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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雀-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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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恒咽了口口水,忽然道:“不过我懂,你杀人的的确确是为了生存。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杀的人是谁?”
冷云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除了知道方才自己杀的人叫吕子墨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项恒道:“将来对付黄雀的计划,他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母亲是谁的人。而现在,你杀了他。”项恒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本来应该拔刀杀你,替他报仇,况且你还有半条命是我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的。”
“咕咚!”一声,项恒将一块东西抛在地上,却是一块银铸的元宝:“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收下,替我去杀个人。”
冷云风看着那银子,目光转动,凝视着曾经尊重自己,而此刻又视自己为工具的刀客。
他的内心,是不是感觉到隐隐的疼痛?
那曾经尊重自己的对手,仿佛已成为回忆,埋葬在他内心深处。
“我们本来是可以成为朋友的。”项恒微笑着对冷云风说过的话,忽然又浮现在他脑海间。
这句话就好像一把刀,刺进了冷云风的胸口,一把和自己一样洁白的刀。
原来一切显得那么可笑。。。他,项恒,是大家公认的好汉,大侠,大豪杰,大英雄,天地正气的刀客。而我冷云风,只不过是世人惧怕的杀手,人们使用的杀人工具。我这种人,哪来的资格和项恒做朋友?
眼前的“朋友”,忽然间成了自己的雇主。
冷云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凝视项恒许久的眼神移开,望着地上的银子,沉吟道:“杀谁?”
“黄雀。”项恒用比冷云风更加冰冷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
冷云风似乎感到微微的惊讶,眼睛里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这个人,我不能杀。”
“为什么?”项恒惊道。
冷云风转过身去,侍卫们的脚步越来越近,那洁白的人影,仿佛用着洁白的声音,深沉的说道:“有些人,我不能杀。”
“为什么?”项恒提高了嗓门:“你是个收钱杀人的杀手,现在我给你钱,你为什么不杀?你别忘了,你还欠我半条命。”
“那半条命,我会还给你的,只是黄雀,我不能杀他。”冷云风说完这句话时,唐门的侍卫们已经进入了这院子。
项恒已猜到,大喊:“雇你杀吕子墨的人,是不是黄雀?”
望向那些涌入的侍卫,那一双双警惕的眼睛,随即又收回目光,望向冷云风方才站立的地方,可是那里,已空空如也。
洁白的影子,早已在月光下飘过围墙,飘向那黑暗的最深处。
午时三刻,花石镇。
独孤飘雪一脸的冷漠,走入这小镇。
如果是镇,那花石镇绝对是个很大很大的镇。如果是城,那这花石镇绝对是个很小很小的城。
他赶了一夜的路,脸上带着风尘,步伐依旧沉稳,眼神依旧深沉,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劲力。
倒是他身后,骑在马上的留星雨,嘴唇干裂,半睁着眼睛,困的快倒下了,那美丽的脸庞上,此刻是大大的疲倦。胯下之马,仿佛比她更加疲倦。
留星雨娇弱的身子,吃力的从马上下来,无力的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睡一觉吧。”
独孤飘雪没搭理她,直径往前走去,仿佛当她不存在,彻底的忽视了她。
人在疲倦时本来就容易生气,而这时候的留星雨刚好又疲倦的不得了:“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真的很累了。”
“可我不累。”独孤飘雪的声音依旧冷漠,丝毫不关心疲倦的留星雨。
留星雨的脸色更加难看,原本半迷的眼豁然整齐,眉毛倒挂:“本小姐现在要去大吃一顿,然后睡个好觉,反正在明天早上孙华通离开之前,我们都可以去杀他。”
她一怒之下,就又再一次的露出了大小姐的本性。
独孤飘雪似乎被她激怒了,豁然回首,眼眸透着冷冷的杀意,吓的留星雨猛然一怔,不禁的后退了一步。
“我。。我真的很累了。”留星雨的语气一下子又软了下去,低着头喃喃道:“所以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对付孙华通我们还有时间,没必要在我们最疲倦的时候去杀他吧?”
“你再提他的名字,我就杀了你。”独孤飘雪转过头,背对着留星雨,冷冷说道:“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来杀人的?”
留星雨一惊,恍然大悟。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口无遮拦的说是去杀孙华通,这岂非打草惊蛇?
留星雨脸色又变,歉意的说道:“好吧,我不提他的名字了,可是,我们真不应该在最疲倦的时候。。。”
“我不休息,我不累。”独孤飘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随即又往前继续走去。
从他凄凉的背影,能感觉出他带着微微的疲倦,然,他的脚步何曾停过。
多少寒冷的夜,多少残酷的道路,多少流浪的疲倦,浪子们可曾停下过脚步?
没有,从未停过,他们的前方,也许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东西,他们不停的流浪天涯,也许只是不让自己感到空虚和寂寞而已。
“若雪姐姐死了,我也很心痛。”剑客身后的留星雨,带着劝阻和哀伤的语气,坚决的说道:“可是,为了报仇,我们必须要小心一切,做好充足的准备。你又何必这么累着自己呢?”
独孤飘雪的脚步停下,伫立在原地,那双空洞洞的眼眸注视着前方,他的眸子里倒影着房屋、行人、烈日,和这尘世的一切,可是他眼眸深处的空虚,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他再一次的迈出脚步,朝前走去。
也许,在他站立的这一点点时间,已经休息够了吧。
留星雨终于放弃了休息的希望,也看清了一点独孤飘雪这个人。
他,一个杀人不需要准备的剑客。一个眼里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的剑客,尘世间的一切,或疯狂,或沉静,如流水的时光,朝气蓬勃的生命,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仿佛都是空虚而无法触摸的。
他没将孙华通放在眼里,就好像没将留星雨放在眼里。六指剑仙出神入化的剑法,在他眼里算什么?流星金剪的疲倦,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是不是,只有那冰雪般沉默的女子,曾在他心里停留过片刻?
午时,唐家堡。
风不急,日烈。
吕子墨的葬礼,不轰动,不风光。
只有宇文涛、沈苍、流星七血刀、宇文子乔和唐静这几个人出现在葬礼上。宇文子乔还通知了唐婆婆和单无言,不过两人却并未前来。
每个人都带着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吕子墨下棺,进坟。
吕子墨一生如梦,因武成痴,葬礼却是如此平淡。
对于吕子墨的出现和死亡,宇文子乔只是轻描淡写的对众人描述一番。说黄雀派人偷袭唐门的那晚,吕子墨忽然出现,大显神威,赶走敌人,自己却因伤势过重而去世。
众人都知道吕子墨的死并非这么简单,在场之人并没有和吕子墨有什么交情,是以也没有多加过问。来参加葬礼,也不过是为了过过场子。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有项恒知道,后来宇文子乔也从他那得知了吕子墨真正的死因。
只是那项恒,看着一锹一锹的泥土,掩埋吕子墨的棺木,一阵惆怅和辛酸。
母亲的名字,就好像和那棺木一样,要永远的被埋葬,永世不可挖掘。
葬礼结束后,众人渐渐离去,只有项恒站在原地不动。
钱丈坤皱着眉头问项恒:“老大,你还站在那干嘛?你和这疯子有交情?”
项恒举起酒囊,饮,道:“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马一翎道:“老大有事瞒着我们?”
项恒很干脆的说道:“瞒着你们,是因为你们无法帮我解决问题。”
风延庆道:“还有我们无法解决的事情?这话老大你就错了,天下还有我们七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我的破风刀,就是连这大地,都能给他砍裂开,还有什么事是我这刀做不到的?”
项恒看着眼前的六个人,疑惑的眸子似在自问:我应该不应该将白芯素的事情告诉他们?
西门笑拉着项恒,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笑呵呵的说道:“来来来,我们兄弟几个先坐下,老大你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我还真他奶奶的不信有我们七个人办不到的事。”
七人在石桌上坐定,六双眼睛凝视着项恒,那带着笑容,又十分好奇的神情,仿佛一群孩子们在看着一个老爷爷,等待他讲述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只可惜埋藏在项恒心底的故事,比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要残酷许多。
唐僧和孙悟空波折无数,可是结局,绝总是令人美满的。
项恒和白芯素的结局呢?难道注定是无法挽回的悲剧?
刀客抚摸着脸上的刀疤,犹豫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秋风轻拂,树叶婆娑,空气中落叶温柔的芬芳,仿佛在安慰着天下所有的江湖儿女。
白芯素找遍了整个酒窖,才选中了一坛上好的陈年竹叶青。
——想不到唐家堡里有比黑羽城里更好的竹叶青,这下可好了,那七个小子可以一饱口福了。
——离最后一次和他们七个人喝酒,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这次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和他们喝个够。
——嘿嘿,这么烈的酒,加上我和西门笑他们几个的海量。老娘就是不信灌不醉项恒那臭小子。
——唉,只是无言,真不知道那傻小子打算喝闷酒喝到什么时候。
白芯素脸上闪过一丝忧伤,随即又笑容满面,抱着满满的一坛竹叶青,走出了陈旧古老的酒窖。
项恒摸着脸上的疤痕,正容对面对自己的六人说道:“你们有没有父亲?”
说道父亲二字,六人脸上够闪过一丝忧伤,随即又恢复笑容,西门笑道:“我们几个人是孤儿,有父母,却不知道父母是谁。”
项恒低头,握紧腰间的刀,然后勉强一笑:“如果你们的父亲已经死了,并且在某一天,你得知了杀父仇人的名字,会如何?”
马一翎抢到:“虽然我不认识我老子,可是没老子,也就没有我马一翎。所以如果我知道杀父仇人的名字,我一定会找上他,乱刀砍死!”
风延庆接到:“是啊,我老子虽然没有把我养大,我的生命总是他老人家给的,所以杀父之仇必须要报的。”
项恒深沉的眼眸,似乎在沉思什么,道:“是啊。。。父亲,他没养我,却生了我,恩无法报,只能报仇了。。”
西门笑道:“江湖男儿,最重视的,莫过于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了,这仇若是不报,那也太他娘的不够爷们儿了!”
丘谭皱着眉头问项恒:“老大,你莫非知道自己杀父仇人的名字了?”
项恒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举酒囊,饮,郑重的点了点头。
白芯素抱着那坛竹叶青,走在落叶里,笑容盈盈,走向秋风深处,寻觅那七个饮酒之人。
半晌后,项恒默默说道:“白芯素,单大夫人,对你们如何?”
西门笑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和夏老大七人,都是流落街头的孤儿,靠着小偷小摸才得以生存。是单大夫人收留了我们七人。”
刘不平道:“单大夫人和黑羽盟的名头在江湖上或许不太好听,可是对我们而言,黑羽盟就是我们的家,单大夫人就是我们的母亲。”
项恒淡淡道:“嗯。”
丘谭道:“是单大夫人教会我们武功,教我们做人,使我们不用饿死街头,才有今天的流星七血刀。”
“所以。”风延庆一脸正容的说道:“我们的命是单大夫人的,我们愿意给单夫人和黑羽盟卖命。”
“我知道。”项恒默然,可是那眼眸深处,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楚:“单大夫人,对朋友,对你们,真的很好。。”
西门笑抚摸着身边的斩马刀,神色间无比的尊敬和敬仰:“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十岁吧,被一个会武功的恶汉欺负,然后单大夫人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救下,几招间,就止住了那个大汉。她问我,想不想学武功。我当然想,学了武功,就不会被人欺负。于是,我跟着单大夫人,来到了黑羽城。”
“那时候的单大夫人,还年轻,一头秀发还是墨黑墨黑的。外表看上去并不强壮的她,一身武功可他姥姥的真了不起!刚开始在黑羽城里的一个月,她给我吃的,给我穿的,还教我武功。一个月后,她让我出黑羽城,去打倒那个曾欺负我的恶汉!”
说到这里,西门笑就顿住不说了。
这时候,项恒又想起了冷云风——是不是那些内心充满痛苦的男人,都有一段辛酸的童年?
项恒问道:“后来呢?”
西门笑笑道:“单夫人出现之前,我被那恶汉打的鼻青脸肿。可是在单大夫人一个月的武功传授下,轮到那恶汉鼻青脸肿了。就在那时,我第一次有了强者的感觉,也就在那时,我决定这一生都追随单大夫人。”
刘不平感慨的接到:“是啊,那时候的单大夫人,年轻,美丽,就好像娘一样的待我。我十八岁的那一年,她特地给我打造了一把寒光逼人的雁翅刀,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他抚摸着自己的刀锋,神色里尽是满足和感动:“就在那个时候,我就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黑羽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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