拉开车门,把他给塞了进去,沧海没有拒绝。
因为他一上车就晕了过去。
他们又启程了。
马车依然走得不快。依然是四平八稳。
石宣将沧海轻轻一提,就抱进了臂弯,将他背靠在自己支起的右腿内。他长长雪白的颈子拉伸向后仰着,喉结依然不明显。石宣将手臂垫在他颈后,他臻首一歪枕在石宣肩头。
石宣看着他越发清减的面容,左手按在他两颊,向中间一捏。他极淡橘色的嘴唇拱起,像一只兔子。
没有动静。
嗯。果然是晕了。
石宣放开了手,抓起他一束头发。极度不屑的撇嘴。
哼,身子轻得像只兔子。脸色白得像只兔子。睡着了的样子像只兔子。无辜的表情像只兔子。安静的像一只兔子。乖巧的像一只兔子。纯洁的像一只兔子。蜷起来的四肢像兔子。可爱得就像一只白兔子。温柔的呼吸像一只兔子。头发柔软得像兔子的毛。两只手又白又长还是像兔子的爪。耳朵上细小的绒毛像初生的兔子。
噫……
好恶心。
石宣吐了吐舌头。又帮他脱了鞋,脱了袜子,盖好被。他的脚趾依然像兔子。他睡实了,更是将头埋在石宣颈窝,两臂抱住石宣的腰。弱智的像一只二兔子。
石宣一边给他的头发编辫子,一边在心里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
石宣倒抽一口冷气。
愣愣的看着。
静静的看着。
眨着眼睛看着。
“原来……”
“……小白睡觉的时候……”
“竟然……”
“会……”
“吐泡泡?!”
沧海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石宣也醒着。“你不困啦?”
“嗯嗯,”石宣兴致勃勃的摇了摇头,“有事情做就精神得很。”
“是么……”马车没有在行驶,自己靠在石宣的腿上,盖着被子,被子上放置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细绸绳。“你在干什么?”
“唉,可惜你醒得太早了,我还没有完工。”遗憾的说着,递过来一面小铜镜。“看看,漂亮吗?”
棕色的发丝上整整齐齐编着十几条比小手指还细的发辫,辫尾系着五颜六色的细绸绳。
沧海要疯了。捏着铜镜全身发抖。
石宣离得远一些欣赏着。“我的手艺不错吧?本来还想跟她们要点胭脂……”
“你有病啊?!”扔了铜镜胡乱的拽着绸绳,可是怎么解也解不开。
石宣道:“这绳结是我刚跟锁神前辈学的,你不会解的那种。”
“你有病啊?!”眼圈都红了。更像只兔子。“给我解开!”
石宣静静的看着他,不动。
“解开!听见没有!”
“听见了。”
“那还不动?!”
“不想动。”
“你……你……你是不是心理变态的?!”
“谁叫你这几天都不理我。”
“你!”
“谁叫你晕的。”
沧海就快被气晕。
“其实你这样挺好看的。”
石宣说完这句,车门就被拉开。沧海在车门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已然窜过去拉紧车门。
紫菂在外敲着门,说道:“他们叫我来给石大哥送药。”
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帮凶!
“石大哥开门啊。”
沧海低声道:“你要开门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石宣大声道:“我不会开门的。”沧海松了口气,石宣又道:“但我可以开窗。”
沧海大惊。
紫菂道:“那我从窗子递药给你。”
沧海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紫菂又推开了车窗。就在车窗开了一条缝的时候,石宣伸手将车窗推紧。看着沧海,悠悠笑道:“紫菂啊,我又想自己下车喝了。”
“哦。那我放到外面桌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