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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好,恩将仇报呢,还说什么不让自己活着出去!
“问过他的来历没有?”
祁步青道:“问过了,他掩饰着不肯说,唔,经你一说,此人确有可疑。”
祁步云道:“对方这一行动,只怕是早有预谋的。”
祁步青叹了口气:“咱们这里,三妹是唯一的弱点,爷爷又放纵着她,从三妹身上下手,那是最好的进身机会……”
江帆初来系舟峰,便已看出祁家祖孙,必是隐居林泉的前辈英侠,决非寻常人物。自己初出江湖,自然意存结纳。
不料听他们兄弟两人的口气,竟然把自己当作坏人,这些话一经连贯起来,那就是:“自己早有预谋,从他们三妹身上下手,作为进身机会,觑探他们爷爷动静来的。”
自己一番好心,反引起他们如此猜忌,这倒真是合了一句俗语——好人难作!他年轻气盛,越想越觉得气愤,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
这一晚,他那里还睡得着觉?
天色黎明,听到对面房中祁家兄弟有了声音,也就起身出去。
祁步青看到江帆起来,招呼道:“江兄怎不多睡一会?”
人与人之间,不可存有成见,同样一句话,在感觉上就有不同。
江帆觉得祁步青的说,显然比昨天冷淡了,心头更不是滋昧,这就淡淡一笑,抱拳道:“小可急须赶回家去,昨晚已多打扰,特向祁兄告辞。”
祁步青身为主人,江帆终究是救了他妹子的性命,还特地护送前来,不觉一怔,忙道:“江兄远来是客,对舍妹又有救命之恩,家祖昨晚忙着替舍妹疗毒,无暇接见,今天还要向江兄当而道谢,不嫌山居简慢,也该多住几天,略尽地主之谊。”
他这一悉话,倒是出自内心,说得机为诚恳。
但江帆昨晚听他说过“不让自己活着出去”的话,心中暗暗哼道:“他倒说得好听,留我多住几日,无非想盘问我来历罢了!”
心念一动,一面说道:“小可身有要事,实在不好多耽搁,祁兄好意,小可领了。”
祁步青道:“江兄既然有事,也不急在一时,容兄弟禀过家祖。”
说话之时,只见从右房走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面貌白晰,生得甚是英挺,只是嘴角间隐隐含着冷笑,大有看不起人的模样。
祁步青回头道:“二弟,这位就是护送三妹的江兄。”
一面朝江帆介绍道:“这是舍弟步云。”
江帆身在客中,明知祁步云对自己先入为主,存有成见,也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祁二兄。”
祁步云神情倨仪表,只是略微拱了拱手,冷冷的道:“久仰。”
祁步青知道二弟是个疾恶如仇的人,怕江帆难堪,忙道:“二弟,爷爷静坐快完毕了,你去看看,顺便禀告一声,就说江兄身有急事,不能耽搁,是否这时领他上去?”
祁步云来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老婆子送的早点,祁步青和江帆一起吃完,只觉门外青影一闪,祁步云跨进门来,目光一瞥,说道:“爷爷叫他上去。”
江帆见他口气不逊,不觉脸上微微变色,心想:“你爷爷就是当代高人,自己也无求于他,这是你们爷爷接见我的。”
祁步青看出江帆脸色,忙道:“家祖有请,兄弟替江兄带路。”说完便先朝门外走去。
江帆本意立时就走,不想再去见他们爷爷,但继而一想,自己既然来了,就去看看这位武林前辈,究竟是何等样人?这样就跟着祁步青走去。
原来的这座竹楼,倚山贴崖而起。竹楼后面,崖势壁立缘崖凿有石级。
崖上是一片平台,又有三楹致竹屋。因地居峰半,遍地都是古松老树,不到近前,不易看到。
祁步青领着江帆,走到屋前,正待请江帆稍候,进去通报。
只听屋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是青儿么?快请江小兄弟进来。”
祁步青肃青应“是”,一面低声道:“家祖请江兄过去。”说着连连肃客。
江帆不再客气,举步入屋。
只见上首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此刻含笑站身来。
这老人生得修眉凤目,面色红润,三绺长须,飘垂胸际,根根见肉,乌黑有光。一身葛布野服,芒鞋布袜,净无纤尘,望去直似猁中人物!心知就是祁琪的爷爷了。
义父虽曾和自己述说过武林当代高人,记忆所及,似是并没这么一位姓祁的老人,但看对方相貌,绝非常人,心中不觉肃然起敬。
不待祁步青引见,立即趋前几步,躬身作揖道:“小可江帆,拜见老前辈。”
老人脸含微笑,抬手道:“小兄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小孙女蒙你仗义赐救,老朽感激不尽。”
江帆谦谢道:“小可碰巧遇上,身边正好带有家师解毒丹药,见危救急,原是我辈份内之事,些许微劳,怎敢当得老前辈称许。”
老人手捋长须,微微颌首,意似嘉许,两道奕奕眼神只是注视江帆,说道:“小兄弟无须客气,请坐了好说。”
祁步青从旁道:“家祖不拘俗礼,江兄请坐。”
江帆依言在下首椅上落坐,祁步青也自坐下。
老人道:“小兄弟年青极轻,一身功力,别走蹊径,倒是不在青儿不下,你今年几岁了?”
江帆听他一口说出自己“一身功力别走蹊径”,心中暗暗一惊,忖道:“这位老人的眼光,当真厉害,居然一下就看出来了!”
一面连忙欠身道:“小可十八岁。”
老人点点头道:“比琪儿大了一岁,这点年纪,有你这份能耐,也大非易事,尊师是谁?”
江帆见到这位老人,为他仪表所慑,心中本即敬重,但此刻听他问到师父,心头不禁起了反感,暗想:“方才祁步云先已上来过了,自然已把怀疑自己来意不善的话,都告诉了他,那么他分明就是闲谈,在盘问自己来历!”
这一下,自觉一股业已平息下去的气忿,重又涌了上来,抬目道:“家师从没在江湖上走过,不愿人知,小可不便奉告。”
说到这里,起身拱手道:“小可急于回转金陵,特来向老前辈辞行,小可告辞了。”
老人望了他一眼,徐徐道:“小兄弟难得到系舟峰来,怎不多住几天?”
江帆躬身道:“小可归心如箭,实在急于回去。”
老人又道:“小兄弟双亲在望,急于回去,老朽自是不能强留。青儿,你去取两颗养颐丹来,这养颐丹,对年老的人,有去病延年之功,老朽无以为赠,小兄弟归奉双亲,可以预祝高龄。”
江帆听得眼圈一红道:“小可双亲早亡,老前辈厚赐,小可心领了。”
老人怔得一怔,问道:“你父母已经过世了,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江帆黯然低头道:“小可自幼由义父扶养长大。”
老人停了半晌,才道:“小兄弟想来难言的身世……”
他缓缓从大袖中取出两张颜色发黄的纸张,抬目道:“小兄弟方才不肯说出师门来历,老朽自是不便再问,只是小兄弟一身功夫。别走蹊径,练时较为容易,但要想大成,实非易事。老朽数十年来,精研玄门吐纳,这是老朽一点心得,小兄弟有空时,不妨练练,也许对小兄弟会有帮助。”他这话,自是看出江帆练那“九阴玄功”,失之偏激,难望大成。
江帆那会知道对方好意,依然躬身道:“小可初出师门,老前辈培植,小可不敢拜领。”
这就说是,除了师父传的武功,别家的功夫,我不想学,可惜!可惜!
老人念江帆救了他孙女,无以为报,才把自己不传之秘相赠,真想不到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内功心法,你会堵塞之不受,一时望着江帆,呵呵笑道:“小兄弟既然不愿接受,倒使老朽真是感到无以为报了!”
江帆想起昨晚祁步青兄弟的对话,怀疑自己早有预谋想从他们三妹身上下手,作为进身机会,不禁星目一闪,爽朗的道:“老前辈何必言报,小可前日无意遇到令孙女中毒昏迷。志在救人,岂是为了望报?小可这就告辞了。”说完抱拳一揖,意欲辞退。
老人看他一脸正气,又望望他佩在身边的长剑,目光湛湛,突然朗笑道:“小兄弟且慢!”
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佩玉郑重的道:“小兄弟这份胸怀,实是少见。系舟峰远处丛山,你也难得来,这是老朽随身之物,给小兄弟作个纪念,你总不该再推辞了吧!”
江帆见他这般说法,只得双手接过,恭敬的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了,小可却之不恭,只好拜领。”
老人蔼然一笑,徐徐的道:“小兄弟初出江潮,老朽有几句临别赠言,自古以来,大家把武林人物分为正邪两派,其实武功一道,那有什么正派与旁门之分。只有在行为上,才能分出善恶。小兄弟年轻有为,前程无量,行走江湖,若能做到辨是非,分善恶,问心无愧,天下可去。”
江帆躬道:“老前辈语重心长,小可当谨记。”
老人点头微笑道:“青儿,你代我送送这位小兄弟。”
祁步青躬身应“是”陪同江帆退出,回到下面。
江帆匆匆入内,取过包裹,正待跨出房门,向祁氏兄弟作别。
忽听客堂中祁步云的声音问道:“大哥,爷爷和他说了些什么?”
祁步青低低的道:“爷爷把身边那块佩玉,送给了他。”
祁步云吃惊道:“爷爷怎好把他老人家的佩玉,给这等人?万一……”
祁步青拦道:“二弟不准多说!”
江帆听得心头大是不快,暗想:“一块佩玉,有什么稀奇?自己当真不该收下来的。”心中想着,不觉大步走了出去。
祁步青连忙迎着:“江兄就要走么?”
江帆年少气盛,虽然耐着性子,脸上终究神色不豫,勉强笑道:“兄弟急于回去,这就告辞。”说罢略一抱拳,就朝外走去。
祁步云望着他冷笑了一声,未加理睬。
祁步青却跟在江帆身后,送了出来,两人默默走下山脚。
江帆回身道:“不劳远送,祁兄请回吧!”
祁步青迟疑了一下道:“江兄,兄弟有一句话奉告,不知该不该说?”
江帆道:“祁兄请说。”
祁步青道:“家祖奉赠的那方佩玉,江兄慎勿遗失。”
江帆还当他说的是什么话,一听他提起佩玉,不禁心中有气,作色道:“令祖厚赐,兄弟原是不敢接受,祁兄既然不放心,就请祁兄代我奉还令祖吧!”说完,从怀中取出佩玉,正待递去。
祁步青脸上一红,连忙摇手道:“江兄千万不可误会,家祖以此相赠,乃是留个纪念之意,兄弟只是希望江兄妥为保存,区区愚忱,江兄日后自知。”
一方佩玉,还有什么日后自知?江帆虽没听出他话中之意,但看他一脸诚色,倒也不好意思多说,这就拱手道:“兄弟多多打扰,就此告别。”
祁步青忙道:“江兄珍重。”
江帆没待他说完,早已大踏步朝外奔去。
这是第三天之后。
由桐城向东的北峡山下,有一匹快马,沿着山边,急驰而来,这时,已是夕阳衔山离上灯时候不远了。
这一带,高山叠岭,骋了半个时辰,前面依稀是个小村子。
马上人望望天气,吁了口气,辔头一勒,那马登时脚程放缓。
那人拍拍马背,自言自语的道:“看来只有到前面小村里打个尖,让你休息休息,明儿再走了。”
那马好象听得懂话,昂头长嘶,得得的朝前驰去。
这马上人正是江帆。他离开系舟峰,在瑞昌买了一匹牲口,朝金陵赶去。
这天中午在桐城打了尖,一过庐江,天时已近申酉之交,错过住头。
这一路沿着北峡山脉东行,全是崎岖山路,没有人家,如若天色一暗,逼勾山径,自己虽然不怕,但骑着马就不好走了,这才快马加鞭一路急驰。
此刻看到远处已行人家。心头不觉一喜,情绪也为之一松。
一回工夫,便已驰近。
原来这是山间一个小村,总共只有十来户人家,靠近村子口的第一家,门首下挂了一块木牌,那是专做过路人生意带卖酒菜的小店。
江帆跳下坐马,走近店前。
这时店伙听到鸾铃声,跑了出来,拢住马头,笑道:“客官请里面坐。”
江帆问道:“你们可有空房?”
“只卖酒菜,客官想是错过住头,这里村子上,山居人家都可借宿,客官吃些东西,小的可以领去。”
江帆点点头,交代他替自己照顾坐马,就跨进屋去。
这酒店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四,五张桌子,每张桌上都点了一盏油灯,灯心剔得很亮。
里首两张桌上,已有人坐着,江帆在中间一张空桌上坐下。
那伙计跟着进来,替他倒杯茶,问要吃些什么?
江帆要了一碗面,几个馒头和一盘卤菜。
伙计又问要不要酒,江帆摇摇头。
伙计退走之后,他目光扫望了两人一眼。
坐在里首桌上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身穿一袭蓝衫,剑眉朗目,白脸无硕,看去神采夺人,气度不凡。
桌上斜放着一柄长剑,使人一望而知是位使剑的名家。
再看自己右首桌上,却是一个化子模样的瘦小老人,面前放着一大壶酒,和一盘干切牛肉,正在踞案大吃,旁若无人!
正当自己向他看去之际,那老化子也突然抬头朝自己望来。
不,他手上酒杯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