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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合掌默祷了几句,小心翼翼扳开苦筏大师手掌,取出一瞧,原来只是一角色呈灰黄的丝绢,似乎是从一幅什么旧丝绢上抹下来的。上面还有一个篆书“五”字。
大家谁也瞧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从这一角丝绢上,可以推想得到,这幅丝绢定然已被暗下毒手的人取走,苦筏大师手上这一角,正是和那人争夺之时撕下来的。
也许五位掌门人在武当集会,以及一人失踪,四人同时遇害,都和这一角丝绢有关。
乙字剑南宫明抬头道:“大师父……”
木铎尊者手上执着这角丝绢,木然而立,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经乙字剑南宫明这么一叫,如梦初醒,啊了声道:“道兄有何见教?”
乙字剑南宫明道:“咱们该如何是好?”
木铎尊者小心翼翼的把一角丝绢,收入怀中,才瞧了玄清道人一眼说道:“贫衲尚有师叔,一切必禀明经过,再作定夺。目前咱们几人之中,玄清道兄已是武当继承掌门人身份,不知玄清道兄有何高见?”
玄清道人稽首道:“咱们五大门派,谊如一家,何况又同蒙巨变,实是千百年来,未有之事。不过贫道愚见,五大门派掌门人,同在一天之中,一人失踪四人遇害,如果传出江湖,定然会震憾武林,掀起轩然大波……”
乙字剑南宫明点头道:“道兄顾虑极是:这一消息,只是传了出去,不仅咱们五大门派声誉扫地,恐怕从此一蹶不振。”
木铎尊者只是双手合十,喃喃诵佛。
玄清道人双眉紧蹙,沉吟道:“以是依贫道的想法,暂时却不可张扬出去,四位尽速地把掌门人遗体,运回宝山,向令师叔请示之后,择日发丧。虽然一样启人疑窦,也许可以缓和江湖上的流言,不知四位以为如何?”
木铎尊者连连点头道:“贫衲也有此意。”
五人计议定当,各自向师尊遗体跪拜了一番,便匆匆走出一元殿。
此时差不多已是中午时候,玄清道人立即召集蓝袍七剑,密议了一阵,严禁门下不得泄漏消息。
少林,昆仑、峨嵋三派,也同时把掌们人遗体,扛上轿子,放下帘,四周密封,连夜下山。
这是五月初七的清晨!也正是五派掌门人被发现死于武当一元殿的同一天。嵩山少室峰北麓,传出撞钟击鼓,和一片梵唱之声。
这是少林禅寺八百僧侣的早课时间。忽然在古柏参天浓荫宽阔的山道上,出现一个慈眉善日,身穿黄色僧袈的老和尚,他手持一串楠木念珠飘然往少林寺走去。
不,说他是走,其实象行云流水,比一般武林中施展轻功,还要轻快得多。
就在老和尚堪堪走进寺前广场,突然有人飞一般回身入寺,口中大叫:“方丈驾到!方丈驾到!”
钟鼓梵唱,刹那之间,全停了下来。
山门,灰衲鞋的苦竹大师,率领木讷,木石,木通三尊者,及门下弟子,涌出正门,恭迎方丈。
但苦竹大师目光瞧到只有掌门师兄苦筏大师一个人回寺,心头不期一震。立即迎前几步,侧立道左,躬身合十道:“小弟恭迎掌人佛驾!”
黄衣老僧面目慈祥微含笑意,点头道:“师弟少礼。”
他两道精光闪闪的目光,向一众僧人扫过,持着念珠的右手,微微一抬,葛然笑道:“师弟别叫他们耽误了早课,我还要休息一下!”
苦竹大师虽因掌门师兄只有一个人回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心头感到尤疑,但掌门人既然这般吩咐,一时不好再问,口中连连应道:“是!”
苦筏大师话声一落,便手持念珠,率先跨出山门,径自回转方丈室去。
少林阐寺,在沉静了片刻之后,钟鼓梵唱之声,又接着响起,但大家心领,都笼罩着一层疑云。
掌门人前往武当,何以这么就回来了?而且连轿子也没坐?随侍方丈的木铎尊者,又何以不见回转,难道中途发生什么事故?
早课甫毕,只见侍服掌人的小沙弥,匆匆出来,走到木讷,木石、木通三尊者前,躬身道:“方丈请三位师父进去。”
木讷,木石、木通听到掌门人见召,不由得一怔,立刻躬身应道:“是”。跟着小沙弥过去。
要知四大尊者乃是少林字辈中杰出高手,除了师尊苦筏大生和苦竹大师,就要算他们最高。
每人都精通七十二艺中的一艺,在江湖上可说已是难有对手。
此时,掌门人才一回转,便召三尊者到方丈室去,显得事非寻常,照这情形推断,木铎尊者,可能已经出了事故。
少林寺清规素严,虽然大家都觉得其中定有缘故,但没有一个人说出口在私下询问一下。
过了一会,木讷、木石,木通三人,脸色凝重,匆匆以方丈室走出,各自回转阐房,收拾了一个随身包裹,携同拐杖,匆匆下山而去。这情形谁都晓得在江湖上定然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
三位尊者行色匆匆下山,可能和掌门人的这次武当之行,以及独自转回,都有关连。
苦竹大师心中也自疑突丛生,但这是掌门师兄的玉谕,他未向自己说明,许是事关机密,自己也不便多问。
苦筏大师自从派门下尊者下山之后,便传出谕旨,自己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惊动。
时间,两天过去了。
这是五月初九,时当中午。
少室峰北麓大路上,一簇人急步如飞,住少林寺奔来!距离山门,已越来越近,那是一乘四周用布幔遮得紧紧的轿子。
轿前一个灰衲僧人,满身大汗,指挥抬轿僧人,把轿子抬到寺前一片广场正中,然后抹着额上汗珠,三脚二步往寺中跑去。
这玉衲僧人,正是从武当山护送苦筏大师遗体。日月兼程,赶返少林寺来的四大尊者之首木铎尊者。
他才一跨上大殿,苦竹大师已得到门下报告,从后殿转了出来。
木铎尊者一眼瞧到师叔,不由悲从中来扑的一声,跪倒地上,一时泪如雨下,嗯声道:“师叔,弟子罪该万死……师……师父已经……”
苦竹大师脸色慈祥,瞧着师侄浑身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等他说完,便伸手扶住,含笑点头道:“不错,你师父已经先回来了,你起来再说吧!”
木铎尊者如闻焦雷,听了心头大骇。霍然站起身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滚圆,颤声问道:“师叔你……老人家说什么?”
苦竹大师瞧到木铎尊者神色大变,心头也不期一怔,同时两天来的疑云,也尽速在他脑海中掠过。
但神色依然十分镇定,说道:“木铎,你随掌门人,前往武当,难道不知道掌门人已在两天前回来了?”
木铎尊者震骇得几乎要大叫出声,但他终究江湖经验老道,强自按捺住快要爆炸的心情,急急问道:“师……师叔,他在哪里?”
苦竹大师两道跟神,紧盯着木铎尊者,感到平日拘谨沉着的师侄,今天竟然大失常态,而且出言无状,一面徐徐说道:“掌门人现在在方丈室中,木铎你是否有急事禀报。”
木铎尊者激动、愤怒,全身一阵颤抖,口中只叫出一声:“师叔……”
两只眼睛向四周一转,突然跨前一步,凑近苦竹大师耳边,细声说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在武当山和武当,昆仑,峨嵋三派掌教,同时遭人暗算,业已身故,弟子护送遗体回来,现停寺外广场。”
苦竹大师听得全身猛外一震,二天以来,掌门师兄明明独自回转,现在还在方丈室中……
大师兄和自己同门数十年,声音笑貌,动静举止,即使有人冒充,也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有这等事。”苦竹大师数十年修为,这下也方寸大乱,沉着声喝道:“木铎,你随我来!”
话声一落,人已奇快掠出山门,奔近停在广场上的轿前,一伸手打开轿帘。
这一掀,苦竹大师再也忍耐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那端坐轿中,脸色死灰的老僧,不是自己师兄少林寺掌门方丈苦筏大师,还有谁来!
他放下轿帘,长眉剔动,倏地从怀中摸出一片缘玉叶片,沉声道:“木铎,给你贝叶,迅速召集十院长老,在罗汉殿会齐。”
木铎尊者接过缘玉贝叶,迅速如飞而去。
苦竹大师也立急返身入内,取了镔铁阐杖,临时召来十八个精擅“罗汉阵”的弟子,在殿前肃立待命。
木铎尊者,见到十院长老双手合十,向十院长老沉痛的道:“少林寺遭到空前变故,弟子擅请诸位长老共同护法,此时已无暇多说,请诸位长老同往方丈室一行。”
要知道这十位长老,年纪虽和苦竹大师差不多,但辈份却较苦竹大师长了一辈,除了掌门人因寺中发生重大事故,可以有权召集十院长老集会之外,苦竹大师的缘玉贝叶,乃是仅次于缘玉宝玺(三宝印)的信物。
缘玉宝玺代表掌门人的权威,缘玉贝叶却是辅佐方丈,并含有监察之意。苦竹大师拿出缘玉贝叶,自然事非寻常但他却要会同十院长老,同到方丈室,事态当然更觉严重!
苦竹大师喝道:“木铎,事不宜迟,你要他们在方丈室外布阵,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走任何一个人,即使本寺也不例外。因为本寺掌门人已在武当山圆寂,目前在方丈室的只是假冒方丈的贼子,大家务必把他拿下,必要时就格杀无论。”他这几句话,说得简单有力,声色悲壮,直把十院长老和阶前十八个弟子,听得目瞪口呆,惊骇失色。
数百年来,威震武林的少林寺,居然有人敢冒假方丈!
苦竹大师话声一落,木铎尊者向方丈居处奔去。
少林室方丈静居之所,也和武当掌门人的静室相同,位居少林寺之中,左为祖师藏,右是藏经阁,占地不广,却是全寺枢纽中心,平日视为寺中禁地。
木铎尊者悲愤填胸,一到方丈室外面,立刻指挥十八个僧人,四下散开,布成阵式。
若竹大师一手端着缘玉贝叶,一手紧握镔铁阐杖,赶到方丈室门口,左手一抬,喝道:“木铎,你只管破门而入!”
木铎尊者巴不得师叔有这么一句,应了声是,左掌一立,陡然向门上按去,那知这扇门只是虚掩着的,不须用力,便呀然开启。
目光掠过,只见入门不远的地上,卧倒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那正是平日侍候苦筏大师的小沙弥。
木铎尊者俯身瞧去,小沙弥的“百会穴”上,不是也有黄豆大的一颗黑斑!
他瞧得目皆欲裂,厉吼一声:“果然是这个恶贼!”
苦竹大师领同十院长老,很快进入室内,但那里还有假冒苦筏大师的敌人。
大家走完三间静室,根本连半个影子也找不到。
苦竹大师不禁切齿顿足,悲愤地叹气道:“这恶贼两天前早就走了,如今最可怕的还是木讷等三人,匆匆下山,不知又要做什么事来。”
接着双手合十,一脸肃穆,仰天喃喃的道:“我佛慈悲,大师兄英灵保佑,别让他们三人染上血腥才好!”
说到这里,神色一黯,回头吩咐道:“木铎,你替我传谕本寺僧侣,迎接大师兄遗骇。”
洪泽湖的南岸老子山,山势并不太高,但树林葱郁,巍然独秀。北麓面对湖水,只有两三户渔家。
南麓却有一所广大庄院,四周围着高墙,甚是气概。这是仲夏之夜。花木扶疏的同圆,虫鸣唧唧,交织成一片清响!三间精致的房舍中,灯火未息,飘出一阵阵浓涩的药味,一个十六七岁的使女,在廊前蹲下身子,扇着药炉。
右间布置雅洁的卧房,灯火摇曳,床上躺着一个五十来岁,瘦得只剩一把骨架的妇人,在不停地喘息。
床沿上坐着一双目红肿的少年,眉目清秀,看去最多也不过十三四岁,他一直望着病势沉重的娘,敢情已经偷偷哭过几次。
老妇人从薄被中,伸出一只皮包骨的手,握住少年人手掌,她似乎知道即将和她唯一的骨肉永别,含有一种舍不得的心情。
“妈,你睡一会吧。大夫说,吃了这贴药,一定会好的,这大夫是义父派人从江南请来的,听说他名气很大哩。”
“江南!唉,妈只怕再也回不去了。孩子,妈自己知道,生命已经不会长了,就是神仙也不中用……”
“妈,你会好的,妈,你别说这些!”
“孩子,你让妈说,妈如果在临终之前不说出来,会死不瞑目,你也会抱恨终生的。这是关于你爸的血仇,唉!孩子,可惜你年纪还小,妈说的话,你如果记不清,将来可以问你的义父。”
少年人一听到爸的血仇,登时睁大眼睛,急急说道:“妈,孩儿会记得的。妈,孩儿问过你多少次,你老人家都不肯说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妈本来要等你大了再说,现在妈不行了,虽然你义父也知道,但妈一定要亲口告诉你!”
少年人道:“妈!我听姚师父说过,爸是江南的武林盟主!”
老妇人点点头,又恨恨的道:“武林盟主,唉!你爸是上了五大门派的当。”
少年人道:“孩儿时常听义父骂着五大门派,全是假仁假义,原来爸也上了他们的当。”
老妇人一提到五大门派,就切齿痛心,恨恨的道:“这些自称名门正派,实际上是不择手段的严贼,你爸岂但上了他们的当,而且就是死在这些恶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