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息。这是一个私营老板开的砖厂,与民工的劳动合同里有这么一个条款:每月一号按时计算工资,2号准时发放。这是老板对民工的承诺,好多年了,老板都没有拖欠过工人的工钱,这点在当今许多私营企业里很难能可贵。我在砖厂附近转悠了一会,随心所意地吸收了一阵清晨新鲜的空气后,直径走往办公室,就在办公室门口,摆放着两张草绿色的台球桌,这是专供民工们茶余饭后娱乐用的,时值假日,天色尚早,可桌球旁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儿在挑选球杆,并在球杆顶端小心翼翼地涂抹着灰白色的滑石粉。
“真早啊,十三。”我打了招呼,十三是老板的小儿子,据说是出生时就有十三斤重,惊得接生的护士把头上的护士帽震落到胎盘里,那可是比呐咤降世时还要大的肉球哩,出院后,取名十三,不过我还是不太相信一落地就有十三斤重的婴儿,那简直能创造出新的吉尼斯纪录了,如果说是在某一天的十三点钟降生那倒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你也早啊,郁飞,今天假日,不去市区逛逛吗?”十三说,一脸坏笑,“要不玩玩斯诺克(斯诺克是一种英式台球,这里指的是一般的台球玩法),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
“不了,你跟他们赌吧,我得算工资,要不明天你家门口准有人游行示威了。”
“呵呵,好,你忙,郁飞,你那么拼命,等我爸回来,我让他加你工资。”
“哈哈,这话我倒是爱听,可是——”
“什么可是——不信?”
“哪敢不信,关于加工资的事,我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哈哈。”于是我转身进了办公室。
当一个人静坐在电脑前,我才知道刚才在脸上的那份“气定神闲”其实都是自己故意装出来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透过窗口就看到砖厂大门上高高地悬挂着镶有“庆祝元旦”四个金灿灿大字的红灯笼。今天;雷明结婚了,新娘正是地区法院院长的金枝玉叶程敏小姐,我会祝福你的,雷明,当然还有程敏,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话听起来咋怪怪的,我喉咙里突然发痒起来,额头似乎有冷汗溢出,头部也渐渐地开始晕眩,是嫉妒吗,可我到底是嫉妒雷明还是程敏?昨天,雷明说:郁飞,我们的爱,远远没有结束——可是,雷明,如果爱不是为了在一起,那又怎么能彼此温暖对方冰冻的心呢,我才不要阿Q的精神胜利法,高叫什么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这跟伊索寓言中,狐狸说那串高挂在葡萄架上的葡萄是酸的又有什么区别?可是,雷明,尽管我心里并不好过,但我还是会一如继往地为你祝福,为你祈祷的,请你别说我薄情寡义,也别说我一无是处,你不是一直都说我长得帅气,很可爱吗,可是雷明,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的眼睛里怎么会有蒙蒙的雾气在萦绕?难道真的非下一场雨不可吗?
哎,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这口气竟能让整个办公室凸然充满了哀伤,那淡淡的有些烟味的忧伤来自于我隐隐作痛的胸口。我打开电脑,连接了网络,屏幕的上角弹出了一行小字:尊敬的VIP用户,您有一封未读邮件。邮件?我想不起自己多久没收到过邮件了,当然自己也没有写给别人,这年头,追求浪漫往往变得矫情,甚至是浪费,纵然思念一个人,那滋味也不再象一杯冷冷的水,如果真想那个人,真有话要诉说,只要拿起手机,拨那个号码就OK了,所以,我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似乎已经谢绝了QQ和邮件,可这次,因为物以稀为贵了吧,因为好奇,因为久违了的文字,就随手点击进入了邮箱,那是怎样的一封邮件呢,海蓝色加粗的隶体字一下子紧紧地亲吻上我的眼睛。
郁飞:
今夜从你房间回来后,不知为什么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一个月不见你,你怎么变得那么地消瘦,那么地憔悴,你跟我说过,你从小在山里长大,你有山峰的从容和坚强,你有涧水一样的温柔和清澈,可是,你怎么了,郁飞,看到你这样子,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和程敏结婚呢?哎……郁飞,我现在真想杀了你,然后就抱着你跳入右江河,听说人死后,让灵魂度过冥河,就到达地狱了,我想右江河和冥河是相通的吧,让我们双双入地狱好了,在地狱里,我肯定好好地宠你,爱你,吻你。郁飞,我怎么了,怎么想到要下地狱了,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不行,我要带你上天堂,还记得那天我开车撞你吗?那时,我看到你轻飘飘地往天上飞去,我的心都碎了,不,不要了,郁飞,我的眼睛怎么突然变得湿漉漉的,不,我没有流泪,我比你大几个月,我不能哭,我要坚强,我要做你坚强的哥哥;可是,郁飞,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啊……PF憷圊ㄕ朧‘瓬z諉‘?……
邮件的后半部变成了一连串无法辨别的乱码,我第一感觉就是,邮件中肯定潜伏着某种不安全的因素,要不就是电脑本身中了毒,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双眼,邮件末尾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原来;这竟是一封遭受病毒侵扰了的情信,此刻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瘫痪不堪了,我想象不出乱码的字符代表什么,罢了,我的爱,无法再用温柔来对待。一想到工作要紧,我冒着冷汗退出了网络,进入到本地磁盘的工资系统,可更让我惊诧不已的是,就连加密的工资系统也突然遭到了病毒的侵袭,正常的工资表页面已没法打得开,屏幕上一片黑暗,那种感觉可不是“郁闷”两字所能表达,刹那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急忙关了机,再重新开机,可结果还是一样,看样子已没法继续工作,我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突然“哐当”一声响,眼前的窗玻璃已经象天女散花一样呼哗拉地落在主机上,键盘上,还有一些玻璃碎片飞进了我的衣领里,不知是谁把一个圆滚滚的台球打到了窗口上,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心里早已被雷明的邮件,电脑中毒之事绞得心烦意乱,再加上这猝不及防的飞来横祸,我心底里已经隐忍很久的失意,落寞,还有满怀的委曲终于不可厄制地暴发了。我红着双眼,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办公室门口,当看到球桌旁边那帮厮还有人幸灾乐祸时,我连杀人的勇气都冒了出来。
“谁干的好事?”
“是我!”
“十三?”
“怎么,郁飞,那球是我丢过去了,输球了,女人也跑了,我活得不耐烦了。”
“他娘的,十三,我还以为那球是不小心打飞过去了,原来是你故意扔的,好,十三,你真该去死。”不容分说,我紧握的拳头已抡过十三的胸口。
“奶奶的,郁飞,你真下手——”一样的电光石火,我脸上也挨了重重地一拳,热辣辣的已痛到了鼻尖,紧接着就有红色的液体涌出,血,是一面鲜艳的帜旗,见了血,男人的决斗才正式开始,于是我和十三的单打独斗就象成龙的动作片一样在办公室的门口激情上演。等我痛得趴到地上站不起身时,十三的身上也已经是衣袂飘扬,血迹斑泊。
“妈的,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点把郁飞送去医院!”十三比我先从地上颤巍巍站起来,看到我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样子,然后象打胜仗的将军命令着站在旁边那帮不知所措、瞠目结舌的民工,的确,这次我输了,技不如人,我自是服输,也没什么丢脸的,再说,论个头,十三就比我高大很多,那个一出世就有十三斤重的小子,还真不是孬种。因为彼此都受了伤,这帮看客还算有点人性,一起搀扶着我和十三走出了砖厂的大门,于是,刚刚还脚拳相加,喧哗跌起的砖厂渐渐地恢复了宁静。
“十三,你想去哪家医院?”心海的风暴过后,我的理智又象只可爱的小狗,回到了我的身边。
“市医院!”
“不好,如果感觉不是痛得快活不下去的话,那么到私人诊所拿点药就可以了,我们可是打架斗欧,在大医院里,解释不清的。”
“也对,郁飞,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们一群人招手上了出租车,约摸不到五分钟,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惊得出租车司机紧急刹车,当我们下车往身后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象风中的落叶一样全身颤抖不停,回望我们刚刚离开的砖厂,已经变成了一片烟海。
“怎么回事?”十三惊叫。
“好象——好象厂里头的烟囱倒下了!”
十三惨白着脸,请求司机把车掉头回砖厂,等我们回到砖厂时,滚滚的烟尘还萦绕在大院内,经久不散,而大量的断砖残瓦已经覆盖了整个办公室和前面的台球场地。
看到眼前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十三嗫嚅着说:“郁——郁飞,刚才没有人留在里头,对不对?郁飞——”
“小老板,是——是没人,刚才是我锁的铁门。”说话的民工满脸直冒汗水。
这时,十三突然转过身紧紧抱着我的双肩。
“郁飞,我们,我们都还活着,对不对?”
我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四目相对时,十三的脸上已经有泪水在肆意横流。
这次烟囱倒塌,所幸没有人员伤亡,事后,厂长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天啊,郁飞——是你救了我,也救了整个砖厂,如果当时人员没有离开,那么,一切都完了……”
两个月后,30多米高新建的烟囱又一柱擎天了,砖厂重新投产那天,我被提拔为副厂长,这对于我真是一件点上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我才不管什么厂不厂长,只要我的工资比以前多就阿弥陀佛了,就十三的话说是:若然大难不死,必有享不尽的后福,只是这样的后福我又能享受多久呢?
第十九章 三月,桐油花开了
十九、
在南方,如果到了春三月突然又寒意逼人,那定是桐油花开了。
3月12日,我谎称身体不适,特向老板请了半天假去市区买药。
“怎么,不是说感冒吗,还穿那么少呢,年轻人总是爱要风度而不要温度,”在办公室里,老板皱着眉头,似乎不太乐意我去市区。“今天水土资源局的领导下来视察工作,饭局得有人陪酒才行,十三去追砖款还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今天有需要陪酒的业务,想想我这个新上任的“副厂长”又怎么能临阵逃脱呢?
“老板,那我不去市里了,这点感冒不碍事的。”
“还是去看看吧,郁飞,身体要紧,别把感冒传染给上级领导,应酬的事有我在,只是我多年胃痛,不能喝太多,你早去早回就是。”
我红着脸低头离开了老板办公室,然后转身一闪就闪出了砖厂的大门外,其实我身体好端端的,根本没什么病,说病只是一种借口,今天要去见一个人,昨天深夜,我接到了雷明的电话。
“郁飞,明天9点我在市区东园路闲情咖啡厅等你。”雷明在电话里说。
“改天行吗,我——恐怕没空。”
“怎么,现在当上了副总,真是忙啊,这我能理解,可我真想见见你。”
“嗯,雷部长,我知道——”
“喂喂,我说尊敬的郁飞同志,以后请你别叫我部长行不,我早就管不着你了,你已经从我眼前飞走,现在的我——鞭长莫及。”
“啊……”
“对了,郁飞,老实告诉我,近来有没有梦见我?”雷明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变得极其悠柔绵长,似轻舞飞扬的小蜜蜂,嗡嗡地飞过我的耳际,痒痒地停落到我发烧的面颊上。
“是的,雷明先生,”我揶揄道,“这段时间我不经你同意,夜夜梦你入怀,这算不算性骚扰,要不你把我告上法庭好了,你现在的岳父大人可是威名鹊起的法院院长,这事若交由他审判肯定轻车熟路,不费周章。”
“哈哈,郁飞,你少贫嘴,废话少说,明天见还是不见?”
“为什么不见呢,这可是一个春天的约会,我可不想做春天里的头号傻瓜。”
“那一言为定,明天快点来吧,我都等不及了,说不准还是一个死亡的约会。”雷明挂了电话。
砖厂的大门口,有一棵粗大的桐油树,现在是三月,星白的花儿已悄然绽放,一阵冷风吹来,便有一两瓣白花倏然离开枝头,象一团白雪慢慢地散落,看到那如雪的花儿跌落,我才发觉这天其实乍暖还寒,淡蓝的天空中还储藏着寒冷的精灵,那天早上,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加一件咖啡色的风衣,看起来确实单簿,可当冷风掀开了衣襟,吹进了我的胸膛,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想着雷明的那颗心是多么的滚烫。
9点多钟,我如约到了闲情咖啡厅。清晨时光,咖啡厅里的客人还很稀疏,显得格外的静谧,可一踏进咖啡厅的门口,我的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