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乃。」
石田有点疲倦的样子,坐在床上。他喊了我一声,我离开窗边,走到床前。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从麻制的双排扣西装口袋里,拿出系上缎带的小盒子。
「生日快乐。」
「……你又不必送礼物给我。」
我有点吃惊。基于跟不拍照一样的理由,我们从来没送过对方礼物。
「要是你太见外,反而让我很惶恐。真的没什么啦。」
我坐在石田旁边,一边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一边感到很困惑。
盒子里是一枚胸针,一粒大颗的白蝶贝珍珠镶嵌在镂空的胸针台上。
「这是便宜货,而且我对这种东西也不太了解,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还请见谅。」
「一点也不,谢谢。」
他害羞的表情很可爱,害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居然送一直接触饰品的人胸针,就像是送面包给面包师傅一样。而且就像石田刻意强调的一样,白蝶贝珍珠这种珠宝越大反而越便宜。打个比方,这像是送给老年人的首饰。这种完全跟不上流行的品味还真像石田,让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前天我去往来的百货公司,经过他们的首饰卖场前面时,这个突然跳进我的视野里。然后,我想起前阵子你说过的话。」
「我说过的话?」
「嗯,就是男女双胞胎是珍珠的转世那番话。我在想,如果你和你哥在前世是一颗珍珠,那现在的你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心脏平静地跳动,我看着手里的胸针。
从白蝶贝这种贝类里采集出来的椭圆形红色珍珠,就像把乒乓球从中间切成两半一样。
虽然称不上时髦,但是,可以从这个胸针一窥石田的人格。这是他把我那微不足道的过去回忆放在心里,特意为我挑选的胸针。所以,不管是名牌还是流行款式的首饰,都比不上这个。
我和石田的关系维持了将近一年,这对我而言已经长得足以创下纪录。
他明明在我交往过的男人当中,是最无趣又不起眼的人,我却能和他维持这么久的关系,大概是因为他从憨厚寡言的人格中透露出来的温柔吧,那就宛如现在放在我手掌心上的首饰一般。
「……谢谢,我会珍惜的。」
我重新望着石田,对他道了谢。石田露出浅浅的笑容,把我的脖子拉向他,他的眼镜镜框碰触到我的脸颊。
石田的吻总是有所顾虑,笨拙又温柔。
双唇离开后,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还是没离开。我把耳朵贴在石田的胸膛上,一边听着他的心跳声,一边透过连身洋装的薄布料感受他手掌的温度。
「今天就当作是最后一次见面吧。」
他冷静的声音透过胸膛直接传到我的耳朵里。这句台词和现场很有气氛的感觉完全不搭,让我一瞬间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当我察觉到他是在对我提出分手后,突然觉得很生气,一口气拉开彼此的距离。
我也觉得差不多该和他分手了。我一直在思考,得在这阵子了结这段关系。
但是,至少不是在今天。而且提出分手的人不是石田,应该是我才对。
每当对方提起麻烦的事情时,像是要跟太太离婚、要买房子给我等等,都会让我放弃两人的关系。
我到目前为止都是这么做。
不是我被对方舍弃,而是我甩了对方。这么一来,我就不会和悲惨或是不幸扯上关系。
不能这样!绝对不可以发生这种事情——我的内心发出命令的声音,命令我追根究柢地问出原因。
我的身体离开石田,站起身。
我努力露出心平气和的微笑。这种时候不选择哭而是笑的崇高自尊心,不禁令我感到佩服,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一样。
「是啊,我们差不多该分手了。仔细想想,我会跟石田这么认真的人维持将近一年的关系,也真是奇迹。」
我相当懊悔,这还是我有史以来首次听到对方提出分手。我不想表现出自己受到伤害的模样,声音和动作都不自然地故作开朗。
我拿起手提包,想要离开房间,石田却突然从我的手里把包包抢走。
「你要做什么!」
「我希望你答应我,下次别再跟我这种男人交往。你要找到一个能确实给你幸福的男人。」
石田一脸正经地说着老掉牙的话,我瞪着他说:「你没有立场命令我该怎么做。」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希望你过得幸福,所以才想要结束我们这段关系。」
「什么叫做幸福?你该不会还很落伍地认为,结婚才是女人的幸福吧?」
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锐,是因为我讨厌自己的关系。刚刚说赢不了有小孩的人这种话的,不正是我自己吗?有这种落伍想法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
石田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道:
「至少我认为,两人共有的东西只有饭店钥匙,这种交往关系称不上是幸福。」
「……是因为我前一阵子拒绝给你备用钥匙的关系吗?所以你才会说这种让我难堪的话?」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像我这种不可靠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但我只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而已。」
「你别假装好心了。如果这种关系让你觉得郁闷,那你就明说啊!我还没兴趣去当个跟踪狂,你放心吧。」
我开玩笑地说道,还露出笑容,但是石田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你才二十七岁,未来一定能获得很多幸福。」
「……你一直在讲幸福幸福的,既然这样,你干脆跟太太离婚,给我幸福啊。」
我使出杀手锏,石田却摇摇头。
「我早就知道了。如果我跟我老婆离婚,对你而言就没有任何魅力,我只会变成一个麻烦的男人而已。」
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冰冷,因为石田比我想象中的还更了解我。
「真是愚蠢……你居然一个人就擅自决定分手。」
我真是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女人。我边说着憎恨的话边瞪着石田,嘴角还露出笑容。
「把包包还给我。」
石田不发一语,如此站了好一会儿。接着像是终于认输一样,把包包放在床上。
我夺回包包,走向门口。
「别再跟我这种男人有任何牵扯了。」
我听着他恳求的话语,不带感情地说声「拜拜」便离开房间。
当我来到电梯前面的时候,从背后传来打开房门的吵杂声音。
「拜托,你一定要幸福!」
石田若无旁人地大喊着。从他平常的个性,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一边听着几间客房的房客,因为觉得可疑而打开房门的声音,一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里。
◇
我喜爱孤独。发生讨厌的事情时,我总是想要一个人待着。
但是,今晚我却无法忍受独自一人。
这种时间还去拜访朋友也太没有一般常识了,而在这种心情下去见妈妈,好像会更加提不起精神。
结果,我在阿宏公寓大楼所在的车站下了最后一班电车,接着在便利商店买了酒和洋芋片,默默走在夜晚闷热的街道上。
因为今天也是阿宏的生日,所以他可能还没回家。我其实并不怎么期待他在家,但当我按下大楼门口的门铃时,居然立刻就有人应门。
『……你怎么了?竟然在这种时间来找我。』
这栋大楼可以从房间里面用对讲机看到来访客人的脸。我用上所有的脸部肌肉,露出旁若无人的笑脸。
「我想趁生日还没结束之前,赶快来见伙伴的脸啊。」
『拜托你也挑正常一点的时间来吧。』
阿宏感到目瞪口呆之余,仍教我该怎么做才能进门,也帮我打开入口大厅的门锁。
我走出电梯,来到他的房间前。这次则是当我要用手指按下房门旁的门铃之前,门板就从里面打开了。
「哎呀,我还没按门铃呢。你开门的时机抓得真好,这就是双胞胎的感应力吗?」
「从你鞋子发出的声音就知道了,那根本是噪音公害。」
我不自觉地把阿宏那张不悦紧绷的脸和石田做比较。阿宏还真年轻。不过这与其说是年纪上的差距,不如说是身上背负的人际关系之差距。
阿宏用下巴示意我进房内,我把便利商店的袋子塞给他。
「生日快乐。」
「……谢啦,你也是。」
「抱歉哦,我从今天开始年纪就不会增加了,只有阿宏一个人会变成大叔——」
我忍不住压低声音,因为我发现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熟。
桌子上凌乱地摆着披萨的空盒子,还有啤酒罐。地上有漂亮的包装纸和缎带,一看就知道那是礼物的包装。
「都二十七岁了,居然还有年轻的高中生来帮你庆祝生日,哥哥还真是幸福耶。哎,他送了你什么?」
「……」
看样子因为妹妹在毫无预料到的时间点来访,所以心情很不爽的样子,阿宏板着一张脸,收拾地上的东西。
「啊,他该不会是在头上绑着缎带,然后跑来说『请收下我』吧?哇!我光是想象就觉得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阿宏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胡闹的我,把卷成一团的缎带丢了过来。
「你这女人真吵。」
「呵呵呵。哎呀,在这种密闭的高层大楼里也有蚊子呢,透还被叮了两个地方。」
透露出一脸小孩的模样熟睡着,敞开的衬衫领口处有清楚的红色痕迹。
阿宏面无表情,但又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把透盖在肚子上的夏季针织衣盖到领口。这温馨的景象,让人不禁露出微笑。
「是那个啦。」
阿宏冷淡地用下巴指着墙壁,他示意我看的东西应该就是礼物吧。
从我站的地方看来刚好是死角的墙壁上,挂着很时尚的木制相框。椭圆形的两个框里,不管是哪边都已被相片填满。
左边框里放的是我随意拍摄的双人照。我用在朋友婚礼拍剩下来的底片,拍了那张照片。照片里透露出满脸笑容,几乎可以听见他的笑声,脸颊旁边还有他竖起的大拇指;一旁的阿宏则是满脸不悦像是觉得十分无聊的样子。
「那是他放进去的。很不巧,这个房间里只有那两张照片而已。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拍照吧?」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不必一一解释,我不会想象阿宏朝夕都看着这张相片的色眯眯模样啦。」
放在右边框中的,则是超过二十年以上、已经褪色的旧照片。那是爸爸一直到死都带在身边的全家福照。
背景的西式楼房是位于逗子海边的饭店。在我们家变得支离破碎之前,我们一家每年都会去那个海边小镇迎接夏天。
我之所以这么依恋饭店客房的味道,或许是想暂时沉浸在小时候还不知崩坏是什么意思的幸福记忆之中吧。
就算到现在,我仍清楚记得那间小小饭店昏暗走廊上的味道。我们称呼饭店餐厅的厨师为帽子大叔,他总是帮我和阿宏做菜单上没有的蛋包饭,那味道我到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我们在海边搜集玉螺贝壳的时候,妈妈就撑着洋伞到街上闲逛。她带回来的水果店纸袋里面,总是装着葡萄。
爸爸会负责在历史悠久的盥洗台装满水来冰镇葡萄。我们总是在那间海边的饭店里,吃到那一年的第一颗葡萄。
我们在宽敞的双人房里又加了一张床,那是就算我和阿宏两人都睡在上面还是很宽敞的大床。我们像猫咪一样弓起身体,睡在床铺的正中央。
世界充满光明,我们像是被坚硬贝壳保护的珍珠一样,非常幸福。
「给你。」
「嗯,谢谢。」
我手里拿着阿宏递给我的酒杯,坐在地板上。我们两人轻轻地干杯。
大概是因为有个酒鬼老爸的关系,阿宏几乎不怎么喝酒精饮料,但是最近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神经质了。不过也仅止于吃晚餐时,和高中生小酌啤酒这一丁点的酒量而已。
「你今天又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你和他一起庆祝生日吗?」
我露出微笑,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
「老实说,我被甩了。」
阿宏伸长去拿酒瓶的手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
「你被甩?不是你甩了他?」
「嗯。」
「……真是的,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他只是觉得你很好骗,陪你玩玩而已。」
阿宏厌恶地说道。他臭着一张脸,将两人的杯子倒满酒。
「快点忘记那种家伙吧。」
不断盘旋在我心里的思绪突然平静地停下来。
每当阿宏说我的男朋友——应该是曾是男朋友的男人坏话时,我的内心就充满不正常的满足感。
今晚虽然也是这样,但听阿宏这么一说,我也想稍微帮石田说一下好话。
「他说他是为了我才提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