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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纪云清还一脸凝重地盯着他,便露齿一笑:“别像看老残疾似的,我还伺候得起你。”
纪云清看他在轻挪下身,知道这么一坐,屁股又不舒服了,又伸手拿了只软垫来往他身下挪。李玦配合着稍微抬臀,再坐下去,笑开了:“纪总真的很体贴。”
纪云清笑了一下。
曾经唐西声称高烧四十度,他赶过去,陪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把助理叫过来顶班,自己回办公室喝茶去了。
掀了他衣角,将手探进去轻轻揉捏他紧实的腰肉。再起身从电视柜里取了药箱来,上个月陆璐刚给他补了常备药,还有一瓶未开封的云南白药,给李玦喷上,将东西收回去,再回沙发坐下——这次换了位置,将李玦背后那只软垫抽出来扔开了,自己坐斜着身子坐下去,让他靠进他怀里,两只手则从背后往前环住整个腰肢。
李玦由着他来,曲起一条腿,靠着他胸口闭目养神。
埋头用鼻尖蹭了蹭他头发,给扎得痒痒的,还是磨蹭了半晌才挪开脸,垂眸盯着他紧合的眼睑。
“怎么伤到的?”
李玦大概快睡着了,闻言,懒懒哼了一声,安静了好久,才淡淡道:“在部队时候。”
纪云清道:“具体些。”
李玦笑起来:“你当听故事呢。”
纪云清笑了笑:“不就是听故事吗?”
他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故事。
李玦也笑,过了一会,才睁了眼,看着沙发背后的吊兰,道:“那时候演习,发烧了晕晕乎乎,踩滑了从林子滑坡上摔下去,背上七十斤负重,压惨了。”
纪云清收紧抱着他的手,声音放轻了些:“那这几年做这行,吃得消?”
李玦道:“做这行的谁身上没点旧伤?要是这样就不干了,还吃不吃饭?”
纪云清沉默良久,伸手去摸他锁骨上那块疤。这是上半身最狰狞的一块,纪云清每次吻他脖颈和胸口都要看到,暗沉沉的,穿阔领子衣服时候便敞露出来,丑陋又骇人。
“这是怎么来的?”他问。
李玦道:“锁骨断了。”
纪云清道:“摔的?”
李玦道:“两年前的事了,拍戏时候翻了车。”
纪云清沉默下来。
李玦忽然笑了:“吓到了?”
纪云清没应。
他又笑:“也不是总出这种事,平常就小擦伤碰伤什么的,太危险的也要看价钱,不是谁都愿意冒那个险,况且,都是有点身手的,遇到紧急情况能自我保护,把伤害降到最小。”顿了顿,眼里带着调侃,“你们互相攀比,包养小明星,恐怕没空留意这种事?”
这是第一次,他说得再刻薄,纪云清也没半点火气。只是埋头将他抱紧,一言不发。很长时间过去,李玦似乎也发现他有些反常,忽然一笑,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逗你呢,别摔东西,我赔不起了。”
纪云清没说,除了他母亲和奶奶,他还是头一个这么捏他脸,还有些捏上瘾的人。
之后一段时间,纪云清都没再去考虑周霖提的问题。他没办法回答,但唯一能确定,要他现在和李玦分手,不可能。
接下来一段时间纪云清都有些忙,有什么交流学习会,纪樊都喜欢带上他。加上年终审核快开始,他要安排把关的事也比较多。李玦忙着背台词,找感觉,他也不想过多打扰他,两人最长时候个把礼拜才见一次面。李玦张开腿让他做个爽,然后就是他问他剧本的事,他边看电视边答。试装时候他抽出时间跑了一趟,看李玦穿上规规整整的军装——虽说是带了补丁的,有点新奇,倒也挺像个样子,他看了很久,笑着掏手机拍几张下来,又和导演聊了一阵才走。
挑了个周末,约邱雨扬骑马,顺便请吃饭。有求于人总是要有所表示的,哪怕这人跟纪樊有点交情。邱雨扬爱马,他七岁的女儿也喜欢,小姑娘叫邱遥遥,胆子大,性子野,邱雨扬和纪樊教育方式的差异就在这,在纪雯撇着小嘴学钢琴的时候,邱遥遥正在跆拳道场玩得不亦乐乎——她爸爸看得开,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宝贝,惯坏了,他养一辈子。
父女俩骑着那匹纪云清最宝贝的黑马跑完两圈,将缰绳递与工作人员,便过来入座。纪云清给他添满一杯西湖龙井,再给邱遥遥倒满柠檬汁,重新躺回仰椅上。
邱遥遥一口气吸完半杯果汁,咬着吸管问纪云清:“纪小叔叔,雯雯呢?”
纪云清道:“被你纪叔叔送去芭蕾班了。”
邱遥遥撇撇嘴,扬着下巴道:“没劲。”
纪云清弯起眼睛笑。
邱遥遥将剩下半杯果汁吸到底,还不放开吸管,将冰块和残留在其间缝隙里的汁水吸得咕噜响。邱雨扬看了一会,伸手去夺,让小姑娘身手敏捷地躲开了。将玻璃杯紧紧护在胸前,侧起身子挡住,对她爸虎视眈眈。
邱雨扬皱眉道:“天冷,吸冰干什么。”
邱遥遥挤着鼻子道:“爸爸年纪大才不敢吃冰。”
邱雨扬挑了挑眉,脸上浮出笑意来,“这就嫌你老子老了,老了就干不动活了,谁养你。”
邱遥遥道:“纪小叔叔。”纪云清还以为在叫他,扭头看过去,却听邱遥遥得意道,“雯雯说了,以后爸爸不要我们,我们就找纪小叔叔。”
邱雨扬和纪云清都是一愣。
两人交换目光,随后邱雨扬先笑出来:“行啊你纪云清,小孩都不放过。”
纪云清笑道:“这太冤了,我可没跟雯雯做过这种保证。”
不等邱雨扬再发话,邱遥遥道:“纪小叔叔,上次那个叔叔呢?”
纪云清道:“哪个叔叔?”
邱遥遥道:“上次来骑马,你带的那个叔叔。”
纪云清回忆了半晌,才想起她说的是唐西。刚和唐西好上时候,冲着新鲜劲,是带他来过一次马场,是纪樊搞的小型聚会,邱遥遥跟着邱雨扬来了。唐西不会骑马,纪云清也没闲心教他,他便一直在场外打发时间,没想到邱遥遥还有印象。
“工作忙。”纪云清道。
邱遥遥道:“我说过要教他骑马的。”
纪云清忍俊不禁。
邱雨扬也无声笑了一下。
挺有远见的,要是能哄下邱遥遥,自然也就攀上邱雨扬这个单身男人。可惜的是,纵然这人出了名的溺爱女儿,却也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纪云清的晚饭没请成,邱雨扬让一通电话叫走,新合资方临时派人来谈事。纪云清让自己的司机送邱遥遥回家,自己在躺椅上晒一会太阳,又给李玦打去电话,让他如果有空就过来。李玦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纪云清在躺椅上半醒半睡,耳朵却机灵得很,听见脚步声,嘴角就有了弧度。
“纪总闲情雅致,到这地方晒太阳。”
纪云清不以为意,睁开眼,看着他在之前邱雨扬的椅子上坐下,道:“给人放了鸽子,只好让你来陪我了。”
李玦道:“陪你晒太阳?”
纪云清一笑,叫来工作人员。不多时,一黑一红两匹马给牵入场子里,纪云清起身,道:“会骑吧?”
李玦点头。他便带着他走向场内,让他先挑,果然相中了他的黑马。两人翻身上马,塞了一圈,那黑马略领先——马是一回事,但纪云清心也细,看得出李玦是留了实力的,几次快甩远他,又渐渐放慢速度。他只装不知,到了第二圈,两人都勒了缰绳,改为慢行,恰好斜阳夕照,风不大,身子暖洋洋的。
“技术不错,还想教你,都不给我机会。”纪云清道。
李玦哂道:“拍戏需要,学过一阵子,想不到还能在这派上用场。”
纪云清笑道:“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李玦道:“用不着,没兴趣。”停下来看纪云清,见他眯着眼睛朝落日方向看,没有变脸的迹象,才笑道,“你们学这个是找乐子,性质不同。”
纪云清安静一会,笑了笑:“也对。”
他们是不得不学。
纪云清指头绞着缰绳,在手背上打了个圈,再松开,反复几次,嘴角衔着笑道:“我对骑马印象也不好,大学时候被同学逼着上去的,他们骗我,说在后面跟着我,我就放心加速,后来感觉不大对,一回头,吓得立马就从马背上翻下来了。”
一阵笑声从李玦胸腔里涌出来。
纪云清看着他笑,脸上的笑意也浓了。
“还有人敢这么玩你?”他道。
纪云清笑道:“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后来他们其中一人生日,刚穿上的定制西装,我一脚给人踹进泳池里。”
李玦笑了一会,道:“听着真的不像你。”
纪云清道:“是吧。”
十六岁的纪云清,连班级聚会都不参加。
纪云清又道:“那时候挺能玩的,一会飙车,一会骑行,天气好了还组队搞个远足。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在班上组织一次远足,结果到我走了也没等到。”
李玦沉默片刻,道:“不切实际,那时候异想天开的。”
纪云清笑容淡下一些,两人沉默骑了一段,太阳快沉到底,阳光渐渐被吸回去,冬季的凉意漫上来。
“那你喜欢什么?”纪云清忽然道。
话太突然,李玦一时没答上来,愣了那么一会。
“除了演戏。”纪云清补充。
李玦侧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笑起来:“想不到了。”
纪云清道:“慢慢想,想起来就告诉我。”
李玦没答,只是兀自发笑,纪云清扭头细看他的脸。明明和他一样的年纪,却好像比他老了几岁。风渐渐起来,气温骤降,纪云清看他穿得不多,掉头往回骑。两人从马场离开,再去订好的餐厅吃饭。想到他接的剧也快开机,让他这几天都到他那里睡,没有异议,李玦当然都听他的。
李玦镜头感逐渐好了,看电影研究学习也持续了很久,进步不小。贺明告诉纪云清准备给李玦找剧本了,以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只能从配角着手,纪云清没有异议。最后贺明先是把手里几个剧本给他看,问他意见,纪云清把每一本都认真读完,又让他拿给李玦,让他挑喜欢的。
李玦没跟他客气,挑了部民国抗战片,一个共产党左派官员。四十集的片子,有十五集的戏份。纪云清有点意外,这个角色选得非常有眼光——他本以为他会选那本武侠戏的。这位官员是个货真价实的配角,比他重要的角色少说有七八个,但他的性格刻画非常鲜活,他热爱国家,也有那个时代宝贵的民族责任感,但他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思想,屡次让主角身处险境,但到了最后关头,在很多高官畏头畏脑的时候,他挺身为国捐躯,乡下的女儿在作文中写道:我的爸爸是个大英雄。一个让人无法用绝对的语言评判的角色,相应的,表现难度更大,而非武侠片那位江湖大侠角色,大多数时候,把武打动作做到位就好。
其实纪云清更希望他选那个江湖大侠。他的演技还很生涩,现在刚起步,武打角色可以更好地掩盖他的短处,展现他的长处。
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结果李玦道:“大侠的性格刻画比较单薄,千篇一律。我不敢保证能把官员演好,但总想试试。”他笑,“人吧,如果你总是在失败,也就不怕失败了。没了筹码反倒更敢拼,反正我脸皮够厚。”
纪云清眉心稍微一拧,又听他道:“就怕丢了你的面子。”
纪云清反倒笑起来:“我还能试着把脸皮磨厚一点。”
李玦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这种历史政斗片对他来说难度更大。贺明帮着他选了不少书,他逮到时间就看,来纪云清这也带一大堆书。两人就坐在沙发上各看各的,有时候纪云清还主动给他讲讲,比书里写的精彩,他也喜欢听。
“纪小公子的确是个文化人。”一次他调侃他。
纪云清只是笑。
李玦道:“以前只觉得你成绩好,长点的句子都没听你说过,料不到还挺会讲课。”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跟他提以前的事。
纪云清道:“那时候,我挺没趣的。”
李玦道:“现在也挺没趣的。”
纪云清语塞。
李玦边摸打火机点烟边笑,就这么看着他,肩膀一颤一颤的。纪云清让他笑了一会,也跟着笑起来,再将他压到身下吻。第一次吻他的唇,他一脸的笑忽然就不见了,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纪云清停下来,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李玦合上眼,呼吸有点重,胸口一起一伏。良久,喉结滚动一下,声音有些哑,“来吧。”
纪云清已经没了兴致。
从他身上起来,重新拿了自己的书来看,不再吭声了。
那天李玦没看多久就走了,纪云清只当看不见,也不问他有没有叫司机来接。
过了三天李玦才又过来,给他递了只袋子,他打开,是只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