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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爷老了,你们都很孝顺,哄得我老爷子我晚年不寂寞,很开心,爷知道,自个的一辈子也就这样,知足啦。所以啊,不要把你爸,你妈,你爷,想得那么可怕。我们是那种没见识不开明,认为孩子一辈子就必须得为大人活的自私的人吗?你必须有出息,不然就没脸回来?你年薪挣不到上百万,我们就不认你了?呸,别听社会上人瞎传播,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再话说回来,同性恋这个事儿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年你爷在战场上,遇见了多少年轻有为的好战士……爸,您说什么呢。眼见着我爷说漏了嘴,我爸不自在地捂嘴咳嗽了一声。
哎哟,我说漏嘴了。我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后悔自个嘴上门没把住,低头闷闷地抽烟斗。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我一个人,低头扒饭。忽然我意识到,他们这是在期待我表态。
我把筷子放下来,拿手巾擦干净嘴。喝茶漱了口,把心一横,说道,“首先,我要感谢你们在我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眼神儿犀利地看出我身上的同性恋潜质,合伙摊牌,帮助我出了柜……但是,就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件事上,”哼。我爷咳了一声,紧抓手杖,泄露出他的小紧张。“我也不知道,”我说。
唉。我爷郁闷地把手杖收回去。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失望。就跟平时他喜欢的连续剧,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结尾似的。
“我知道我们家是什么状况,从小都很知足,没羡慕过谁,更没嫌弃过你们。有没有给我买玩具铅笔盒,有没有放学接我回家,你们看,我是会在乎那种事的人吗?我周灼,从小就酷着呢。我爱我爸,也爱我妈,更爱我爷,从幼儿园我就一笔一画写在作文里了,当时还是爸和爷帮我拿的水彩笔,握着我的手,帮我在纸上画的圈呢。这些,难道我长大了就会变了吗。不,一辈子也不会变。我这么努力,还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够好好孝顺你们,伺候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们也不用担心拖累我,一家人讲什么拖不拖累的,没你们,我在这世上打哪儿来?”
我擦擦眼泪,继续讲,“关于性取向的事,你们想听实话,那我这就实话实说。一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是,到目前,我也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也许是,也许不是呢。我觉得,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毕竟,我从小就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太爱干净,眼窝子浅,你们跟我讲讲过去,我都能哭。我曾经特意到我们学校图书馆去查过书,书上说这都是命定的骨子里的没法改的。我想,我可能是投错胎了。生下来的时候,身上可能确实就带着这样一部分让你们蒙羞的同性恋基因呢。”我两手捧着只碗,有点紧张地看向他们,“怎么样,如果我真的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你们会嫌弃我吗?如果有一天,我把那个男生带回家来,无论他是什么样,你们都会支持我吗?”
家里的两个男人沉默吸烟,不发话。我妈代表他们说,“支持么,一时半会有难度。毕竟养这么大儿子,忽然有天说这辈子不娶媳妇,不抱孙子,谁家都有点难受。不过我们家还是开明的,不会像电视上那些可怕的家庭一样,因为这就跟你断绝什么关系,或者把你赶出去。我们只是希望你好……再怎么反对,也不会让你隔应。不过就这几年,你还是别把人往家带了。等再过几年,你到了二十五六七八岁,也参加工作了,知道社会上的事,懂了人情世故,要是还确定自己是个同性恋,那就随你去吧。你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人生选择,我们管不着。人活一辈子,也不是就为了生孩子,否则跟动物有什么区别?无论你留不留后,咱们家始终就这几口人,已经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完了大半辈子。不添口,也圆满,再添口,也闹腾。”
☆、第 9 章
自从那天谈过之后,我变得十分心疼家人,一直小心翼翼介怀,不给他们带来任何压力和负担。我爸率先看出来,拍我脑门说,“瞎琢磨些什么呢小子,还真以为我们会把你怎么样啊。我们都是大人,大人,就是用来给小孩儿撑起一片天的。老爸我守护这个家,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这点事,小儿科了。”家人无条件的爱让我感动,可在同时,我却又感到愁闷苦楚。
从小,我就养成了特别较真的态度,尤其当已经跟父母摊牌,这件事,似乎陡然就上升到了情定终生、谈婚论嫁的高度。我终于小心翼翼地确定,自己似乎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自身呢?我不知道杨宽,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认真。
如果有一天,杨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问他,“杨宽,你从前说过你爱我,还算数不?现在,我终于把自己给掰弯了,确信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你,可是,你会愿意跟我回家去见家长,然后无论贫穷困顿,疾病苦厄,都跟我在一起,咱俩好上一辈子嘛?”杨宽会给出肯定的答案吗?我不知道。他的世界神秘广阔,光华灿烂,高翔在九天之上。也许不会愿意跟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就这样平凡地厮守一辈子。他也许会觉得我这样的爱,有一点土气。
那天我买菜回家,风宁街上忽然窜出一群小混混,对我围着打。我一边呼救,一边下意识蹲身抱头,保护颅腔和内脏。风宁街的治安向来不好,傍晚后走夜路要特别小心,居民们都习惯了。可是杨宽出现,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们。“杂碎。”
“从天而降的美少年救世主,”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抚平一下心跳过速,笑嘻嘻上前去恭维他,“我妈妈请你过年到我家吃饭。”
“救世主暂时没有时间,”杨宽看我一眼,揉揉手腕说,“改天吧。”
过年还能改天么。我回家跟家人这么一说,他们纷纷觉得男孩子长大了,真是留不住,明明从前每个新年,都在我家过得好好的。虽说如此,大家还是很惦记他,主动把吃食里最好的一份,腾出一部分来给他。我守着那些水果点心,像守着我秘密的情人。可是一直到它们在我房间烂掉,我也没等到他再次回来。
我在校区外小面馆吃面,杨宽走进来,坐到我对面,对此我已经见怪不怪。他要了一笼汤包,一份无锡排骨面,一碟粤式小菜,就着酒水,囫囵地吃。吃完了对我说,“你不问我这半年去了哪?”我摇头说,“我不问。”杨宽说,“周灼,你可真是变了。变得更可爱了。我是指长相方面。”
我居然也没有害羞或者生气,只是十分温柔地,冲他笑了一下。
我变了吗?也许是吧。从前,我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他,所以杨宽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一种骚扰。如今换一个角度,慢慢看破他的冷漠,看到他的温柔,看到他平静外表之下,包裹着的火热心肠。其实杨宽做的很多事,受的很多苦,都是为了我。他只是太浓烈了,像浓茶,像烈酒,将往事沉默封坛,什么也不说。一开始你会不能适应,觉得他偏执,霸道,顽固,不可一世,要慢慢喝,喝到最后,才爱上他。
杨宽说他有假期,那阵我们便经常腻在一起。他在校门前等我一日三餐,陪他到校外吃饭。也许是西餐吃腻了,经我介绍,杨宽居然也爱上了那家小面馆。面馆食客如云,鱼龙混杂,有个刚出国交流回来的师兄,还不知道我的事,热情与我打招呼。轮到杨宽,我只说杨宽是高中同学兼发小,现在天津读书。师兄就不停地问,哦,你是天津来的呀。哪个学校的啊,天津有什么好学校呀,你是南开的吗,是南开的吗?
杨宽的手有些按捺不住了,我按住他说,“别理他,看不起人。”然后三言两语,把那个师兄气走。等他走后,我给杨宽加汤,抱怨说,“咳,现在有些人读大学什么也没学会,就学了一身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杨宽说,“周灼,你护着我?你刚才以为我会打人?我不会打他,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内心是很好的人。”我说,“也知道从前你在学校打架,其实都是因为担心我。可是像那样的人,我随便说说,就能把他气走,又怎么值得你动气。你好不容易回来几天,与其花时间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人,还不如多陪陪我呢。”
杨宽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又不知因为哪句,让他有些局促。低头扒了两口饭说,“周灼,我知道暴力不好,可是我的生存环境,没有办法。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打人了。”
无论他是世家公子也好,是街边小混混也好,我都再也不想说有关杨宽不好的话。也不想指责他,贬斥他,否定他的任何选择。我自己在内心,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这样转变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从前那些简单粗暴的话,比如:杨宽,你烦死了,杨宽,你走开吧。对着他,真的再也说不出口。入夏后,我租住的宿舍楼道大门经常坏死,有天杨宽等不及了,站在我宿舍楼下大喊,周灼,你直接跳下来,我接住你!我探出头,看到他在楼下,一脸放肆灿烂地笑,盛夏暮色将他穿白衬衫的背影晕染得沉黑昏黄,我忽然,感觉到非常怜惜。我的爱人,在他年轻的生命中饱经风霜,遍尝苦楚,却从来不说,从来都默默守候,一心一意等待我走向他,好像我就是这世上最让他高兴和珍惜的一切,暮色里蕴含的东西,忽然要让人落下泪来,一千亩黄金色的麦浪在他身后徐徐展开,迎风倒摆,无边无际。
我终于下定决心,送杨宽回去。对他说,回去吧,再不回去,你该被退学了。杨宽说,回去也是住酒店,和这里有什么分别。我说,真的,杨宽你回去吧。我可不想我男朋友混到最后,连张大学毕业证也没有。杨宽抓住我手腕,猛地问,你说什么?我说我开玩笑的。讪讪在他胸口锤了一拳,连这都听不出来,傻子。
我知道。杨宽扶着我肩膀,先是小心翼翼观察了我,然后试探性的,低头在我唇间,印下一个极轻柔和珍惜的吻。
杨宽转身离开。我指尖仍感受他的碰触,情不自禁微笑起来。雨过天晴,剧情峰回路转,绕来绕去,到最后,恋爱让我们都学会了一种口是心非的本领。
“喂,周灼,我现在到底算不算是你男朋友。”杨宽一个人寂寞地蹲在天津,夜半时常这么给我打电话。
“不是。再等一万年吧!怎么?忽然这么问。”
“没事,你把我赶回来,这边向我投怀送抱的太多了。我研究一下,决定要不要为你守身如玉。”
“滚!你跟大猩猩滚床单去吧!”
我拦不住他。自从杨宽承诺等毕业那天,一定把大学毕业证扔到我面前,就时常按捺不住,前来北京找我。我每次都问他说,你不出差了吗?他每次都握住我手腕,笑着说,不出差了,有周灼当我老婆,以后还做什么上班族。
杨宽总是缠着我,让我做他那方面的朋友,可我总不同意,总不同意。一开始这种欲说还休的拒绝,对我们关系没什么影响,反而让我们之间变得更加渴望,更为亲密。可是后来,杨宽就总是望着我出神,我在他眼睛里面,看到深深浅浅让我害怕的欲望。周灼,有一天他问我,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一个多月了啊,怎么了?
杨宽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然后他极开朗地笑了一下,走路都差点跌倒。我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每天都试图给我下套,这次终于成功了。也笑,卸下书包,一下子砸到他身上。杨宽过来箍我脖子,我揍了他一下说,“你以为我真的不愿意吗?我只是怕主动说出来,会丢脸。谁叫你从前有那么深的黑历史呢,强 暴犯。”
“我爱你,只喜欢你,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从前我对你做下了错事,如今真心悔改。你还愿不愿意原谅我,和我在一起?”杨宽两手搂在我背后,对我认真地说。
“愿意!我愿意!”我又哭又笑地跳到他身上,拥抱他说。上天才知道我们这两个傻瓜有多么蠢,这些年打打闹闹,到最后,原来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在一起。
杨宽笑完了把我放到地上,深深吻我,我推开他,这是在学校,好多人呢。
他说,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也知道你有个混黑社会的很可怕的男朋友,你在乎吗?
我说我不在乎。
别害怕他们,别害怕任何人。杨宽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保护你,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我闭上眼,尝到他湿润的舌头,听到自己难以抑制呜呜地哽咽,杨宽,杨宽,我能和你在一起多少时间,我也愿用我全部的时光来相信你。
☆、第 10 章
杨宽那辆电动车报废后,经常骑着自行车和我出去晃悠。本来他预备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