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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这家伙这两天跟着教会的人忙疯掉了,看来那个死灵魔导士确实不简单。”
他对正在为他换用来降温的湿毛巾的诺恩说。
让一个剑术娴熟的剑士为自己服务,是他在不得不卧病在床的时候找到的新乐子。他认识的剑士大多是比贵族还不能忍受低头的人,他们挥舞重剑的双手不会整理家务也不会踏进厨房。相比之下,诺恩逆来顺受得过分,让佛洛尔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要求他患上女仆的长裙他会不会照做。
当然这个想法仅存在于他的大脑中,他不想冒着在病床上被一剑刺死的风险那样逞口舌之快。在他还是个花花公子的时候,不少他的手下败将都诅咒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床上,佛洛尔不想这些诅咒那么快应验。
观察诺恩把毛巾绞到半干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他的动作不算生疏,看起来是做过类似的工作,但也远称不上熟练。那双握剑握得很稳的柔软的手在这会的动作多少有些似是而非,看起来教会他做家务的那个人并不是很好的老师。
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会丰富起来,也许是想到他的母亲的关系。
佛洛尔回忆起自己很小的时候,那时他刚出生不久,但已经有了记忆。据说每一个将会成为魔法师的人在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有记忆,这是他们超凡记忆力的证明。
他们两个的母亲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都是破落贵族家的小女儿。
他记得自己年轻美丽的母亲吃力地绞干对她那双之前没有做过重活的小手来说有些粗糙的毛巾,然后温柔擦拭自己的样子。虽然对于还是婴儿时候的事他记得很清楚,但是这段回忆是他在生病或者疲倦的时候会反复想起的。
热气在他身体里乱、在他的鼻腔里进进出出。因为太炽热了,反而让他全身发冷起来。佛洛尔觉得自己的脑子正被人放在烤炉上烤,似乎马上就要沸腾了。这让他觉得思维敏锐,又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思路。
被冷水浸润的毛巾重新盖上他的额头的时候,他顺势抓住了拿着毛巾的那双手。
手腕也很纤细,但是薄薄的皮肤下面是坚硬的肌肉。
“陪我一会、陪我一会……不要丢下我。”
“你现在需要喝水。”
“那就给我……但是不要离开我。”
诺恩把他的上半身从床上扶起来,然后把水杯凑到他嘴边。相比佛洛尔在首都宅邸的女仆,他的动作简直粗暴得可怕,但是凉水只是打湿了他开裂的嘴唇,却没有洒出来。
“现在好些了吗?”
“如果你能够温柔一些的话——”
“对不起。”
佛洛尔通过自己模糊的视线观察到诺恩的回答相当真诚。
“那就留在这里,听我说话——我知道我睡着了你就会溜走的。”
“我不会的。”
“那就留下来。”
佛洛尔躺回床上,半是命令半是祈求地向诺恩提出自己的要求。黑眼睛的年轻人凝视了他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我的头快要炸开来了。我得想点什么、我得说点什么,不然明天醒过来我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白痴的。”
他知道自己正把自己隐秘的一面暴露出来,但是所幸,在诺恩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幸灾乐祸和嘲笑,这让他安心不少。
“我明天一定要恢复。”
他吐着热气说。
“为了约瑟夫?”
“是,明天……明天的晚会他会出席,这是我不多的名正言顺去找他的机会。这几个月我试了很多次,每次都吃到闭门羹,连托罗宾的关系都没用。”
佛洛尔看着诺恩皱起眉头,知道他在想安慰自己的措辞,但想得很辛苦。
“放心,我还没有傻到让你为我做参谋的地步。我可爱的小队长,你谈过恋爱吗?该死,刚才那个医生给我吃了什么药,这会我身上更热了。”
他用一些不雅的词语去咒骂那位胡须斑白的的老医生,然后不安分地在床上扭动起身体来。
“我现在明白英雄们为什么喜欢死在战场上了。死在病床上真是一种折磨。”
“你只是发烧了。”
“不,你不明白……”
折腾了一会,佛洛尔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这让他不得不暂时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任凭他想象中地火焰灼烧他的头脑。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睡着了就会再也醒不过来。”
“很多人都会这样想。”
“你不明白,那不一样。我……我是……”
佛洛尔喘着粗气,他把双手放在胸前,感受自己过快的心跳。
“我的心是不是快要跳出来了?那样的话你一定要把它送回首都,埋到我母亲的墓地去。”
诺恩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力按住佛洛尔的肩膀。
“你需要休息,睡一觉就都好了。”
他们两个人对视着,佛洛尔能感觉到诺恩的神态十分认真,他隐约觉得那张娃娃脸一下子成熟起来,像是有一个成年人,比他、比罗宾更年长的人正在看着他。
这种关切的热度比起他体内的热流更让他的心脏不能承受。
“我说了你不懂……我现在是不是很好笑?颐指气使、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一眨眼就变成了落汤鸡。”
“有一点。”
“……你确信你在安慰我?”
诺恩难得用语言和微笑表示他尚存一些幽默感。
“呼……你这个人呀,真让人搞不懂。”
佛洛尔伸手试图拨开自己额头上因为吸收他体内的热量已经变得温热的毛巾,被诺恩先行一步把毛巾拿走了。他干脆直接把手背搁到额头上来分担大脑里的压力。
“和昨天晚上一样,应该说不应该说的话都告诉你了。但是我不会觉得……不舒服。相反会觉得……可以和你分享这些。”
他的视线还是模糊着,所以虽然看着屋顶,却能跳过时间和空间,回到首都的那些日子。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不过是一场梦,没有地基的构筑在云层上的梦,一觉醒来这些都消失了。母亲……妈妈去世以后,罗宾又不在我的身边,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那些围绕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别用用心的家伙,他们放纵我、让我堕落,然后嘲笑我。遇到约瑟夫之后,这种感觉消失了。我能重新感到一个充实、真实的世界,那是他给我的充满爱的世界。”
“这是爱情吗。”
“也许真的不是……大概约瑟夫说得没错,我……”
终于耗尽体力的佛洛尔没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睡。诺恩把换好水的毛巾盖回他的额头,然后把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再把被子的四个角紧紧地压到床垫下面。这是很久以前,他从他那位温柔的母亲那里学到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佛洛尔端庄到可以直接挂在教堂里的面孔。
即使他几次想要否认,从额头开始,到下巴结束的线条,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一张脸。
也许内在不是。这是他勉强用来安慰自己的。
一阵风吹过,让窗帘一阵作响。他回过头去发现窗被风吹开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也爬上了树梢。他走过去关窗的时候,月光在地摊上描绘出他拉长了一截的影子。
“你知道那就是他。”
影子说。
“不是……不一定是。我现在没有能力分辨。”
“你会认不出自己不惜一切爱着的人的灵魂?”
“……”
“承认吧,那就是他。”
“……即使是他,也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那你在害怕什么?害怕那件事重演?”
“不会的!我不会让……”
“如果那发生了,你准备做什么?再一次……?”
他拉上窗帘,影子也消失了。
诺恩回到佛洛尔的病床前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前不久他央求他留下,但他觉得那不过是病人的呓语。
毕竟……
“暂时留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看着佛洛尔的睡颜,长长叹了一口气。
佛洛尔的热症就像那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大雨一样。第二天早晨,除了茵茵绿草下格外湿润的泥土外,城市里已经看不见大雨的痕迹。同样,当金发的青年从一宿的沉眠中醒来之后,站在窗前贪婪地呼吸由晨风捎来的带着青草与露水的新鲜气息的空气时,如他所愿,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健康。因此在下午和罗宾一起试用裁缝送来的礼服的时候,他得意洋洋地和罗宾宣称魔法师的精神力有助于肉体的康复,剑士一旦倒下则需要静养很久,作为昨天他对他调侃的回报。
这一天,三月十四日,对这座城市的市民来说,是一年中绝无仅有的重要日子,即使新年预祝丰收的庆典也无法与之相比。四月十五日是西斯勒的国庆日,而在一至三月,拥有祈福地的三座城市分别会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祭典活动,用来感谢神把祈福地与荣光一起赐予这个王国。在斯佛兰,这个祭典活动就是今天晚上的三月前祭。届时,市民们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彻夜狂欢。庆典上供饮用的酒水和食物抵得上收入不高的家庭一个月的开销,但是人们多年来乐此不疲。佛洛尔一早就在这座市长提供给罗宾的别墅里感染到这种气氛。仆人们已经得到准假下午三点就可以离开别墅回自己的家里帮助家人进行庆典的准备。也许是年轻女性对舞会特有的憧憬,女仆们对此表现得尤为兴奋,以至于整个上午工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罗宾能在结束协助圣骑士的工作,倒不是入乡随俗的原因。相反,如果神职者和魔法师也有假期的话,看起来放假的是那位这两天把他们搅得心神不宁的死灵魔导士。圣骑士们找到的有关他的最后行踪表明,魔导士从西方离开了斯佛兰。
“你是说他特地跑到这里来,在城市外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暴露了自己在城里的几个暗桩,然后就走了?”
在试穿衣服的时候,两位男士就此闲谈起来。
“也许是。即使是魔导士,面对一位红衣主教和二十位圣骑士也会感到忌惮。”
“这不符合死灵法师的性格。”佛洛尔皱起了眉头,回忆起他老师的教导。这个世界上对死灵魔法了解最深刻的,除了教会,就是魔法师。
“维纳特红衣主教认为祭典在即,不需要节外生枝。”罗宾回答说。
“这同样不是那个老顽固的性格。”
“你对他依然怀恨在心。”
“因为他对我的评价没有错,对约瑟夫的建议也是。”
罗宾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转而和裁缝商量袖口上是否要再增补一点装饰的佛洛尔,然他颜色深沉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欣慰。
佛洛尔没花多少时间就最后决定了他礼服的方案。为了衬托他的白皮肤和灿烂的金发,他在正式场合喜欢身着深紫色或是藏青色的暗面布料,以金线勾勒出领口和袖子线条的服装。这一次考虑到约瑟夫喜欢素净,他在花边和金线的使用上收敛了很多。在年长一些也更稳重的罗宾看来,比起他在年轻贵族圈子里学来的华丽夸张的风格,这样才恰到好处。
为他们服务的这位老裁缝是本地人。虽然他急着结束工作回家参加庆典,但因为超过三十年的职业习惯,在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佛洛尔和罗宾一番之后,老裁缝对他们高挑结实的身材和俊美的容貌赞不绝口,以至于他提着工具箱和不菲的酬金离开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恋恋不舍了。
“你记得他一开始是怎么评价我的?”
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架子上,佛洛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问。
“我以为你不愿意回想那些。”
“他说我是个没心没肺自以为是的小鬼,没有信仰也没有追求。”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用相对平静的心情回忆起和红衣主教之间的种种不愉快,提起他对他的评论,佛洛尔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但是他没有说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佛洛尔原本希望从罗宾那里听到反驳的言论,但是他的朋友选择了保持沉默。他明白那是对他之前一段日子荒唐生活无声的谴责。虽然他总是告诉罗宾他当时不在自己的身边,因此要对他的堕落负一定的责任,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堕落是由他自己的内心开始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罗宾?”
“戈尔迪娜夫人去世之后。”
提起佛洛尔的母亲,罗宾的脸上含有地流露出带着一点温柔的哀伤。
“我因此喜欢你,罗宾。在我们身边的人里,除了老师,就只有你是真心喜欢我和我的母亲。”
佛洛尔想起自己在首都的生活。因为他的父亲,他和母亲一直处于一个巨大漩涡的之中,表面上看他们的生活值得羡慕,但随时可能被漩涡吞噬。他的母亲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经常不自觉地让自己在其中牵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