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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至昨晚才有了面首之实,也算是位韩晔正名了。
“公子?”霓裳见他面色极冷,大着胆子询问了一声。
“滚!”自入宫以来,韩晔从没有对她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霓裳等人被吓了一跳,统统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韩晔摔了桌上的水壶,脸色极差,“都给我滚!”
霓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带着两个侍婢下去了,走到门口又听到韩晔的声音,极冷,“叫英儿来见我。”
呼延宛走进的时候,韩晔已换好了衣服,他面沉如水,坐在桌旁一动不动。
呼延宛屈膝一福,就在下一瞬,韩晔以风雷之势出手,不管身后的疼痛,只一招就快得令人喘不过气,扣住了她的颈部,压在墙壁上,撞得她背部狠狠一酸。
“咳咳……”呼延宛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
韩晔手指骤然一紧,“又是你?”
呼延宛眉梢一挑,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在说什么?”
韩晔眉心一蹙,“我受过哥舒洛一恩惠,不会动他的人,但你不要得寸进尺,一步一步逼我入绝境。破釜沉舟,我一定会拉你陪葬!”
呼延宛笑意森然,“既然为帮姐姐进了宫,我与荆慕楚一样,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倒是你,已然入了宫,却依旧不甘心呐,你以为白轩容会容忍你对他不冷不淡多久?”
韩晔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一线。
呼延宛依旧被他扼着喉咙,“当你为救南彧漓入宫时就该料到会有今日了,难道你还妄想为他‘守身如玉’吗?”呼延宛的话说得刻薄。
韩晔的眼神更冷,面色更沉,抓着呼延宛脖子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呼延宛当真觉得他要掐死自己。就在这时,鹰架上的霹雳突然扑腾开来,冲着韩晔狠狠冲撞而去。韩晔盛怒之下,反手一掌击去。霹雳呜咽着,坠倒在地,振动了两下翅膀便动不了了。
呼延宛的眼中氲上心疼,狠狠剜了韩晔一眼,韩晔也是在意料之外,不禁松了手,由着她蹲到霹雳身边。韩晔盛怒之下的一掌并未留力,正击在霹雳头上,没有生机了。呼延宛心疼地抚摸着霹雳的羽毛,她爱惜动物更甚于人,更何况霹雳于她意义非凡。
呼延宛转头深深看了韩晔一眼,“你别忘了,白轩容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韩晔看着倒地的霹雳也是一阵伤感,毕竟豢养了半年,这样的情感十分珍贵。
呼延宛捧起了霹雳,“韩晔,你早已没有退路,但你迟迟下不了决定,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帮一帮你。其实你很清楚,只是你一直不认命,一直在逃避。你本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矛盾,现在你退无可退!”
眼见呼延宛捧着霹雳出去埋葬,韩晔颓然坐在了墙角,全身冰冷,他第一次感到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再白轩容的身下叫了一夜的黎昕,以为他与白轩容可以相安无事,以为南彧漓对昨夜的事一无所知,但老天有时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他爱捉弄,爱玩笑。
☆、第三十章
天已黑透了,夜色像是化不开的墨汁,沉得能滴出水来,韩晔才从房间走出来。他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经历过。
霓裳大着胆子迎了上去,“公子一天没吃饭了,现在传膳吗?”
韩晔淡淡地看她一眼,突然微微一笑,“好,我正饿了,再做些糕点。我想吃冰糖燕窝,再做些山药糕和芙蓉糕。”
霓裳一怔,忙吩咐传了膳,刚才的韩晔让她觉得有些不一样。
宫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韩晔抬头看着霓裳笑了,“做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话音刚落,内侍已扯着嗓子通传,“陛下驾到!”
韩晔默默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在白轩容推门而入的一刹,请安道:“参见陛下。”
白轩容怔愣住了,他想象了一百种再见韩晔时的情景,或是冰冷至极,不发一言,或是暴怒无常,大打出手,现在却瞧见他低眉敛目的样子,无任何波澜。
“这么晚才用膳?”白轩容看着满桌的菜问他。
韩晔在桌旁坐下了,“你要不要吃点?”
白轩容诧异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道:“也好。”
韩晔虽然一天没怎么吃饭,但此刻胃口也不是很好,只吃了一点。白轩容已用过晚膳,因此也只夹了几筷子。大桌的饭菜就这样浪费掉了,白轩容是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也不觉得心疼。
韩晔吩咐霓裳端了糕点上来,对白轩容道:“霓裳做的糕点,你尝尝。”说着便递了一块芙蓉糕给他。
白轩容轻轻一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赞道:“嗯。你宫里的人手艺都不错。”说着将一整块芙蓉糕吞了下去,甚至得寸进尺地用舌尖扫去了他指尖上的沫。
韩晔轻轻皱眉,缩回了手,眼神忽的飘过杉木琴,“今天想弹什么曲子?”
今日的韩晔很不同,好像隐去了所有棱角,一派温润,竟不自觉让白轩容想起了荆慕楚。白轩容起身坐到了琴案前,突然转头看着韩晔,“你想学吗?”
韩晔愣愣地看着他,白轩容笑意暖暖,右手抹过琴弦,旷远之音绕梁,他冲着韩晔招了招手,后者缓缓起身走到了他身边。白轩容站起身,将位子让给他。韩晔学着白轩容的样子将双手放在琴弦上,白轩容站在他身后,将身子俯得很低,双手盖上韩晔的手,他离韩晔很近,呼吸声就在他耳边,“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
白轩容的手掌很大,凉凉的,包裹着他。
南彧漓也曾教他吹埙,他的手也像这样包裹着自己,一直暖到心里。想到南彧漓,韩晔又不免分心,手下错了一个音,声音有些刺耳。
白轩容的手突然攥紧了些,声音却依然平静,“在想什么?”
韩晔下意识地想挣脱,尝试了一下便放弃了,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握着,“我只是在想,你如果不做陛下,去街上卖艺也能养活自己了。”
白轩容闻言大笑,眉眼弯弯,“孤这陛下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沦落至街头卖艺的下场了。”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问他:“我倒是好奇,若是江山美人不可兼得,你做什么抉择?”
白轩容握着他的手骤然又冷了几分,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韩晔。韩晔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他不快,当下也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好看的桃目盯着他。白轩容直起身子,看着韩晔,微蹙着眉,眼中是韩晔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许久,白轩容突然抬手,抚过韩晔鬓边的碎发,眼神中是淡淡的忧伤,看得韩晔一怔,脱口道:“你没事吧?”
白轩容失神地摇摇头,将目光移到杉木琴上,曾经荆慕楚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日琼花树下,荆慕楚一身红衣,青丝散落,靠坐在树干上,杉木琴放在膝上,风过,雪白的花瓣散了一地,点缀在他艳红的衣衫上。远远地看着白轩容走近,他温润一笑,抬手拨弦,远古之音苍苍,风风韵韵。白轩容在他身旁坐下,随意地拂去落在他发上的花瓣。
白轩容的手指带着淡淡的温暖握住他的肩膀,“南彧漓又打胜仗了。”
荆慕楚停了琴音,就势靠在他的身上,衣襟凉薄,“姜国有南大将军可是有福了。”
白轩容没说话,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荆慕楚清楚他的性格,自然明白他的担忧,却也从不多问朝政。沉默了一阵,荆慕楚突然开口问他:“虽然知道不该这么问,但是我还是好奇答案。”
白轩容难得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笑了,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和荆慕楚在一起,白轩容从不自称孤。
荆慕楚的声音很轻,“江山美人你会选什么?”
白轩容的手一僵,随即搂得他更紧,声音含笑:“我选你。”
韩晔瞧他的样子,猜到他又想起了荆慕楚。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韩晔才轻轻开口,“你会怎么选?”
白轩容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如果是以前,我会选我爱的人。”
第一次,韩晔觉得白轩容爱荆慕楚爱得那么深,曾经嘲笑他求而不得,或许正是他心中最痛,他爱得太绝望。
“那现在呢?”
白轩容目光寒凉,“孤坐拥江山如画,何以弃江山而拥美人呢?”
韩晔微微低头,保持沉默。
两人都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韩晔整个人脱胎换骨,那些倨傲不羁好像被深深埋葬,再也不见踪迹。
三日之后,白轩容决定亲自前往天坛山祭天,他甚至已在前日下了罪己诏,如此种种着实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几日,白轩容都在华莹殿用膳却不曾留宿。韩晔倒像是转了性子,整个人温和了很多,他抚琴的样子很恬静,烛光下,他的侧脸柔暖异常。一曲终了,他站起身, 白轩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问:“你真的不愿跟孤去天坛山?”
韩晔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白轩容不自觉地抬手,想抚上他鬓边的碎发,韩晔身子下意识地一僵,却最终没有躲开。白轩容笑道:“不去就不去吧。”
韩晔笑得云淡风轻,眉眼之间一派妖娆。
这几日,韩晔的转变实在太大,白轩容看不明白,犹豫着要不要问他。那天夜里,韩晔在他耳边呢喃的每一句“黎昕”,言犹在耳。
“你变了很多。”白轩容的声音很轻。
韩晔的眼神并无变化,依然静静地看着白轩容的眼睛,“如果有些事是命中注定,那就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陛下与皇后离宫之后,宫里一下寂静了许多,倒是颇和韩晔的意。这一日,韩晔起得很早,门外的一阵鸟鸣引得他推门而出,正是呼延宛在逗弄树上的几只小鸟。几颗鸟食和几声亮哨就引得几只鸟儿鸣叫着飞绕在她的指尖。喂完鸟食,她随手一挥,鸟儿便全部散去了。
“我一直在想,你身在宫中,是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现在或许一切都有答案了。”韩晔看着呼延宛,语声清淡。
呼延宛转过头,微微挑了眉。
韩晔没有多说,转身进了屋,呼延宛也跟他进去了。
呼延宛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几天你倒是变了很多,越来越像个……佞幸了。”她讲话依然刻薄。
韩晔淡淡瞥她一眼,没有接话,也没有计较,“我想,这里任何一只鸟都可以成为你传递信息的工具吧。”
呼延宛没有否认,“怎么?”
“该是反击的时候了。”韩晔的眼神清冷,“荆慕楚死前告诉我,白轩容曾下过一份密诏,密诏内容昭示,南彧漓的父亲并非战死沙场,而是因为功高震主,引得君王忌惮而不得善终。”
呼延宛一惊,“你是想让姜国祸起萧墙?”
韩晔点点头,那一晚的事,即便是呼延宛下药,但他始终更恨白轩容,他加诸于自己的,韩晔定会十倍奉还。姜国这片土地,是时候易主了。只是,南彧漓若知道此事,又该如何承受呢?
“你有什么想法?”呼延宛问他。
韩晔轻轻叹了一口气,“南家军中应有白轩容的耳目。荆慕楚虽见过密诏,但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如果可以,你让宫外的人去调查吧。”
“南家军中从老将军开始从军的人数不少,若要调查,可是毫无头绪。”
韩晔思考了一会儿,“也不尽然。能在万军从中一箭直取主将性命而不为人所察,此人武功应属上乘。而且此人能接陛下密诏,或许与皇室过从亲密。”
呼延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他,“如果南彧漓知情,他会怎么做?”
“为报杀父之仇而弑君之事他是做不出来的,”韩晔静静地说,“但或许待到哥舒兵临城下那一日,他不会再那么固执。”
南彧漓近来一直很忙,或者说,他试图让自己很忙。哥舒一部在边境一带蠢蠢欲动,虎视眈眈,胡鹤带领南家军近半主力驻守前线。且不说胡鹤带兵经验不甚丰富,难以服众,更何况,这帮南家军将士可不是好带的。他们每个人都曾跟着南彧漓出生入死,对他的尊重和拜服是在疆场上驰骋,用滴滴血汗换来的,胡鹤虽受意于南彧漓,暂代大将军职位,但真正服他的人没有几个,据说在前线的军营里,明里暗里没少给他气受。南彧漓虽颇为无奈但到底鞭长莫及。还有韩晔的事,只要一想到他为了自己委身宫中,还有那个雨夜,南彧漓便只觉胸中苦闷,痛楚难当。
日里,南彧漓一直在军营里和右将军杨云硕商量退敌之策,不过他们远在京都,一切计划策略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将军似有心事。”连一向粗枝大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