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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得想法子让自己有点收入,否则不仅无法还清葛海瑞的钱,恐怕连生活都会有问题。”
“要赚钱还有别的方法,挖土、播种、除草、施肥这些粗活都是男人做的工作,妳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做得来?这样会累坏妳的,妳不会真要这么做吧?”依玲蹙眉,急急地问说。
安黎莎低下头。
“我想我该告诉妳一件事,那就是我希望能和镇上的人保持一段距离。种菜让我能自给,多余的可以出售,这项谋生能力很符合我的需求。”
“黎莎,并不是每个人都和葛海瑞一样混蛋,妳该知道天使镇上绝大多数都是善良热心的人,妳没有必要躲着他们。”
“我知道他们多半都很好,就像妳。”安黎莎苦笑。“我不想和太多人接触完全是自己的因素,我——也许妳能了解,现在的我极度渴求宁静。”
“妳害怕人们问起妳离开天使镇的原因?”依玲终于问到了问题的核心。
“我无法奢望他们都像妳,对我关心却又体贴地不问问题。”
依玲笑了。
“噢,我当然爱问问题,只不过我更知道克制。那年的事一定伤透妳的心,我自然明白妳不愿多谈的心理。”
“谢谢妳!”安黎莎深受感动。“妳几乎是我在这儿唯一的朋友。”
“如果妳愿意,朋友绝对不会缺的,因为妳是这么善良而坚强。”依玲一面说、一面担忧地看着她。“妳依然坚持要垦地种菜吗?我实在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我是决定了。”安黎莎点头。“不过我打算用别的方法替自己先赚点钱,毕竟菜不是种下去就立刻能收成的。”
“别的方法?”
“是啊!我打算先跟妳买一块布。”安黎莎微笑地告诉她,然后目光就开始移转到店里的每一块布料上。
一夜未曾阖眼的桑肯恩正坐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他的心里正纳闷着安黎莎去找那该死的葛海瑞做什么。姓葛的是天使镇上被公认的奸险小人,名声甚至比他还差,安家那个小淑女会和他有什么牵扯?
天杀的!他绝对不是为了这事而彻夜未眠,那姓安的神经质女人要怎么过她的生活是她的事,就算她愚蠢得和葛海瑞那种人渣走在一块儿也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那么你昨天何必跟踪她?不跟踪她不就不会知道她去找葛海瑞了吗?”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这么对他说,桑肯恩好象在跟这个声音生气似地狠狠将香烟往烟灰缸里捻熄。
没错,他根本就不该在街上的巧遇之后又偷偷地跟踪她,但——谁敢说那是跟踪?难道他就不能恰好跟她走上同样一条路吗?
太荒谬了!他居然在一大清早就和自己的理智争吵。太阳都快升起了,他要不就闭上眼睛睡个半小时,要不就该起来梳洗准备工作,干想这些无聊的问题根本不是他此刻该做的事。
虽然桑肯恩每隔几分钟就这么提醒自己,但当天早上他的脾气还是大得不得了。包括霍奇在内,几乎每个工人都挨了他的狮子吼,而且全都原因不明。
牧场上每个人都避他远远的,接近中午时分,桑肯恩才惊觉到自己又在乱发莫名其妙的脾气,不由蹙紧了双眉。
挫败感令他对自己十分厌恶,思索了半晌,他决定跨出大门往外走去,他必须向外寻求纾解,否则他一定会疯掉。
第四章
桑肯恩懒洋洋地倚在杂货店的门边,在等着专心算帐的潘依玲发现他的存在,毕竟他也需要点时间想想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
潘依玲似乎是安黎莎回到天使镇后唯一肯接触的人,如果他真想知道什么,问问依玲应该能得到正确的答案。问题是——他究竟想问些什么?他总不能冲进店里抓住依玲劈头就问:安黎莎和那个姓葛的有什么关系吧?
“肯恩?”依玲的声音传来,显然她终于自帐簿中抬起头来了。“天哪!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开口喊我呢?瞧我被这些帐册搞得昏头转向的,一点也没注意到你来了。进来啊!桑大老板,什么时候你变得要人请才肯进门了?”依玲笑说,合起帐册走向他。
桑肯恩像是临时想到借口般,看了自己手上的烟一眼,浅笑道:
“我想抽完这根烟再进去,女人都不喜欢这种味道不是吗?”
“我一直坚信烟抽多了并不好。”
桑肯恩笑一笑,扔了烟走进店里,在陈列架旁逛过来、逛过去。
依玲一见他仿若心事重重,便开口打破了沉默:
“需要些什么吗?我可以替你拿。”
“呃——娜娜要我带一些面粉和青豆回去。”
依玲的音调突然拉高了起来:
“没说错吧?娜娜敢要你买东西回去?她是不是想换工作了?”
为着这个突兀的谎言,桑肯恩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红晕。
“我真的那么蛮不讲理吗?”
“也不是啦!只是除了烟草,我从没见你买过任何的日常用品,不是娜娜来,就是霍奇来,今天是有点奇怪啊!大老板。”
桑肯恩清清喉咙,故意环视四周来分散自己的不安。
“我当然不是刻意来买东西,只是顺道。”
“那么你是要先说出来意,还是先拿面粉和青豆?”依玲调侃他。
桑肯恩静了静,开口直接就问:
“安黎莎和葛海瑞有什么牵扯?”
依玲先是讶异,继而纳闷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恰好看见她走进葛海瑞的屋里。”
“什么时候?”
“昨天中午。”
“哦,我明白了,黎莎是去向他取回她父亲的遗物,你也知道葛海瑞坚持全权处理安马丁的丧事。”依玲答。
“她去道谢?”桑肯恩问。
“也不尽然。”
“妳何不说干脆点?”桑肯恩知道这一定还有文章。
“因为我不知道你究竟要问什么,上回我对你提起安黎莎的事情时,你似乎不太关心。”依玲假藉四处整理陈列架上的东西,伦偷瞄了他一眼。
桑肯恩深吸了一口气,并祈祷自己有更多的耐性。
“她究竟为什么去找葛海瑞,而且还在他屋里待了那么久?”他一字一句地问着,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很好,反应不错;依玲偷偷笑着,回过头时却是一脸正经。
“你知道她在屋里待了多久?难道你——”
“回答我,依玲。”
潘依玲想了想,耸耸肩。
“告诉你应该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多话的人。这么说吧!黎莎和葛海瑞有点事要讨论,需要多点时间。”
“他们有什么事好讨论?我以为安小姐并不想见天使镇上的任何人。”肯恩冲口就说出了疑问,而且话中还带着酸酸的味道。
“胡说,她喜欢见我,我们是好朋友。”依玲故意放慢声调:“至于黎莎和葛海瑞讨论的事——似乎是婚事。”
“婚事?”桑肯恩的声音带着浓厚的诧异:“谁跟谁?”
“当然是黎莎和姓葛的,你以为黎莎有空讨论别人的婚事啊?”依玲说着,两只手还在陈列架上东摸西摸。
“她和葛海瑞要结婚?为什么?那姓葛的几乎老得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也许安马丁不这么认为。”依玲终于决定不再捉弄桑肯恩,她回到柜台前与他详谈,因为她一直认为桑肯恩是解救黎莎的最佳人眩“葛海瑞宣称安马丁临终前对他交代了身后事,包括他的安葬事宜以及黎莎的终身大事,那个恶心的家伙竟声称安马丁已将黎莎交付给他,黎莎必须在回到天使镇后立刻嫁给他。”
“那个白痴真相信他的话?”桑肯恩怒吼。
“你不该指称黎莎是——是个白痴,她当然希望她父亲不曾对葛海瑞留下这样的遗言。”
“那是谎言,稍有脑袋的人都该知道葛海瑞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该死,我早就说过安马丁的葬礼不该由他负责,那个浑蛋从未做过不求回报的善事。”
“当时安马丁就住在他的地方,让姓葛的处理他的后事似乎也很自然,没有人会想到他另有目的,毕竟大家认为黎莎很可能不会再回天使镇了。”依玲说。
桑肯恩冷笑着,整个脑袋都在思忖葛海瑞的计谋。
“他是拿钱来赌博,反正钞票他多的是,拿一些来换个妻子对他而言非常划算,尤其是这么年轻的漂亮女孩。”
“你也承认黎莎非常吸引人?”依玲倾身、睨着眼问。
桑肯恩闻言蹙眉,他不喜欢别人多问他的心事。
“这并不是我们谈话的重点。”
“问问也无妨嘛!”依玲摀嘴而笑。
“安黎莎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别告诉我她真傻得打算任姓葛的为所欲为。”桑肯恩没有回答依玲有关安黎莎是否迷人的问话,把话题又拉回了主题。
“很明显葛海瑞是希望黎莎基于感激的心态答应嫁给他,万一黎莎坚持不肯,他会以花费在安马丁葬礼上的那笔钱逼她就范。”依玲非常不齿。
“那个小白痴应该也看清楚了葛海瑞的阴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依玲颇有兴致地看看他:
“其实你很关心她,对不对?”
桑肯恩又怪异地扬起眉,他的心防筑得很牢固。
“我相信妳再次脱离了重点。”
“噢,我们正谈到黎莎的反应,其实她一点也没打算听任葛海瑞的安排。”依玲注意到自己因说了过多的话而感觉有些口渴,于是起身问桑肯恩:“想喝点什么?算我请客。”
“啤酒,不过我请客,请连同妳喝的也记在我的帐上。”桑肯恩回答。事实上他不在乎喝不喝东西,他只想尽快把事情弄清楚。
不一会儿,依玲便拿着两杯啤酒回来,笑着对他说:
“既然是你请客,我也想试试啤酒这种奢侈的享受,看看它到底是凭哪一点能成为男人的最爱。”
“我不以为潘刚会喜欢妳碰这东西。”桑肯恩提醒她。
依玲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他吃过饭就出去忙了,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而关于黎莎,我们还有很多要谈的呢!”
她也许不知道啤酒是一种会使人喝醉的东西。
桑肯恩也不再阻挠她,反正该操心的是潘刚不是他。
已经是秋末了,啤酒喝起来并不像夏天那般过瘾。桑肯恩灌了一大口,并在依玲打算学他时,又开口阻止了。
“慢点,妳最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这种东西虽然是男人的最爱,但女人可不一定能接受。”
依玲接受他的建议轻啜了一口,随即苦着脸吐吐舌头。
“实在不怎么可口。好了,让我们继续谈黎莎的事吧!你该知道我有多不赞同她对未来的计画……”依玲一五一十地将黎莎的决定告诉了桑肯恩。
“种菜?妳指的是像个男人一样拿着锄头挖土、播种、除草、施肥?就她一个人?”桑肯恩的问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他的怒声却让依玲紧紧皱起眉头。
“你不用这么生气,肯恩,我当然也劝过她,但她坚持要自食其力,不依靠别人。”
“自食其力也要看条件。冬天就要到了,等雪一来,种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就算气候适宜,她一个娇弱的女子也做不来那么粗重的工作,我想捱不了三天就累死她了。真是该死,她就没有一点基本的常识吗?”桑肯恩又是一番咆哮,一直到看见依玲盯着他的表情后,才不自主地拿起啤酒往嘴里灌。
“你何不帮帮她呢?”半晌后,依玲开口:“她绝对会拒绝,但你能想出法子对不对?这么善良勇敢的一个女孩子不该承受这些磨难,以她纤弱的身子一定撑不下去的。”
“妳应该把妳对她的微弱信心老实告诉她。”
“我有啊!但她实在非常固执。”
“我不以为她会欢迎我的干涉,我和她——我们几乎说不上认识,仅有的几次碰面也总闹得不欢而散。”桑肯恩不情愿地说出了他和安黎莎的关系。
“你们碰过面?”依玲睁大了眼睛。
桑肯恩点头,但没有指出他们的碰面事实上是他刻意的安排而非巧合。
“原来黎莎见过你,我还以为她回到天使镇后唯一能坦然面对的人只有我呢!”依玲笑着,因察觉自己已稍有醉意而将剩下的半杯啤酒推开了些。
“妳是。”桑肯恩扯动嘴角。
“蔼—什么?”
“我虽见过她几次,但很明显地,安黎莎小姐并不认为我和妳一样是她期盼想见的人,我想妳才是她唯一信任的朋友。”
“哦?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桑肯恩回答得很肯定,但心里却一阵抽痛。
依玲叹气。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事情已经经过这么多年,应该没有人会当面、直接地向她问起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才对,她真的不需要逃避。”
“这倒也未必。”桑肯恩说:“当年的事是个谜,而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好奇的,所以虽然事不关己,应该仍有不少人急欲了解真相。不过——如果安小姐正如妳所形容的那般坚强固执,我不懂她怎么会选择一辈子躲在谜团之后。”
“这我也不懂,毕竟安马丁已经死了,即使她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