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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心-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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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怔怔听着。因为怕他误会她要逃走,也不再乱动,静静卧着。
她不动了,他又不放心起来。掀衣襟看了看,担心鸩鸟是不是冻僵了。用手托着她移动了一下,让她更靠近心脏的位置。心脏处总归会有点温度吧。
九霄被挪动了一下,并没有因此觉得暖和些,却发现现在她靠着的这片肌肤上,有一片狰狞的伤疤。

、第76章 自弃

九霄知道凰羽受过很多次伤,大伤小伤轻伤重伤层层叠叠在他的身上。这一次被俘也少不了吃苦头。可是现在她在他的心口处看到的这处伤疤,却让她触目惊心。
那里有一道数寸长的明显凹陷,不知什么原因造成了极深的伤口,看这样子当时的创伤必是深达心脏,有致命之虞。而且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愈合,肌理没能恢复,皮肉深深下陷,伤疤的表面在他的心口处形成很薄的一层,心脏似乎就在这层薄薄疤痕下跳动着。围绕着这道凹陷,密布着一道道细密又糟乱的小疤痕,暗红的痕迹几乎占据了他的左边胸口。
她愣怔地盯着这疤痕,不记得听任何人说过他曾受过这种能致命的伤,也猜不出何等的凶器或手段能导致这样的伤。
这时凰羽又低头察看了怀中鸩鸟一下,见她在盯着他的心口处发呆。恍然道:“啊,我忘记这件事了。很难看吧。”
九霄抬起头,冲着他小声叫了一声。他听出了她鸣声中的疑惑之意,道:“是在问怎么弄成这样的吗?……不用管它了。你若嫌恶就挪个地方。”他伸手捉住她想将她挪一下,她却轻轻抗拒地挣扎了一下,表示她就要呆在这里,不要挪地方。
他就任她呆在那里了。
九霄靠在伤痕上,清晰地感觉到尤其薄的皮肤下心脏的跳动。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他又合目坐着,久久不出声,九霄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轻声问道:“你可知道你们上神……她还好吗?”
九霄愣了一下,才轻声叫了一声。
这次他从她的腔调中听懂了。九霄应该是很好。
他没有睁眼,嘴角弯起一点欣慰的弧度。
天渐渐亮起,阳光透过透明结界落入峡谷中。峡谷腹地的雨牢之处,却仍是笼了那片不大的乌云,雨线永不停息地落下,在月形水潭中激起层层涟漪,把关在里面的人无情淋浇。几步之外的灿烂阳光照不进这方寸乌云之下。然而在正午时候,阳光的光线与乌云相遇时,竟在雨云边缘勾勒出一弯小小的彩虹。
雨中的凰羽蹲在潭面上,全不在意额头发际淋漓雨浇,一手护着衣襟中的鸩鸟,专注地盯着水面。突然出手,探指入水下。收回手时,指间多了一尾红脊小鱼。
“捉住了一条,你不用挨饿了。”他的脸上带着灿若明珠的笑容,掀开衣襟,把小鱼喂给怀中鸩鸟。九霄原是没胃口的,但他笑得那样甜美,她不能拒绝。探喙衔住小鱼。他又提醒道:“这鱼的鱼尾吃不得,鱼尾吐出来!”
九霄确是发现这种小鱼的鱼尾锋利如刀,会划伤喉咙,万不可下咽。乖乖将鱼尾咬断,他伸手将残骸接在手心。脸上笑容更深了,眼中若含星辰。
雨牢外的北军守卫远远观望着,也不由跟着笑,说道:“呵,玩得不错啊。”
另一名守卫道:“看他这些日子每天淋得透心凉,我看着都难受,虽不是我身上湿,也跟着觉得潮乎乎的。恨不能把他放出来晒晒干。”
另一人说:“可不是,咱们殿下整人真有一套。这凰羽偏又每天摆着一张死人脸,看着闷死了。昨日得了一只鸩鸟,倒欢喜了起来。不过一只又丑又毒的鸟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就让他玩个够吧,也没几天可玩了。”
……
守卫们夜间都是十分警醒,白天里反而有些放松,到了正午时分就更昏昏欲睡了。毕竟有结界和雨牢两层防护,他们认为万万不会出漏子。
凰羽淡淡扫了一眼四周。雨牢外面很安静。
他盘膝坐在水上,低着头,把鸩鸟略略向上捧了一捧,让她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九霄触到他的面颊,他的呼吸扑到她的颈羽,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湿漉漉的睫。他忽然做这样亲昵的举动,她的一颗心免不了要砰砰跳起来。
远处的守卫是看到了这一幕的。原本还打算开个玩笑说一个大男人这样宠爱一只鸟儿,好生肉麻。却莫名地调笑不起来。那雨中一人一鸟的依偎透着些忧伤的气息,是绝境里的相伴,至寒处的温暖。守卫揉了揉鼻子,移开了目光。心中默默地念道:但愿这场战争早些结束吧。
九霄偎在凰羽的脸侧,忽听他以低到喃喃自语般的语调,轻声地说道:“你好好听着。此处峡谷是颛顼设下的陷阱。他把这里伪装成大营所在,又把我关在这里,是打算诱鸩军和东军主力来袭。其实峡谷之中北军很少,真正的大军埋伏在峡谷之上,整个峡谷也已经被布成风系杀阵,就等着我方自投罗网,前、后、上三面围攻,我军入谷多少,就会覆没多少。
你逃出去以后,要把这个消息带给九霄和青帝,让他们切不可中计,还要反其计而行之,突袭峡谷之上真正的北军大军。”
九霄心中十分震撼。她早已经看破此处是陷阱,却没有看出颛顼把事情做得如此阴险狠绝。她圆睁着一对红瞳看着他——他们去突袭峡谷之上,那困在峡谷底下的他怎么办?
凰羽这次没有猜出她心中所问。仿佛那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而且凰羽说要她逃出去,她又冲不破这雨牢,可如何逃得出去?
仿佛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他道:“我可以帮你把雨帘打开一个小裂隙,你身形小,能逃出去。现在你灵力完全被封,只像一只普通鸟儿,结界的防护不会被明显触发,你出得雨牢,就找机会从出口那里混出去。”
九霄的脸上露出疑问的表情。
他注意到了,道:“你是问我为什么不自己逃出去?我的目标这样明显,守卫如此森严,怎么可能出的去?”
听起来有道理,她却感觉不能就此放弃。长嘴一叨,叼住了他一片衣袖。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一起走,闯一闯试一试。
他含笑道:“不,我还有事要做。”
九霄狐疑不定。他说的有事要做指的是什么事?
另外,他的灵力被腕上的咒术黑丝所缚,有能力把雨帘阻断吗?
他又看透了她心中所疑,笑道:“这个嘛,我刚刚想出一个办法。”
他与这只鸩鸟只相处了一夜加半天,就几乎达到了心心相映的地步,只要鸟儿歪一歪脑袋,眨一眨眼睛,他就可以猜出她心中所想。
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这只鸩鸟其实就是九霄。
九霄见他手心微微翻了翻,露出一点红色片状物。是不久之前,他从潭水中抓住喂她的那条鱼儿的鱼尾。当时他叮嘱她将鱼尾吐在他的手心,她还以为他顺手就丢掉了,没想到一直被他藏在手心里。
他面带着微笑道:“这种鱼儿生在冰凌之水中,本不寻常,它的鱼尾利可断金,就用它试试是否可以切断这烦人的黑线吧。”
他换了一个坐姿,刻意避开北军守卫的视线,叮嘱道:“我要松开手了,你自己在衣服里蹲稳了,不要掉出来。”她急忙用脚爪挠住了他的里衣。只见他弯下腰去,把两只手都浸到了潭水里。右手拿着锋利鱼尾,朝着左腕上的黑线切去。
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突然发现那黑线紧勒进他腕中皮肉中,想要割断必会划伤手腕。惊得轻叫了一声想要阻止,却已晚了。他拿着鱼尾,毫不犹豫地直直向下切在了黑线上,黑线顿时绷断,手腕也被切开了一道寸许长的深深伤口,鲜血涌出,血色在水面以下悄然地大朵大朵地散开。
九霄被他这过狠的手法惊呆了,两眼直直地盯着水中血色。
“嘘……别怕。”他轻声安慰,不论是神情还是声音,都无比的平静,仿佛刚刚被切开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腕,仿佛动手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把双手埋在水中,以左手掐住右腕让血慢慢止住的过程中,偏脸对着怀中呆怔的鸩鸟笑道:“吓着了么?没关系,不疼。”估计她理解不了,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也不是不疼,只是不觉得疼。”又觉得自己简直是越解释越混乱了,恐怕已经是超出鸩鸟的小小脑袋的理解范围,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是无底悲伤。
“你知道吗?”他说,“如果连疼都不会了,是件很悲哀的事。”
他只是随口自语,以为小鸟是听不懂的。
九霄却偏偏懂了。
她看得清清楚楚。他腕上的那根黑线虽然勒得紧,但用鱼尾割断时明明可以小心一点,不会造成多大的创伤。他却像是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一般,重手切了下去,仿佛切的是一截木头。
之前的那种感觉再度浮上心头:
他抛弃了他自己。

、第77章 回归

凰羽腕上的血慢慢止住了。他就不再管伤口,只把袖子一拽,将伤处草草遮住。“现在你注意……”他说,“我以这一只手施法,可以短时间地阻住一隙雨线而不被察觉。你的动作要快。虽然现在是白天,但越是白天守卫越会放松警惕,你机灵一些,找准机会,一定能从结界出去。等你出去之后,我会假装你还藏在我怀中,他们不会发现的。”
鸩鸟的嘴忽然一叨,叼住了他的袖口。
他微笑道:“我是不能一起走的。听话。对了……有句话你替我捎给九霄……”
九霄的动作顿时凝固住了,定定盯着他等着听他说。
他却沉默了,低睫看着水面,眸底流转着数不清的情绪,似有千言万语。
却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抬眸对鸩鸟一笑,笑容中不知藏了多少凄凉:“算了,不用了。”
九霄想说别啊,我听着呢,你倒是说啊。转念又想,不,不要听。要等再见到他,等他亲口说与她听。
忽然伸出喙,在他的手心不轻不重地叨了一口,仿佛在示意着某种约定。他只笑笑,托起鸩鸟在脸颊蹭了一下。目光闲散地扫过外面的守军。他们正在聊着天,没有注意看这边。
他装作无意地靠近到雨幕的边缘,微微抬起去掉了咒绳的左手,不动声色地运起仙术。
九霄可以看到他袖口洇出的血色。血色被雨水冲淡了,如淡彩的水墨画一般在袖上晕开。
雨帘出现了几寸宽的空隙。九霄飞快地从中间钻了出去,无声地掠上半空,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雨中的人仰面目送着她,嘴角噙着清莲般的微笑。
*
跟毒虫们友好交流了一整夜的青帝,坐在案前托着额头疼不已。毒虫扒拉了数千只,却毫无所获。这时昨天派去密林中的侦察小组回来了,鸩兵头目求见。青帝令他进来。
头目禀报道:“我们探到了北军营地所在,但是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去了六人,回来五人,少了一人。”
青帝蹙眉道:“是被俘了吗?”
“不知。”
“不知?”
头目眼中闪着犹疑的光:“而且,我回来再核实少的这名兵士身份时,又发现我的列队中本无此人。”
青帝盯着他,缓缓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头目道:“我队中本无此人,是莫名多出来的。属下怀疑这是个细作。是属下疏忽了,请青帝责罚。”
青帝抬起一只手,道:“你等一下。”
头目屏声。
青帝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一点亮光在眸底闪动一下。
啊,是这样。
指了一下头目:“你说一下探到的北军营地的情况。”
头目把跟着骑兵发现营地的过程说了一遍,道:“属下本该设法混入那处结界探查里面的情况,但当时有异样气氛,就令小队撤退,回来半途中才发现少了一人。”
青帝问:“什么异样气氛?”
“说不太清。只是觉得这营地让我们发现得太容易了。”头目道。
青帝眼中闪过重重思虑。道:“你退下吧。”
头目问道:“细作的事要查下去吗?”
青帝道:“不必了。我知道她是谁了。”
*
青帝匆匆去往九霄的军帐。横在九霄肉身身边的罂粟见他进来,扑棱一下立了起来,尽脸花儿没有脸,还是明明白白流露了期待的神韵出来。
青帝点了一下头。
花朵一蹦老高:“找到了?!她在哪里?我保证不打死她!”
青帝道:“没有回来。”
“什么?”
“我判断她是化身成了一名鸩军。现在她已经进到北方军营去寻凰羽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很可能是出事了。”
罂粟呆了一会儿,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化成了鸩兵。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这周边最多的毒物就是鸩兵啊。这蠢货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地去冒险?”
青帝的眼中闪过黯然。沉默一阵,才道:“她应该是认为我会主张猛攻,不顾及凰羽安危。”
罂粟道:“那么她是误会你了吗?”
过了良久,青帝才轻声道:“没有。”
“伏羲,你没有错。一个将领应该为全局做正确的取舍。只是九霄的冲动和固执……与年幼时的我一模一样。”顿了一下,道:“那么现在,你想如何做呢?“青帝道:“根据前去侦察的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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