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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海霸道:“这就是我们明天要调查的事。”
第二天清早,会贤庄一半的人马,像蜜蜂似的,涌出了会贤庄的大门。
扬大庄主下达了一条极其重要的命令:调查清楚黑羽盟在金陵城的目的。
这对整个会贤庄来说,实在是太重要,太令人担忧了。
如果不调查清楚这件事,扬大庄主是绝对睡不安稳的。
辰时二刻,离煮酒大会还有十三个半时辰。
沈苍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英雄帖拜庄的。
无羁刀的传说,是在项承志和项恒手中传说的。
可是这个传说,却是在沈苍手下开始的。
当年那场轮武秘录的争夺战,最后的胜利者是建造幻簧玄洞的无念道人。世人敬仰的无念道人,他的徒弟沈苍,名气几乎比他还大。
除了无念道人徒弟的身份外,沈苍也是当今江湖上最好的铸刀师。凭着这两种身份,敢得罪他的人,除了疯子就是不想活的人。
据说他手中的剑,铸造工艺几乎已经可以和无羁刀媲美。
你若没惹沈苍,他是个很随和的人。你若惹了他,就会发现他一点都不随和。
他如果看见你觉得顺眼,他也很随和。但他要是看你不顺眼,他就会变得很不随和。
所以他的敌人都说沈苍是个杂种,他的朋友却说沈苍是个够义气的人。
项恒真正尊重的人并不是很多,沈苍至少算一个。
他一到会贤庄,项恒就把他拉到了角落,急忙忙的问:“沈前辈,我问你一个问题!”
沈苍奇怪的看着他,道:“什么问题?”
项恒道:“师傅和师伯,是不是认识白芯素?”
沈苍的眼神更加奇怪,道:“我不太确定,你为什么这么问?”
项恒忽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摇了摇头,道:“因为二十多年来,师傅和师伯都不肯告诉我杀父凶手的名字和我母亲的身份。他们好像认识白芯素。”
沈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问题你已经想了二十多年了,明天就是煮酒会,在这之前,暂时忘记这些不愉快吧。”
一件愉快的事项恒可以记很久,可是那些不愉快的事,他往往可以忘的很快。
所以他任何时候,都可以带着洒脱的笑容和步伐。
他走进飘香楼的步伐,比平时更加潇洒,神情轻松的仿佛昨晚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个时辰,他一般很少来飘香楼。
这么早,忆柔应该也还没睡醒,那他来飘香楼做什么?
因为他的一个朋友,现在正在飘香楼里等他。
项恒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无论是哪个朋友,都是很讲义气,都是硬铮铮的好汉。
宇文子乔当然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不过在项恒所有的朋友里,他是最斯文,书读的最多的人。
其实江湖上实在找不出一个比宇文子乔还斯文,还优雅的男人。
他优雅的甚至有点娘娘腔,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是用兰花指的。
举酒杯,握书本,甚至写字作画,他都翘着兰花指。
他的脸几乎比女人的脸更白更嫩,脸上带着的微笑几乎比少女更加温柔。
但他的内心和他的外表并不是很相称,他很聪明,武功也不错,酒量也不差。
宇文子乔对自己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自己玩儿骰子的本事。只要有一张赌桌,有几颗骰子,那么宇文子乔就可以通杀赌桌上所有的人。
他喜欢赌,赌的越大越好。
他是当今江湖上赌瘾最大的赌徒,也是一个人人称赞的君子。
在朋友们眼里,他的口碑一向不错。至于敌人对他的看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他实在太温柔,太君子,一个敌人也没有。
他暗器打出的速度,不比唐门堡主唐婆婆嫩,也不比唐门留星雨的“流星剪”慢。
宇文子乔手中的一纸折扇,更是挫尽无数高手的神兵利刃。
他几乎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如果真的有缺陷,那么只有一个——他实在有点娘娘腔。
项恒不喜欢娘娘腔的男人,也不喜欢说话不直接的人。宇文子乔这种人,本来是永远也不适合做项恒朋友的。
可是他偏偏是项恒要命的好朋友。
你说奇妙不奇妙?
此刻的宇文子乔正用兰花指,捻着一个很小的酒杯,喝着淡淡的酒。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喝的酒也同样温柔,清淡。
在他喝道第三杯的时候,项恒就在他对面坐下了。
宇文子乔君子莞尔。
项恒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们有几个月没见了,应该好好聊聊。”
宇文子乔晃着手里的折扇,道:“理当如此。”
项恒道:“可是我们却一定要换个地方。”
他说换地方,宇文子乔就同意。项恒就算让他去死,宇文子乔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走出飘香楼之前,项恒吩咐掌柜:“如果今天有人来找我,就告诉他我在城门口的茶摊上。”
宇文子乔是个赌徒这件事,从他的折扇上就能看出来。
他的折扇上画着六只展翅高飞的喜鹊,六张尖锐的嘴巴里,分别叼着六颗“六点”的骰子。
喜鹊是报喜的吉祥鸟,六刚也刚好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
赌徒们往往很迷信这种事。
现在这象征着吉祥的扇子,正在宇文子乔的手里轻轻的摇着。
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他手里的折扇永远在晃。
项恒和宇文子乔走在金陵城的大街上。
项恒忽然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换地方?”
宇文子乔微笑道:“你说换,那就换,没必要问理由。”
项恒笑了笑,道:“因为你知道我的确是有理由的?”
宇文子乔道:“在小生看来,你的理由往往很充足。”
项恒忽然故意板起脸来,道:“跟你说过几万遍了,在我面前,别他妈‘小生小生’的那么斯文,我听不习惯。”
宇文子乔苦笑着说:“这是小生多年的习惯了。。。。”
项恒板着的脸忽然又开朗的笑了:“可是我并不讨厌。”
宇文子乔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小生,我们为什么不能在飘香楼里谈话的理由么?”
项恒道:“因为忆柔现在就住在飘香楼里,我不想让那里出事。”
宇文子乔道:“飘香楼今天会出事?”
项恒道:“如果我在那里,就一定会出事。”
宇文子乔道:“煮酒会之前,金陵城里的人很多,也很容易出事。”
项恒道:“就因为昨天出了点事,所以我们要换地方说话。”
宇文子乔道:“昨天出了什么事?”
项恒道:“你应该问问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宇文子乔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项恒道:“今天会有个人来找我。”
宇文子乔道:“何人?”
项恒道:“找我的往往只有一种人,仇人。”
宇文子乔道:“你的朋友就不会去找你?”
项恒豪爽的笑了笑,道:“如果是朋友,我会在他找我之前,主动去找他。就好像今天是我去找你,不是你来找我一样。”
现在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坐在了一个角落的茶摊上。
这个茶摊并不大,只有四张桌子,跑堂、小儿、杂工、掌柜和老板,都是同一个人,一个中年的男人。
项恒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带银子?”
宇文子乔道:“多少带了一点。”
项恒道:“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带大把钱的习惯。”
宇文子乔道:“没关系,如果你要钱花,小生这里有。”
项恒道:“那就借我一点。”
宇文子乔道:“多少?”
项恒道:“这个茶摊值多少钱?”
宇文子乔打量了一下这个茶摊,然后微笑着说道:“差不多十两银子。”
他递给项恒的银票,却是一百两的。因为他身上没有比这还小的银票,更没有碎银子。
银子比银票重很多,温柔的宇文子乔一向不喜欢带着。
项恒为人比较自负和骄傲,但总算还是个懂礼貌的人,他将这张银票递给这茶摊的老板,歉意的笑着:“老哥,这茶摊,以一百两的价格卖给我,可以不?”
茶摊的老板长着嘴巴连声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项恒将银票递过去后,道:“我和我朋友有点话要谈,老哥你不介意避一避吧?”
茶摊的老板扬着白两银票,飞一般的跑了。
宇文子乔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买下这个茶摊?”
项恒叹了口气,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宇文子乔笑道:“这个茶摊上好像还有酒,我们喝几杯?”
项恒道:“还是喝茶吧。”
宇文子乔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竟然不喝酒,愿意喝茶?”
他笑的时候,永远只露出八颗牙齿,不多一颗,也不少一颗。
项恒的脸竟然又板了起来,道:“因为你喜欢喝的就比猫尿还淡,还不如喝茶好。”
于是两个人就喝茶。
这茶当然不是好茶,可是在一个很久没见面的朋友前,和背后花出去的一百两银子,这茶喝到喉咙里,味道竟然也不错。
项恒道:“你最好吃些点心,但不要吃的太饱。”
宇文子乔道:“为什么?”
项恒没有说下去,因为宇文子乔知道原因了。
水清涛带着十几个彪悍的大汉,从街的另一面冲过来,团团包围住了这个茶摊。
宇文子乔苦笑,道:“打架的时候,的确要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项恒缓缓的喝着茶,脸上闪着陷入深思的表情,道:“但你一定要记住,不可以吃的太饱,那样会变的很迟钝。”
水清涛显然吃的并不太饱,也不太少。
十二条大汉,张弓搭箭,十二支寒光闪烁的箭头,围住了宇文子乔和项恒两个人。
水清涛旁边站着两个人。
左边一人负手而立,脸色红润,一副高高在上的大爷气派。这个人身后还站着两条比他还强壮魁梧的大汉,托着一柄银光闪烁的长枪。
宇文子乔看了看这人,皱着眉头道:“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项恒的目光却没看着这个人,他的目光看着他身后那柄两个大汉抬着的银枪,眯着眼睛说道:“这个人我见都没见过,可是他身后的那柄长枪,却很眼熟。”
宇文子乔看了一眼那长枪,忽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道:“刑天银枪?那么这位应该就是侠威镖局的总镖头,原刑天,原大镖头了?”
原刑天整个人,就像这柄长枪一样,坚固,稳重。经过千锤百炼,已经练成了无坚不摧的钢铁。
原刑天显然没有将宇文子乔这个柔弱的书生放在眼里,冷哼一声。
其实他很少将某人在眼里放过。
水清涛右边一人,是一个和原刑天同样强壮,同样魁梧的人,但年纪要比原刑天年轻许多。
水清涛忽然冷哼一声,道:“原大镖头,我水清涛,加上义帮的曹堂主,应该足以把项恒大卸八块吧?”
项恒懒散的看了一眼“曹堂主”,悠悠说道:“原来阁下就是义帮三大堂主之一的曹展雁。”
义帮的三大堂主中,曹展雁是最能征惯战,骁勇和彪悍的人。
他手里的剑,也是当今江湖上最诡异,最凶险的一柄剑。
曹展雁的声音,也和他的为人一样,又凶又狠:“其实对付项恒,老子一个人也就够了。水兄真是小题大做了。”
项恒的语气更加懒散,道:“那你个小兔崽子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来找我单挑?”
宇文子乔忽然道:“你哪来这么多的仇人?”
项恒指了指水清涛,道:“确切的来说,想找我麻烦的只有他一个人。”
宇文子乔道:“那为什么原大镖头和曹大侠也来了?”
项恒忽然道:“你说,近二十年来,江湖人对什么最感兴趣?”
宇文子乔想也不想,就脱口说出了四个字:“轮武秘录。”
项恒指了指背后的无羁刀,道:“那你也一定知道,他们都以为只有无羁刀,才可以击破幻簧玄洞的大门。”
宇文子乔总算懂了。
项恒望了一眼原刑天,又看了看曹展雁,忽然笑了:“所以原大镖头和曹大侠,才肯跟着一个刚被阉割的太监来找我麻烦。”
原刑天的脸色开始变青,曹展雁的脸色开始变的难看。
水清涛的脸色却变红了,大声道:“你知道不知道,有十二把弓箭正瞄准你?”
项恒道:“我不但知道十二个弓弩手是一流的,也知道在一瞬间,至少可以射出四十八支箭。”
原刑天说话了,他的语气和他的外表一样,高高在上,道:“看来你多少还知道侠威镖局的厉害。”
项恒笑:“侠威镖局的趟子手,最擅长的就是弓箭,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我还知道,你们今天连无羁刀的刀柄都碰不着。”
原刑天冷笑:“那你也一定知道,原某人打狗,向来是不看主人的。”
项恒悠悠说道:“如果你今天在我手下讨不到便宜,那你岂非连狗的不如?”
原刑天的拳头紧握。
项恒淡淡道:“你用不着紧张,我知道,原大镖头向来是个很小心的人,但魄力却不够。一个有魄力的人如果想对付我,是不会有这么多废话的。”
他讥嘲的目光又看着曹展雁,道:“就好像曹大侠一样,嘴上说的很硬,但他手里的剑,始终不敢先动手。”
这世上敢指名单挑项恒的人,有这种有魄力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水清涛当然没有,原刑天和曹展雁或许有这种魄力,但他们在摸清项恒底细前,简直和缩头乌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