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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枢看上去心情不错的围观了一群苦着脸,甚至于抖着小腿肚子候在帐外的一排的将士,弓将军一巴掌伸手拍上杨钊杨将军半边完好的肩膀,然后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一直到杨将军向来修养不错的脸上蹦出了条条的青筋之后,弓将军终于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一兄弟,保重。”
杨钊:……
、51
杨钊硬着头皮掀了军医帐的帘子的时候;强忍着掉头便走的冲动;走进了帐子里,抬眼去看,叶唯正比着手上的一把短刃,在火上一烤;便开始剐起了帐中一名将士腿上的腐肉,叶唯向来不喜沸麻散;但既然都已经剐上了肉,以防手下的伤兵真正疼死过去,还是用上了些许的,然而;量毕竟不大,听着那将士不住的嘶哑咧嘴哇哇大叫的神情便知道,那滋味定然不是一般的销魂。
帐中的伤兵一见杨钊入营,几人便急忙恭敬的呼道,“将军!”“将军!”“将军!”,想来杨钊在军营之中也是颇有几分的威名的。叶唯抬起头来才像是刚刚注意到了杨钊,拿着素色的绢子仔细擦拭着自己手上那把染了许多血的刀子,擦完随手将那绢子扔到了一旁,指尖对着那刀刃轻轻地一弹,便是“铮”的一声脆响,那情景单让人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由寒毛直立。
杨钊犹豫着撸起了左半边的袖子,撩起的左臂上尽是一片的血肉模糊,瞧着伤口的形状,应该是箭伤,伤口形成像是还没有多久,只是,连日来的疲于奔命想来使得那处伤口崩裂了不止一次,冒出来的血都不是血色的,而是汩汩的黑血,先前随意包扎上来的纱布已被一下两下的扯了下来,红得发黑,黑得发紫的伤口,仔细瞧着隐约还能看见森然的白骨。
只见叶唯拿着手上的刀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立时一变,便道,“去拿水,还有纱布。”吩咐完底下的小医童,手上的刀子在手腕间灵活地翻转,走近后,手中的刀刃在杨钊左肩的伤口上划了几下,道,“什么感觉?”
杨钊几近眉头都没皱上几下,说道,“先前倒是疼的死去活来的,过了时候,现在倒是多没什么感觉了。”
叶唯冷哼一声,便道,“那便证明你的手差不多离废掉也不远了。”
杨钊这回却是皱了皱眉,道,“能治?”
叶唯道,“不一定。”
杨钊眼睛一闭,便道,“若不能治的话,便将这只手截了吧。”这话说来的时候,神情却反倒是轻松无比。
这瞧着五彩斑斓的伤口定然不会是一般的箭伤,只怕,剑上淬的毒还不少,先前杨钊借着自己的手硬生生用内力封住了自己肩上的几处大穴,如今终于得了治伤的空档,几处大穴一解,先前的伤势爆发,如是毒素再往体内逆流,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自己了,不如先行斩断了这么一只的胳膊,没有了左手,他还有右手,还能拿刀,然后上阵杀敌。
叶唯的脸色随即一青,道,“你信不过我的医术?”
杨钊正待要说话。
叶唯却已经又继续说道,“我欠你一命,若是这一回我救不了你,我便把自己赔给你。”眼神一凝,瞧着这人的神色倒是随上了几分的似笑非笑的意味,“我若治不了你,日后没了女子愿意嫁了你,我便也就勉为其难的要了你吧。”
“你娶我怎么样?”
……
林将军将手上的几个偏将都唤道了帐中来商议要事,朝廷近十万的援兵已经到了玉门关,总计,关中便足有十五万的兵力正在闲置,而这十五万的兵力总不能就这样继续闲置着吧,这十几万的兵力如何分配下去便成了目前所要考虑的重中之重的问题了。
弓枢建议可以分出两万的兵马将杨钊手下的兵力补足,五万的兵力继续镇守玉门关,而剩下的七八万兵力再逐营分配下去,毕竟这次杨钊帐下左路大军一破,这个漏洞一时之间捅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怎么着也得先把这漏洞给补上,难得弓枢此次思虑的如此周全,然而,这个意见却还是不能全然被大多数将领所接受,便是弓枢自己帐下的几营偏将也持了反对的态度,毕竟,杨钊现在还是代罪之身,手下半数的将士都是在他的率领之下折损的,这份罪责确实该有他担负起来。作为一方刚刚败阵的将军,立即便让他恢复对几万将领的统帅,这般的说辞到底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底下人颇有微词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更何况,林将军方面虽然对军情泄露一事绝口不提,但几方偏将也都不是瞎子,军中肯定有内鬼,这定然无疑,而这内鬼八成就出在杨钊杨将军的营下,而这时候再将二万的兵力填补下去,如果一不小心押错了筹码的话,那可就不止得不偿失了。一众人的疑心既然已经起来,那可就不是件轻易可以压下来的事了。
“此番杨将军虽然败兵,但罪不在杨将军,若非……”只听得帐中忽而有人言道,只见说话的这人生得又高又瘦,是个像根竹竿子一样的男人,那生得像竹竿子一样的男人正是杨钊帐中又一偏将吴麟,吴麟话说了一半,沉默片刻,后面的话便是自己不说旁人也自是知道的,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我支持杨将军继续领兵,更何况……其他营中若是一下多了那么多兵力,也是不好管理,到时倒更容易出错。再言之,杨将军的治军之能,在军中诸位也是有目共睹的……”
林将军沉吟片刻,忽而问道,“余晃,你怎么看?”
余晃便是杨钊帐下先前被茯苓所俘的偏将,余晃天生的相貌生得不算正气,只是瞧着便觉得此人眉宇之间有着一股子的阴鸷之气,说话声也是低低哑哑的,像磨破的风箱一样古古怪怪的声音,总之,便是个一眼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人的人,然而,却正是这个看上去最不像好人的偏将在杨钊率军一路被戎狄大军围堵的时候,甘愿请命去阻截戎狄大军最终导致自己深陷敌营,单从此举上来看,也是个端得起大义的少见的汉子。
余晃抬眼扫视了帐中的几个偏将一眼,道,“杨将军领兵,我服。杨将军帐下决不能没有兵,但两万大军对于其他几路的大军而言,未免有些有失偏颇,五千足矣。”
兆空迟疑道,“五千……”五千的兵力即使再加上杨将军帐下的一万有余的溃兵,一万五的兵力对于左路大军来说未免有些太过单薄了。
林将军伸手揉了几下自己的额角,最后决定,“余晃整合手下两千俘兵,吴麟,兆空整合余下各五千兵力,兆空归于杨钊帐下。三军暂定独立成营,转于暗处,伺机而动,攻于奇袭。再拨两万将士自成左路大军,归于杨钊直接统帅,令五万兵力归于弓枢帐下,自行分配。八万兵力镇守玉门关。”
结果,争论来去,杨钊的头上还是被派下了两万的新兵,当然归于杨钊直接统帅,和直接把兵力拨给杨钊之间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的。诸多偏将所顾忌的不过是杨钊先前的部下甚至于几路偏将之中有了内鬼,而如今,单独把杨钊一人给拎出来派给他两万新兵,再让他从两万新兵里面自己提拔副将,等于成了一路全新的左路大军,先前的诸多顾虑大多也都没了意义。
而杨钊帐下的几路偏将,除了已经殉职的几个,而今也不过只剩下余晃和吴麟二人,将这两个偏将单独拉出来,各自让他们独自成营,也不失为一个暂时弃车保帅的不错的法子。
林将军道,“暂时便就这么定下了。”说完,回头却是拧了拧眉,看着弓枢,问道,“杨钊何在?”帐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说到的都不过他一人及其帐下的诸多将领之事,而该到了他出现发表下自己意见的时候,杨钊却是已经没了踪影。
而于杨钊素来相识之人自然便是弓枢了。
弓枢上下的眼皮子一翻,一咳嗽,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便道,“杨钊不是那一边的胳膊受伤了么?去了叶医师那边。”这么说来,诸多的将士便都作出一副恍悟的模样来了,杨钊的左胳膊受伤倒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具体伤到了怎么个程度,却多是不知的,但一想到杨钊竟会狠心片刻也没耽误的去找了叶唯,想必这伤倒是不轻了。而一想到叶唯,便是阴沉如余晃一般的脸色也不由得抽动一番,露出戚戚的神色来,至于吴麟的表情倒是有些古怪了,似乎欲言又止,神色之间更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之色,总而言之,都不是怎么友好的眼色,叶医师的威名在军中向来成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弓枢话没说完多久,杨钊便已经赶上进账了,倒是正巧。
林将军道,“来得倒是正好,方才之事你可都已经听了个清楚?”
杨钊遂点头。
林将军道,“再训出一批的新兵,只怕近期你多该辛苦几分了。”
杨钊遂又点头。
林将军瞧着杨钊,又道,“胳膊上的伤严重?”
遂再点头。
林将军:……
弓枢抹了把自己的脸,随后便用着足够怜悯的神情瞧了杨钊一眼,说道,“战场上厮杀了百回也没把这厮吓破了胆子,这回……莫非是真真被叶唯那小女娃娃给吓破了胆子了。”
、52
军中向来无事,也难得几分有趣的谈资;然而;叶医师一来;军中有趣的谈资一时间可就极盛了起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然而,对于一群在边疆除了打仗还是打仗的大老爷们来说,偶尔难得几分的八卦也是军中难得的消遣;更何况,手下的一群兵的上头还有一个更痞更死皮赖脸的弓枢弓将军;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就如是了。
叶医师和杨钊杨将军的事头一时之间便成了军中最热的一番谈资了;当然;如果适时的无视下杨将军有事甚至可以与黑炭相媲美的脸色的话,那事情当然就会变得更美好了。杨将军这半年来都在带新兵,心里倒是想着,与其窝在营里带着一群的新兵,他倒是更乐意去前线厮杀一番,更何况,军中一番总是背对着他的指指点点也多让他窘迫不堪,当然,这种指指点点多少没有几分的恶意,只是多少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杨将军的面皮上越是抽抽,练着手下的这群新兵的时候下手也就越不留情,原本指派半年训练新兵的任务,两三个半月也就差不多了,然后便派着几批的新兵来来回回的去前线转上几回也算是练兵了。
这日里,弓枢刚从前线回来。近年来,边疆战事也是不断,茯苓率军回营之后,当然不可能简单就这样罢休,大战倒是没怎么起,却是派着手下的几个戎狄兵权当试探的来来回回的折腾,弓枢偶尔也去前线转上一回,推说自己这手上,若是几日没有上阵杀敌,怕是连手都要生了,其实说的开了些,多是这弓将军在营里待得有些无聊了,故而时常到前线去转上一回,因着这厮的性子,军中诸将对其也就大多睁只眼了。
弓将军倒是先去了杨钊的营里,只是说来的第一句话就多少有些不招待见了,弓枢歪着自己的嘴最后挤眉弄眼的贼兮兮的说道,“你媳妇呢?”
杨将军当时又是觉得眼前一黑,磨了磨牙,难为这一派儒将模样的杨钊杨将军每次见得弓枢都一副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十足咬牙切齿的扭曲的模样。
弓枢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倒是一板一眼的和杨将军说起了事来,说道,“说来,叶唯这小女娃娃也真是不错的,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的一门医术,人又长得漂亮,军中的将士虽然怕她,可也倒真心觉得这小女娃娃不错,就是这脾气……”弓枢掰了掰自己的几根手指,又道,“你说你自己啊,虽说咱这在外带兵的,也不能总想着娶媳妇的事,可算来你十六从的军,如今也已经三十好几了,也是时候找个女娃娃给定下了,叶唯这女娃娃也确实不错啊……”
弓枢在一旁愈是唧唧歪歪的说话,杨钊这厢却是越发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脸皮子抽抽几下,心道,弓枢比他年长几岁,在这方面还真不好去说他,出来从军之时,家里便给他定下了一门的亲事,事都已经结了,据说儿子也早有了,都已经快及冠的年纪了。这会子说起他来还真就是个真正义正言辞,尊尊教诲的模样。
杨钊默了片刻,听着弓枢又唧唧歪歪了一阵,终于到了弓将军喘上半口气的时候,一戳弓枢的脑门,道,“你这脑门倒是光溜,几年都没再长出根毛来。”
说来也是奇怪,弓枢被整得光溜的脑门都已经是年前的事了,可自从被整得光洁溜溜之后,可不就从来没有张过,近半个脑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弓枢自己瞧着郁闷,底下的将士瞧着他露出的脑门有时候便不自觉的想笑,平时脑门上总扣着一顶毡帽,旁人也少瞧见,倒是这会子刚从前线回来,忘记把毡帽给带上,那一块澄亮的脑门可不就晃得人眼前一花。
弓枢:……
杨钊向着手下的偏将招过手,“将军!”吴麟便走了过来向着杨钊一拱手喊道。
杨钊营下现在一共也不过三路偏将,余晃,吴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