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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戴着的头盔在后脑的部位有一个明显的凹陷,但从出血来看,致死的原因并不是这一下重击。
“呕……”
虽然有了准备,被血腥味冲进鼻子的佛洛尔还是捂住口鼻,把脸暂时转向一边。还好风是由他们所在的位置吹响尸体,否则他连呼吸新鲜空气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诺恩握住尸体的脚踝,把他从灌木残余的枝干中拖了出来。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被砸得变扁的头盔,然后把尸体翻转过来。
致命伤在咽喉的部位,铠甲裹着死者的脖子,但没能阻止凶手一剑把他的喉咙连同铠甲一切切断。
“圣骑士卢普尔。”
捏着鼻子走回来的佛洛尔看了看死者的面孔,叹了一口气,说。
无梦者篇 6
不到中午,小镇大部分的房屋都换上了黑色窗帘,但是街头来往的行人的脸上,已经很少看到哀戚的神色。毕竟国王之死和新王即位对于这座不起眼的小镇的居民来说,还是遥远了一些。
在迷途的森林的周围,这样零星分散在森林和道路两边的小镇数不胜数。这些城镇的居民祖上大多有过冒着生命的危险从森林中获取财富的经历,现在出于古老的避讳,不要说进入那座可怕的森林,连闲聊的时候都很少提起它的名字。
玛尔塔这个名字在西斯勒语中并不常见,在弥尔顿的时代却有过类似名字的城镇,因此镇上的乡绅常常会自豪地宣称这座小镇有着超过千年的历史,甚至比首都伯里纳更加历史悠久。不过最近百年,玛尔塔先后遭遇两次严重的地震,不仅老建筑物悉数被毁,连记录小镇历史的资料都遗失了,因此没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这种说法。
包括现在是黑醋栗旅馆的那栋大屋,镇上的建筑物大多是五十年前的地震之后重建的。当时的镇长不知道是因为固执还是因为守旧,坚持把重修的小镇打造成地震前的样子,让这里成为了西斯勒不多的,还保存着接近弥尔顿时代风格建筑物的地方。那时候的人们也许是出于抵御什么“野兽”的考虑,偏爱这种砖块厚实,看上去很扎实的房屋。除了镇中心广场上的钟楼,整个小镇再没有第二所有尖塔的建筑,和当今西斯勒的人们喜爱的高挑纤细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
小镇上最奇怪的建筑,还是广场四角的“灯柱”。
这些灯柱看上去和大城市的路灯很像,又细又长,但从来不在夜里亮起。平滑的顶端也没有钩子可以挂上油灯。
埃拉克雷正懒洋洋地靠在灯柱上,打量着稀疏的行人。
他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旅馆门口,经过老板旁敲侧击的要求,他把有着六芒星图案的一面露了出来,让偶然路过旅馆的人都对这辆马车投以惊讶羡慕的注视。
这辆“炼金术士的马车”没有在平静的小镇上激起再多的波澜。
这是那个叫做迪努的少年记忆中的小镇。
埃拉克雷眯起眼睛,把这座城镇和自己很久以前从诺恩的记忆力读到的进行对比。
这几乎是两个世界了,他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过去了一千年的关系。
埃拉克雷现在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样貌,站在人类的城镇里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深渊之中的住民。
他所居住的世界在这里之下,但是是一片更广袤更富饶的土地。在深渊中也有一些覆盖着焦黑的岩石的不毛之地,也许人类最早接触的是那些地方,才把这块地下的乐园称为深渊。
虽然深渊之中的野兽被人类灵魂的味道吸引,频繁通过被称为“裂隙”的通道前往人类世界,他们这些深渊住民却从来没有对那片土地和其上生活着的脆弱人类投以注目。人类对深渊的认识充满了谬误,但是埃拉克雷也毫不关心。那些离奇怪异的传闻甚至不构成谈资。
一直到那个人到来,然后带走深渊之主为止,他都是这样看待这个世界。直到那之后,他才积极寻找穿越横亘两个世界的伟大障碍的通路,直到在半年前终于取得了成功。
虽然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理解的变故,但是埃拉克雷也不觉得担心。相比人类,他更有耐心,也有着更多的时间去等待。
一千年的时间虽然对他们也有些漫长了,却更锻炼了他的耐心。
一颗小小的皮球落在了他的脚边。
埃拉克雷看着和他面对面,眼对眼的人类的儿童。这个男孩不到五岁,还没有他的膝盖高,用有些胆怯的眼神看着他。
也许是怕生,也许是用儿童敏锐的直觉观察到这个男人的影子里隐藏着什么,这个大眼睛的男孩站在埃拉克雷的身前,急切地看着那颗皮球,又不敢靠近他。
埃拉克雷也就这样看着男孩。
然后那颗皮球从他的脚边慢慢地浮起,飘向男孩伸出的小手。一把抓过皮球之后,男孩转身就跑得离他远远的。
埃拉克雷正在琢磨着这个奇怪的人类男孩,就看到那个人——诺恩,捧着一卷羊皮纸从街角走来。
虽然没有留下伤痕,但他马上就回味起被被他击中嘴角的滋味。
“嗨,没找到佛洛尔?”
“他去看罗宾了。你有笔吗?”
“有,在楼上的房间里。其实也不是我的,是那辆车原来的主人的——别瞪我,你难道以为那辆马车是我凭空变出来的?它停留在那里有一阵子了,也许是主人抛弃了它吧。你要笔做什么?难道是准备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我听说……人类管这个叫做回忆录?”
诺恩推开埃拉克雷房门的动作有些大,发出一声让人担心门板是不是会裂开的重击声。
这间本来可能是书房的房间不小,只放了一张工具台就显得有些小了。
他快步走到埃拉克雷的工具台前面,拿起笔,就把纸张和尺扫到了一边,然后把那张厚厚的羊皮纸在工具台上铺展开来。
这是一张西斯勒王国的地图。
淡黄色的羊皮纸上,黑色和绿色的墨水勾勒出王国的地貌。在大城市可以买到精细的地图,在小城镇能买到的只能是这种看上去像模像样,实际上经常把城市的位置标记错误的地图。
诺恩提起笔蘸了蘸墨水,就开始在地图上涂抹起来。他首先划掉了地图上标记最为醒目的首都和几座大城市,然后在地图中间偏向左边的位置画了一个圆圈。
埃拉克雷好奇地凑了过去,发现他标画出来的位置离这里不远。玛尔塔实在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镇,所以即使是当地出售的王国地图,也没有把小镇标识出来。
诺恩在这个位置画了一个人形。
他并不善于绘画,只是粗略地用笔描绘出空白的人影,然后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个叉。
这个人只有脑袋和上半身,大白脸上被诺恩粗糙地勾勒出一双空白的眼睛,显得滑稽又恐怖。
佛洛尔和诺恩在广场分手之后,看着他走进旅馆斜对面的杂货铺,然后捧着一卷地图走了出来。
他这样的魔法师可以一眼辨认出地图和普通羊皮卷的区别,毕竟俯瞰王国的山脉和森林并且记录下其面貌的工作只有魔法师才能完成。
之前站在街角,几乎和房屋的阴影融为一体的埃拉克雷这时候走出来,佛洛尔猜想他早上一定在诺恩这里碰了个软钉子,所以笑容有些僵硬。看到他在诺恩这个自己也无法搞定的顽固分子面前略有些拘谨的样子,佛洛尔就觉得心情有所好转。
只是两个人攀谈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说是攀谈,实际上也只是埃拉克雷主动和诺恩说话,但是看起来又有些不同。
佛洛尔回忆起自己见过的诺恩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样子,发现他对于他们的态度和对埃拉克雷的态度有微妙的区别。
诺恩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有必要和别人交谈的时候总会保证必要的礼貌。他对埃拉克雷提出要求的样子(虽然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欠缺的正是这种一板一眼的礼貌。
佛洛尔只为这个奇怪的发现纳闷了一会,当他走到迪努家门口开始敲门的时候,他关注的重点已经完全转回刚才他和诺恩在树林里的发现了。
明显的脚步声之后,迪努年轻到有些稚嫩的面孔出现在门后,面颊上还沾染了几点淡紫色的汁液。
“铃莓的汁液不能用水洗。”
佛洛尔顺口提醒了他一句,让迪努的脸色一下子微红起来。
“谢谢指点。泰林先生你是来找罗宾的?”
“对,打扰了,我自己上去吧。”
迪努应了一身,等他进屋之后关上了房门。
佛洛尔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走到了罗宾休息的房间,没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
罗宾还是坐在床上看书,从他手上那本厚重的《植物学图鉴》向 左边翻开的厚度来看,他对这本书很感兴趣。
对于从小就在各种政治、军事方面的书籍中打交道的罗宾来说,阅读这类书籍说不定正是难得的消遣和享受。
“我以为你在为我突然成为孤儿难过呢。”
佛洛尔酸溜溜地说。
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整天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正是罗宾。佛洛尔吃不准他和诺恩谁安慰人的本领更差一些,但恰恰是这两个人能给他安定的感觉。
“我确实很难过,佛洛尔。”
罗宾对于他的突然到来并不吃惊,他合上书,侧转身体看着他。
他眼睛里沉痛之情让佛洛尔的心头有些温暖。
一国之君的死亡会有盛大的哀悼,但真正为他的死亡而难过的人不多,确切说是很少。
那些在首都终日围着国王团团转的人显然不在此列,而像罗宾这样始终和权力中心保持距离又对王国忠心耿耿的人,也许才会真正为这位并不算成功的君主的逝去而难过。
“其实也没什么……他不算是好父亲,现在我还要收拾他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佛洛尔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们在镇外发现了一具尸体,圣骑士卢普尔的尸体。”
佛洛尔和诺恩就地掩埋了圣骑士的尸体,这些神仆自己也许做好了随时战死的准备,对旁观者来而言,把这个几天之前还是一个强大的圣骑士而现在只是一句尸体的人埋葬,还是很容易勾起一丝惆怅的情绪。但是以现在的情况,他们当然不可能把这句血淋淋的尸体搬回镇上。
尸体已经完全冷了,关节也很僵硬,看上去死了有一段时间,但不会很久,至少不会有两天之久。诺恩检查了一下卢普尔头上和脖子上的伤口,发现他是先被人用盾牌打破脑袋,然后才遭到割喉。
杀死他的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因为使用圆盾把他的头盔连同头盖骨都敲打得凹陷下去,没有过人的武力是做不到的。
这也是佛洛尔急着赶回来的原因。
在这里附近,武力超群并且使用圆盾的,只有圣骑士。
他已经能在脑海中再现这位圣骑士遇害的场面,一个他的同伴从背后袭击了他,先用盾牌对着他的后脑猛烈拍击,然后抓住他的脑袋,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对于圣骑士来说,这是十分不寻常的杀害方式。
这种从背后展开偷袭的卑鄙行径,是任何一个神志清醒的圣骑士都不齿的。
“他绝对不是两天前死的,就是说在你被迪努救到这里之后他们还在附近活动,而且……恐怕还在自相残杀。”
当佛洛尔说出自己的结论的时候,罗宾和他的脸一起阴沉下来。
圣骑士们奇怪的举动在国王去世的噩耗传来之后,与红衣主教被刺杀这件事一起被微妙地串联起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痛恨教会的,除了死灵法师,大概就是那些被牵连进异端审判而失去亲人、身份以及家产的人了。
伯尔巴特王子,或者说是伯尔巴特国王陛下,恰好是一个因为教会而失去了大部分亲人的人。
在他成长的轨迹中,教会的阴影也是始终悬挂在他和他母亲头上的利剑。
“我要收回我之前问你的话。一个人在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如果整天被告知自己和母亲随时可能上断头台,换做我大概也会发疯。”
不过佛洛尔对伯尔巴特的同情并没有维持很久,他也没有多想自己“可怜”又体弱多病的哥哥是如何读过他担惊受怕的童年的。
佛洛尔虽然还免不了有符合他年龄的心慈手软,但绝不至于多愁善感,更不会对一个试图杀死自己、伤害自己身边人的人报以同情,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哥哥。
“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如果伯尔巴特王子现在是那么强大的魔法师——这种魔法不出意外一定是来自于他的母亲,那么他的亲族在过去是怎么被教会连根拔起的。”
罗宾说,这类问题他只能向同是魔法师的佛洛尔提问。
现在他们都知道伯尔巴特掌握了一种可怕的扰乱人心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