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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的情书》作者:指环
文案
他的一生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而我的一生只是一个肤浅的爱情故事。
杨宽x周灼。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宽,周灼
☆、第 1 章
我们第一次分手是在那家我们常去的火锅店,我喝醉了,杨宽坐在对面,望着我丑态百出,低声沉默地说,“周灼,你不知道从前我有多喜欢你。”
我拍桌嚎啕大哭,哭到火锅店的服务生和食客侧目。
他丝毫不搭理我,把现金和账单一并递过去,起身离席,“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道,两不相干。”
一晃眼十年过去,我成了事业有成的年轻律师,衣食无忧,安定富足,不再是从前风宁街缩头缩脑、一身土气的穷小子。他成了西区最有名的xx首领,呼风唤雨,刀头舔血,进监狱几度,出监狱几度。我终于放下执著,在父母祝福之下,接受了新男友,而他一贯风流,绯闻无数,都登在市井八卦小报上,早换了不知第几任情人。看起来我们都已从过去痊愈,并长出了新的疤痕。
可事隔多年之后重逢,我还是想问他一句,杨宽,你当初没有一点原因就要和我分手,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后悔。
1
风宁街,是这城市最不起眼的一条小街,当年,我住在巷头,杨宽住在巷尾,两家仅隔不到百米,而我和杨宽,在我们漫长黑暗的童年时代,却似乎从来也没有相遇过。直到中学,我才认识他,那时杨宽已经成了整个风宁一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帅,成绩差,打架又好。还听说,他正在追隔壁尖子班班花,追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这个消息伤透了风宁一中许多小姑娘的心,从此她们睡午休时,再不把杨宽的名字用铅笔刀偷偷刻在小木桌上。
有一天杨宽忽然和我成为了朋友。具体怎么样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某天,他开始雷打不动,每天守在校门外,等候根本不同班的我一起下学打公车回家。我是许多人心中从普通班诞生出的神级学霸,按照老师们的期待,以后必然是要考上重点高中,不该和杨宽这种逃课睡觉打架聚众看录像的败类渣滓往来。我还记得班主任在某次英文课后,特意把我叫出去,对我说,“周灼,听说你最近和杨宽走得近。”
“嗯。”
“你要考虑清楚,杨家那个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当然,老师这不是歧视他。只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风宁街可不是什么能容得你讲人文关怀的地方,每年风宁一中收进来的这些孩子,大部分都碌碌无为,延续他们父母的轨迹,继续沉沦在底层,只有极少数能有所成就。杨宽那个人,家庭背景就不安宁,他进一中后,也没搞出过什么好事。学校统共找他谈过几次,都没用。他算是已经自己放弃了自己了。可是你不一样,周灼,你是这几届学生里,最有希望考上省重点,为我们学校争光的。老师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那天下午杨宽来找我有些迟,走到校门口发现我还在那里等他,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有些紧张。他一把将我抓过去,拎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今天中午张淑萍老师找你谈话了?”
“嗯。”
“谈的什么?”
“没什么。”
我看他一眼,笑呵呵地说,“她看中我每天早晨总是第一个来学校开自习室的门,不安全,建议你以后,每天早上也和我一起走。清早上学没有公交车,同学俩搭个伴放心一些。”
杨宽紧盯住我脸愣愣地看了我半晌,直到我提醒才将我松开。
“杨宽。”
“嗯?”
“我明天把闹钟定到五点二十,四十到你家门前敲门,你睡觉死,可别忘了。”
那之后杨宽果然每天和我准时比赛跑到学校,一次也没有迟到过。
现在的小孩都是不写信的,他们有微博,微信,博客,qq空间,whatsapp,人手一只智能机,到处都有wifi,玩得不亦乐乎。但在那时,普通手机没有摄像功能,网络也还不普及,一个人要想见到另一个人,只能靠打电话、写信或长途跋涉,连见张照片都是难事。
我上高中时杨宽忽然成了写信狂人,其实我们学校外面就有个小话吧,打长途只要1毛7。可杨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迷上了这种古老的通信方式。起初宿管大爷叫喊我的名字,递给我厚厚一沓来信,我吓了一跳。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别人为我写信。我想,这小子一定是为了炫耀他华丽的字体。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试图给他回信过去,但是我字丑,手腕没有力量,即使初初有个样子,走两笔就歪了。杨宽的字好看,有次他的语文教师看不惯他睡觉,罚他默写。正好那篇岳阳楼记,我在前天晚上逼杨宽背过,杨宽腿一抬,走上讲台,提笔就上,老式石灰粉笔吱吱作响,而他从黑板东面写到西面,按照古人书写的习惯,洋洋洒洒。那一整块黑板行云流水,震慑得太过漂亮,直到第二节课上课,都没人敢上去擦。
我到校外去给他打电话,杨宽总嫌我懒,但他好歹也得体恤民情,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一手写字的本事。后来,话吧老板娘都认识我,因为我每到周五下午,就会怀抱一周攒下来的所有硬币,一大铁盒子,哗哗倒给她,然后钻进隔间,抓起话筒聊上四五个小时。从日落黄昏,一直打到深夜月色,校园要关门禁。
我们总有无数的话要谈,我说的很多,而且一边说,一边觉得很高兴,仿佛我说什么不重要,只要我说下去,他就会认真听。他说的也很多,关于他在那边潦草的学业和凌乱的生活,他进了高中新结识的一帮兄弟,他总是有很多兄弟,还有他在高中所交往的一个两个三个女朋友。
我听他说完他所有的情史,又随信看到那些女孩的照片,觉得杨宽的生活总像在过电影。每当一通炫耀完了,最后还要恬不知耻地告诫我说,“其实和女孩在一块也没什么意思。周灼,你可不能在高中就交女朋友,那些早恋的女孩都要人命,会影响你学习的。”
“我没有,”我解释说,“我只有成绩还行,长相也不好,女孩儿们看不上我。”
我听见杨宽在电话那边低笑,“你确实长得不好,戴上那副眼镜,丑得让人心疼。”
“杨宽你滚犊子!”斯文如我第一次骂了脏话。
高考完后我躺在床上发烧,迷迷糊糊记得在宿舍收拾三年来用过的东西,光书摆起来就有两米高。中间还翻出别人曾写给我的厚厚一沓来信,被那英俊潇洒的字迹感动得掉了几行泪。然后便不省人事,昏过去了。晕晕乎乎之中,感到嘴唇被什么柔软的物体碰了一下。
“杨宽,你干什么呢。”
杨宽站在我宿舍床边,低头紧握着拳,不说话。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手身上去摸他脑袋,“我发烧了,你摸摸我还烧不烧,看人都有两个重影儿。我怎么觉得是你大老远跑来看我了呢。”
杨宽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往背上一放,跟百米赛跑似的冲向了医务室。
那几天幸福呀,天天被杨宽背着,我指哪儿他走哪儿,我使唤他横着他决不竖着。学校宿舍不让住了,把我们赶出来,杨宽便订了市中心的商务酒店。虽然是三星级酒店,可也是最好的顶层套房。我给家人打电话,说高考结束了,想出来玩玩,跟杨宽在一块,他们都很放心。毕竟这么多年了,杨宽算是我发小,在我们家蹭觉蹭饭混大的,我们家人都很开明,认为一码归一码,他父亲犯下的那些恶名,本就不该落到他头上。
杨宽爱打电子游戏,我不打。他把他最得意的角色和成就展示给我看,我觉得屏幕上那些像素做的小人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
杨宽带我去看当时最时兴的录像,古惑仔,过江龙,江湖人演江湖义气,千金一诺十年买骨。我做了十几年好学生,父母都是老实的小市民,看人打打杀杀,有如看恐怖片,一次心理阴影,两次再也不肯去看。
杨宽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当时新开的游乐园票子,据说一票难求,他头顶大热天排了老长队买到两张过山车,邀我一起去坐,下车来我的呕吐物淋了邻座大爷一脚。
我弯着腰,抱着矿泉水瓶子,冲到一边花坛漱口,杨宽捂着打火机抽烟,烟气散开来,他烦躁地踢了花坛瓷砖一脚。
杨宽的打火机是zippo牌的,据说是港产货,在我们那时人心里,就几乎等于外国货,造型精致,玩法特别,即使在我这种不抽烟的人看来,也是属于男孩子们的十分酷的玩意儿。有时杨宽见我盯他火机盯得入迷,会刻意用火燎我眼睫毛。
一支烟很快燃尽,我看杨宽抽得这么苦闷,就说不如我们去新华书店吧。
杨宽一推我头说,“笨蛋,就这么喜欢看书。”
喝了两口水我脸色恢复,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只要有书,就算天天过吃方便面的日子,我也乐意!”
在书店我给他读诗。
“如果我可以活到写你的碑文,或是你生存到我在地里腐败,至彼时你音影长存,而我早被遗忘。你名字将享永生,而我则腐朽,只得一个坟墓。可是你长存在人们眼中,藉我温和的诗句,万人聆听、万人唱颂,凡人死亡,你却永生,这是我笔的力量。”
“这是什么。”
“莎士比亚。”
“挺好听的,多念几个。”
“你于我心犹如食物之于生命,又如及时甘霖之于土地,为享受你的友爱我心不宁,像守财奴对于财富之忧虑。时而以拥有多赀而自傲,又怕世人觊觎偷去宝藏。”
“像一只野兽过度凶残,雄厚的威力削弱了内心的控制,所以我缺乏自信,忘了说成篇大套的台词,自己爱得凶狠,反倒觉得虚弱。”
“我的爱情有如热病……总希望,总希望病情维持长久。将致病当作食粮,以饲喂我的不健康。”
“好朋友,你对我永远不会老,当年我和你初次相逢,到如今风采依旧,三度冬季寒飙,吹落了林中夏季的盛容。”
“这些我看厌了,我要离开这人世。只是我若一死,我的爱人形单影只。”
“行了,够了,别念了。”
在那一个小时里他都没有抽烟,坐在地上台阶拉上,一动不动听我念诗。临走时我拍了拍他,让他对我最喜爱的诗人发表一点感言,他想了想,说,“普通话不错。”
离开新华书店时,由于支付不起昂贵的书本费,我看中的一本也没买。倒是杨宽付钱,买了我给他念过的那本莎士比亚诗集。一路上,他把书丢给我,让我怀抱着,眼珠不时转过来看着我,眼中亮闪闪的,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异常让人兴奋的宝藏。用手比着夜空,雄心勃勃地规划,“看来以后还得专门给你修个大书屋。”
“好啊。不过你为什么要给我修个书库?”
“因为我胸怀宽广,准许你可以随时睡在我家。”
“我自己有家,干嘛要睡在你家?”
“那我就去睡在你家,反正不是没睡过。”
我被他绕糊涂了,低头想了一路。
那真是一个快乐的夏天,我和杨宽上山打蛇,下河捉虾,大夏天抱着一坨冰棍跑到郊区水库脱光了裸泳,什么荒唐事都干过。我们俩甚至还在一个夜晚跳上去海边的长途火车,在沙滩露营,生堆篝火就睡着,在睡梦中紧缩成两个冻傻了的冰球。一个暑期过去了,我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甚至摘掉了近视眼镜。杨宽看着我说,“平时看着不起眼,脱光了翻面晒晒,还挺精神的。”我告诉杨宽说,“杨宽,你看,不用打游戏,也不用挤在空气浑浊的录像厅里看录像,照样也可以过的很快乐。”
杨宽说,“我不是喜欢打游戏。”
“那是什么?”
杨宽看着我琢磨了半天,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似的,“你不懂。”
“有你在身边我还打什么游戏,可是你不可能属于我很久。你就好像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没捂热就得还回去了。”
录取通知书下来,我如愿以偿想地考上了北京,杨宽激动地将我扛起来,在酒店房间里转圈。我把头贴在落地窗玻璃上,向下俯瞰一片灰黯的都市图景,低低地说,“杨宽,你相信吗,风宁街已经没办法再困住我了。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飞得远远地,比所有人都高。再也不会回来。”上天才知道我们这些风宁街出生的小孩童年有多么黯淡,如果有唯一一抹亮色,那也只可能是属于身边这个男孩。我想对他来说,我大概也是一样。
杨宽和我面对面,他把双手扶在我肩头,“周灼,你是我的骄傲。风宁是个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