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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黎明你这个阴险小人。
衣服都在外面,徐远航拎着内裤心想洗了也干不了,索性光溜溜水淋淋地走了出去。燕黎明支愣着耳朵听动静,始终没敢抬头。把内裤扔进了纸篓,徐远航发现燕黎明的那条居然也在里头,不由心头火起。他拿过自己的长裤飞快地套上,拉拉锁的时候急了点,不小心夹住了毛毛,疼得原地直蹦。
“燕黎明!”他狠狠一脚踹翻了纸篓,又一下踢在燕黎明的椅子腿儿上。“你敢再给我装!”
“我装什么啦?”燕黎明慢慢抬起头,嘴角噙着笑,眼神躲躲闪闪的一副满不在乎的痞相。徐远航走过来两只手压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那大鹏金翅鸟儿是个公的吧?你个死玻璃!”
燕黎明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又一点点褪了下去,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峻起来。他伸手抹去顺着徐远航的头发滑落在他额头的一滴水珠。
“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重复一遍。”
两个人斗鸡一样对视着,谁都没有退让。燕黎明的目光非常严厉,愤怒里夹杂着些许伤心,但不管怎样,总之给人感觉坦坦荡荡的。徐远航本来觉得自己是毋庸置疑的正义之师,不知为什么,僵持片刻却率先败下阵来。他放开对方的肩膀穿好衣服,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站住!”燕黎明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他停下了脚步。
“没错,我是喜欢男人,而且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了你。”燕黎明的声音很平静,他发现徐远航的两只手垂在身侧,攥成拳头以后又慢慢松开,随后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裤子。
“当然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迫你。但你不能侮辱人。”燕黎明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扳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你得为你所说的话道歉,警官。”
燕黎明的手指紧扣住他肩头的肌肉,徐远航忍着痛偏过头不去看对方。他忽然想起也是眼前这个人,在断崖之上曾经紧紧搂着他的肩膀,轻描淡写地开解着他的恐惧和烦恼。他不得不承认,燕黎明其实和自己所想的那种不男不女的“死玻璃”相差甚远。
“对不起。”徐远航歪着头梗着脖子飞快地吐出这几个字。燕黎明慢慢松开手,替他整理好折在里面的衣领。徐远航惊讶着还没反应过来,冷不防又被对方猛地向后推了个趔趄。
“从这滚吧警官,我不接受你没有诚意的道歉。”
24
从温青的诊所出来,徐远航脑子里一团混沌。他梦游似的到早市买了一堆青菜鲜肉水果给妈妈送回去放到冰箱里,正赶上小妹妹徐远飞背着个大书包要返校。本来时间很充裕,但从妹妹的学校回警队的路段堵车堵得厉害,他一路跑着上楼溜进樊翔办公室的时候,碰头会已经开始了。
“迟到的一边儿罚站去!”樊翔看都不看他一眼,徐远航蔫头耷脑的靠墙站好。
由于运送假烟的小卡车在老西营村和蘑菇峪的岔路口失去了目标,樊翔把这两个地方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去往蘑菇峪是很险峻的山路,外地的司机初来乍到都得花上一百块钱雇本地的老司机代驾,犯罪分子昼伏夜出,为了自身安全不太可能选择这里作为造假窝点。
“估计在老西营附近没跑儿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去一窝儿端了它。”队员们摩拳擦掌很是兴奋。最近电视台会同烟草专卖局对市面上的名烟名酒做了一次暗访,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高级香烟居然都是假货。大家的脸上真是挂不住了。
“不能打草惊蛇,探查清楚以后就是武警的事了。”樊翔的目光在屋里的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明显情绪不高的徐远航身上。
“你跟我去走一趟。”
老西营是个富裕的大村子,每次村委会的换届选举那阵仗不输于美国总统大选,没个百八十万的贿选费用想当村长,没门儿。
“村里开了一个休闲度假的金穗山庄,咱俩就装成去钓鱼的。”樊翔在更衣室里脱下笔挺的西裤和衬衣,换上了一条有很多口袋的迷彩裤子,黑T恤外罩一件同样很多口袋的迷彩马甲,再配上一顶渔夫帽,对着镜子很自恋地各种角度照。徐远航看着有点发傻。
“樊队你穿成这样去村儿里的池塘钓鱼不觉得有点过份吗?”徐远航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运动服,利落地褪下裤子准备换上。突然下面一凉,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平时都不穿内裤?”樊翔终于不再照镜子了,走过来端详着徐远航的小弟弟。他伸出一个手指,皱着眉在其中一个蛋蛋上戳了一下。徐远航搡了他一把。
“你他妈干什么?!”
“睾
丸这样一直吊着,容易引发静索静脉曲张。”樊翔没有生气,一脸正气苦口婆心地给他讲解生理卫生知识。“如果你踢球的时候也不穿,很容易断子绝孙的。”
“改天你应该试试樊队。”徐远航心里骂着燕黎明的祖宗八代,面上却镇定自如。“又通风又拉风,爽死了。”
由于不是休息日,山庄里没有几个游客。为了不引起怀疑,两个人租了钓鱼竿装模作样的坐在池塘边钓鱼。山庄的位置很高,放眼望去,村里到处都是绿色的果树和白色的塑料大棚。
“咱们村里都盛产什么水果啊妹妹。”樊翔笑着和服务员搭讪。他眉清目秀的笑起来温柔可亲,看得出来小姑娘挺喜欢他。
“苹果,梨,山楂,柿子……您想吃什么都有。我们这儿有果窖和防空洞,全仗着反季节销售赚钱呢。”小姑娘热切的目光望着樊翔。
“您走的时候可以买一些带上。”
“防空洞?”徐远航和樊翔对视了一眼。“这里怎么还有防空洞?”
“好久以前建的,早就废弃了,最近十来年村里才拿来储存水果。那里面冬暖夏凉可美了,连外面的水果商都来租,收上来的水果来不及运出去就先放着保鲜。”
“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藏猫儿的防空洞吗?不知道和这里的是不是一样。”徐远航装出一副很向往的样子对樊翔说。
“当然记得,里面又通风又拉风,爽死了。”樊翔夹了一下左眼,对着徐远航促狭地笑着。
“妹妹能不能领我们去瞧瞧。”
25
老西营村的防空洞建在一座低矮的山梁上,当地俗称“獾子岗”。徐远航和樊翔按照服务员的指引把车开到山脚下,发现路边有个类似值班室的小棚子,一个六十出头的老汉正蹲在门口晒太阳。
“大爷。”徐远航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递给老汉一支烟。老汉拿过来夹在耳朵上,给他看自己手里的烟袋锅。
“租防空洞的是吧?没了。”他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樊翔,低下头磕打手里的烟斗。“本村人都不够使的,你们还是直接把水果拉到城里的冷库去,没多远。”
徐远航回头看着樊翔。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老汉的存在就像一个复读机,对每一个来此的陌生人固定播放这几句话。
“找村长管用不?“樊翔在老汉面前蹲下,拿掉帽子一边扇风一边问。“其实我们是想开个小厂子,机器声太大城里不行,听说这的防空洞不错。”
老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惊恐。他下意识地向山梁上张望着,低低地咕哝了一句。
“快走吧,都让村长的儿子包下来了。别在这惹麻烦。”
徐远航警觉起来,四下里仔细张望。这时从棚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一边走一边系裤子。
“这俩人是干嘛的老李头儿?你跟他们瞎唠叨啥呢?”
老汉赶紧站了起来,身体有些瑟缩。
“来山庄钓鱼的,迷路了。”老汉有点乞求的样子望着徐远航他们。樊翔站起来把帽子戴好,对来人笑着点点头。
“谢谢大爷。这大太阳可真够晒的,您也别在这蹲着了。”
樊翔和徐远航一前一后向自己的车子走去,晌午的太阳烤的人浑身冒汗,徐远航却感到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因为那个小烟酒商店里的店员操着一口南方口音,他们一直以为是外地人员流窜作案。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跟地头蛇有勾结。
他们两个人太大意了。
樊翔刚拉开车门,山路上突然尘土飞扬,一辆小卡车和一辆大切诺基直奔着他们冲了过来。车还没有停稳,上面就下来了七八个人,虎视眈眈地将两个人围在中央。徐远航拽开车门按着樊翔的脑袋把他塞进了车里,樊翔挣扎着想要出来,被他一脚踹回去,砰的关上了车门。
“几位你们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徐远航紧紧倚住车门,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我们哥俩儿真是来钓鱼的,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钓鱼的?去山庄的路标大的瞎子都能看见,你们会迷路?”为首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黑瘦青年,他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徐远航。
“搜他!”
几个人一拥而上,徐远航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手机和钱包证件都在车上,运动服的口袋里空空如也。黑瘦青年在他的肋部狠狠踢了一脚,别的人马上跟着拳打脚踢。徐远航抱住头一边翻滚一边求饶,只盼着樊翔把车门锁好不要出来。
现在的情形暴露身份死路一条。自己皮糙肉厚的装怂可以,樊翔那细皮嫩肉的小身子骨哪经得起这麽收拾。
真是怕啥来啥,樊翔突然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
“别打了别打了,哪位是村长的公子?麻烦接个电话。”他把手机举在半空,慌张地望着众人。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的徐远航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黑瘦的青年率先住了手,有点疑惑的向樊翔走过来。樊翔哆哆嗦嗦地从车里钻出来,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老远。
“严区长的电话,麻烦您接一下。我是他亲戚,真的是来钓鱼的,您肯定是误会了。”
对着电话将信将疑地“喂”了一声,黑瘦青年皱着眉头听对方讲话,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严伯伯。”他恭敬地叫了一声,开始嗯嗯哈哈地的点头。“对,是误会了,前些天有人上我们村里闹事,我还以为……”
樊翔把徐远航从地上扶起来,将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头。徐远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看上去甚是凄惨,此时却还不忘和樊翔靠在一起跟两只被吓破胆的兔子似的抖个不停。
“您看……”樊翔一脸的谄媚。
“算了对不住二位。”严区长在电话里只是很含糊地说是他一个亲戚,村长公子想大概也不是什么直系亲属,态度仍旧极其傲慢。
“快走吧别贼头贼脑的在我们村瞎转悠,还以为你们是来寻衅滋事的呢。”
两个人千恩万谢地上了车,还没开出二百米樊翔又把车子倒回来。
“您看,我们是真的迷路了。麻烦您你再告诉一下出去的路,今天我们不想去钓鱼了。”
愣了一下,几个人嚣张地大笑起来。
出了老西营村,樊翔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一样。徐远航拿着湿纸巾嘶嘶哈哈地擦着嘴角上的血,突然笑了起来。
“樊队你说回去弟兄们看到咱俩这副惨像,是义愤填膺呢还是笑的倒地不起?”
樊翔看着他摇摇头,开始给局里打电话汇报。
“那辆卡车我看清楚了,没错。”等樊翔挂断了电话,徐远航严肃地说。“得赶紧实施抓捕,夜长梦多。你说那个严区长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他不知道我是谁,我通过政法委杨书记的儿子找的他。”
“你怎么不把你爹抬出来压他们呢?比区长那大着可不是一级半级啊。”
“村长、乡长、区长。够大了。”樊翔笑起来。“省公安厅长不管用,他不信。信了更麻烦,急眼了说不定会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