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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川少年史-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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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叹气,盼着能在老家找到弟弟,又盼着他不在那里。最期望的是,我结结实实扑了一个空,然后晚上回到家就能看到他坐在地上拿着手柄打游戏。
  陆栩从后面走到我身边,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垂头:“昨天从学校离开,弟弟和爸爸就没回来,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回老家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回老家?”
  陆栩锐利的眼神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我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嗫嚅道:“。。。。。。只是这么觉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也没办法将爸爸醉酒回来过的事情讲出来。
  虽然我逃避的态度很明显,但陆栩并没有再多问,他望着漫下来罩在远山上的云雾出神。离了休息站,我们继续前进,这时天已经大亮,却没有出太阳,天空堆满欲哭的灰云,沉甸甸的像压在人心头上。
  三年前,搬家时也是这种天气。
  东西都拜托搬家公司先运走了,弟弟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打游戏,我趴在窗子外,看那些曲卷厚重的云朵由铅灰色渐渐晦暗成深灰色,本来应该载我们去南川新家的爸爸却不知道去哪里了,空气已有一种大雨将至的味道。
  后来果然下起了雨,我穿了雨衣雨靴拿了一柄大伞想去找他,弟弟抬头看我一眼,冷淡说:“那么大雨出去也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他那么大人了自己会回来,你担心个屁啊。”
  我瞪了他一眼,还是出门了。沿着栈道一路往上走,以为爸爸是去县城里买什么东西去了,踏着积水急急地走,走过那间只有一个墓碑的墓园了好一段路才蓦然反应过来——锁着的门开了。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又鬼使神差地返身跑回去。
  空旷寂寞的墓园荒草丛生,雨如激石狂流,目所能及的世界被一片凄迷的雨声包围。
  铺天盖地的大雨里,爸爸跪在墓碑前面,他全身湿透却浑然不觉,宽广的背弯曲前倾呈现出一种哀伤又执拗的姿态,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石碑上,仿佛在亲吻那个安眠此处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写同人还满麻烦了。。。。。。还是算了~~~下一篇确定开古耽~~~~各位有喜欢的攻受属性么?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吧~~~~~


☆、黑暗之潮3

  风中已经能闻到不够地道的海腥味,我们三人在东陵湾码头下了车,等候早晚两班的渡轮。
  铜山岛是子母岛,铜山县城建在蝴蝶形状的母岛上,四周拱卫着三座小岛,我与弟弟以前的家就在东陵湾对面的赤屿,没有大坝相连,只有坐船才能过去。大约是因为近年来旅游业兴起,以打渔为生的人少了,住在赤屿岛上的人大多只剩下固守的老人,渡轮的班次也减少了不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我们已经错过了早上的班次,只有等到晚上七点。
  我们找了一家饭馆吃饭,这里的海鲜特别便宜,一口咬碎螃蟹大螯的阿蛮大呼过瘾,看来她已经恢复活力了。
  吃饱后,还有长长的下午要消磨,我就带着陆栩和阿蛮坐上人力三轮车,穿过十二步街,到东陵湾新开发的海滨浴场去。东陵湾的沙滩很宽,沙子细软如棉花,小时候我跟弟弟老管它叫棉花滩。海风拂过脸颊,一层层薄沙就打着转儿轻轻飘起,比现在要清澈得多的海水冲上沙滩,发出“哗哗”的声响。
  阿蛮已经卷起裤管,脱掉鞋子袜子,张牙舞爪地奔过去玩水。我跟陆栩坐在绵软的沙滩上,看她不过半分钟就同小孩打成了一片,撅着屁股跟一群小孩一起铲沙子堆沙堡。
  “从这里能看见你的家吗?”
  在我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和陆栩讲话时,他反倒开了口,缓解了我的窘迫尴尬。
  向来寡言的陆栩居然主动开口跟我交谈,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说:“看不到。”
  “。。。。。。”
  我果然应该取名叫话题终结者。ORZ
  “啊,你看到那边那座灯塔了吗?其实我家就在那边附近,沿着栈道一直往下走,就在被岩石挡住的那边。。。。。。”我赶紧补救,“小时候那边没有幼儿班和小学,我跟弟弟每次上学都要比别人提早半个小时,因为要走很长的路,还要乘渡轮过来。。。。。。”
  “是吗,那他一定有很多抱怨。”一提到弟弟,陆栩眉目就软和多了。
  “是啊是啊,每次要去念书就跟要他命一样,他肯定没跟你说过吧,那时候每次起床他都要哭一次。”见到陆栩含笑摇头,听得分外认真,我大受鼓舞,立刻把弟弟从小到大的糗事抖得一干二净,“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吃红毛丹吗?因为那个笨蛋第一次吃的时候忘记剥壳,就这样整个塞进嘴里去嚼,哈哈,从此以后他只要看到红毛丹就会想到满嘴刺的感觉。。。。。。”
  “还有还有哦,弟弟小学的课本都被他拿去烤地瓜了,天天偷挖邻居的地瓜来烤,大概是因为太过作恶多端,他自己被猛然窜起的火苗燃成了蚕豆眉;有一年春天,他拉着我挽袖提锄手种红药,嫌我没力气,自己挥起锄头使力轮下去,却一下子打在自己的脚背上,痛得他嗷嗷直叫在床上歇息了半月;过年的时候把小鞭炮缠在小牛的身上,结果被暴怒的母牛追出三条街,从此见到牛就绕道三尺。。。。。。”
  大多都是我在说,而陆栩只是安静地坐在我身侧,带着笑偶尔应和一两句。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在我停下来回想往事的时候,陆栩转过头,直视我的眼睛,“听起来他应该过得还算愉快,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只有沉默不语。
  其实,也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候,只是我说不出口。
  弟弟小学的时候成绩差,拖了班上的后腿,那时候老师的工资不高,奖金跟班上的分数挂钩,老师因此很讨厌他。他在学校受尽欺负,我记得他有一次数学作业没有带,那个老师就用三角尺打他的手,他一直哭说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下回不敢了对不起老师我下回不敢了。可是那个老师还是一直打一直打,她不相信弟弟的话,就是觉得他没做。后来把弟弟打到午饭全部吐出来才停手。
  这种事太多了,考试考不好就会被老师打,用很厚的书敲头,得罪了那些坏的人,书包就会被墨水泼;作业本被撕掉;被拖到厕所打。其实弟弟比普通人更懂得珍视爱与温暖,比别人更细腻柔和。也因此,他总是不习惯依赖别人,对生活的不信任让他太独立了,他逞强嘴硬,倔强沉默,所以我们都觉得他不像寻常人家的男孩子那样乖巧。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只要有人对他稍微流露善意,他就会记得一辈子。更不要说,像陆栩这样毫无保留的对他好,他除了把自己赔进去,也别无他法了。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陆栩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我居然就这么自顾自发起呆来。
  “你说的。。。。。。他那个样子。。。。。。是指没有安全感吗?”我小心地措词。
  陆栩眉头蹙起,想了想,缓缓地摇摇头:“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述,与其说是害怕或者没有安全感。。。。。。。不如说是,他找不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挽留他的,他对这个世道已经没了欲求,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下一秒死去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弟弟有这种心思。
  “他的手。”陆栩抬起自己的手,“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一直戴着护腕吗?”
  视线落在陆栩青色的血管上,我缓缓地摇了头。
  “高一军训的时候他曾因为中暑而晕倒,因为是班长,我背着他去医务室打点滴,那时候发现的。”陆栩拿另一只手在脉搏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很长很旧的一条疤,虽然看得出愈合很久了,但因为伤得很深,直到现在伤痕都还非常明显,他大概是不想被人问起,一直用护腕遮挡。”
  听陆栩这么说,我不由吃惊地瞪大眼,高一的时候我和弟弟并不共班,我从没听他说过这件事,更没想到看起来很乐观的弟弟居然有过自残的行为,有些结结巴巴:“可、可是平时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陆栩微微笑着点点头:“的确,现在已好很多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淡然,没有添加任何感情,可我却觉得那是一种隐晦的责备。
  天色渐暗,四角泅出墨色,终于熬到晚上,买了船票坐上船,看着对面的岛屿渐渐靠近,我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靠岸后,三人沿着栈道一路往下,路过那间墓园时,我忍不住停下脚步。
  上面的锁已经腐坏,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思琪?”
  见我停步,转变方向走进墓园,阿蛮有些困惑地看着我。
  “我。。。。。。我想先看看这里。”
  走近就能发现,这里时常有人打扫,周围的杂草都被清理得很干净,墓碑上也没有什么尘灰泥土,大理石表面被擦拭得光洁无比,我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上面那张黑白色的遗照上。阿蛮也好奇地凑前来看,我清晰地听见她惊诧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照片上的人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温温润润地笑着,眉目弯弯,左边的唇角漾出一个浅浅的笑涡。
  小时候看见的时候并没有感觉,现在再看,才知道有多么相象。
  “思琪,这是你亲戚么?”阿蛮在一旁咂舌,“简直长得和你弟弟一模一样!”
  陆栩盯着那张照片不说话,眉头紧蹙。
  他大概跟我一样清楚,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往来的亲戚。
  视线再往下移,落在刻写碑文的地方,中间书写着:“挚爱宋其嘉之墓”,左边一行小字:“生於1971年4月15日…………殁於1993年9月27日享年22岁。”
  ——殁於1993年9月27日。
  我忽然觉得从脚底窜起一阵一阵的寒意,调用全身力气去克制住快要颤抖起来的手,别开眼睛,再不敢多看一眼,急匆匆转过身说:“快走吧,再耽搁天就黑了。”
  这一刻,我恍然明白。
  那个悲伤至极的拥抱以及那个只有醉酒时才会念出的名字,都是传递给什么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亲爱的们快来戳俺快来戳俺~~~


☆、黑暗之潮4【改河蟹字~~】

  我们家的房子,就在墓园下面,再走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房,爬山虎郁郁葱葱,几乎淹没了窗门,秋天时叶子变成了橙黄色,被风吹动,像是翻卷的波浪。
  老家的钥匙我已经没有了,但我知道哪里还有。
  绕到后门,那里堆着一个花架,上面摆着许多花盆,从左往右数到第六个,搬开,一枚用防水塑料袋封住的钥匙就露了出来。
  开门的一霎,我以为会有扑面的尘埃,没想到还算干净,连长期封闭门窗的异味都没有。
  就好像,真的有人会时不时回来打扫一样。
  后门连着厨房,往右拐,就是空无一人的客厅,只剩下一些老家具留在这里,其他的早已搬去了南川。
  大概是因为没有人住以后水电都不通了,屋子里暗暗的。
  “好像没人唉。”阿蛮东张西望后得出结论。
  “上楼看看。”陆栩把视线投向右边的楼梯,当先走了上去。
  二楼一共有五个房间,我同弟弟各占一个,最大的一间是爸爸的卧室,另外还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客房。
  每一间房都打开来查看过,并没有人。
  真的扑了个空。
  我也不知道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安心多一点,可是弟弟究竟去哪里了?他是否和爸爸在一起?
  我拿出手机,忍不住再打了一次。
  《moon river》婉转低回的旋律响起来,一曲终了,还是没有人接。
  “等等,再打一遍。”陆栩突然说。
  “怎么了?”我被他吓一跳。
  他直接抢过我手机,按下重播键。却没有拿到耳边听,反而捂住电话,四处搜寻声音来源。
  我明白过来,也凝神细听。
  微弱得快要听不见,好不容易才听清它是从楼下传来的。
  陆栩把手机扔进我怀里,又拔腿跑下楼。
  我和阿蛮也跟着冲下去,就看到手机屏幕的光在前门边的角落里一闪一闪。
  陆栩捡起他的手机,上面的电已经快要耗完。
  弟弟的手机在这,人却不在。
  他来过,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不小心把手机丢下的?
  “你弟弟突然跑回没人住的老房子干嘛?”阿蛮疑惑不解,“来缅怀逝去的童年?”
  我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弟弟是绝不可能会主动到这里来的。
  他恨这个地方。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有多讨厌这个他曾经住过十五年的地方,他甚至讨厌到憎恨蓝色憎恨鱼憎恨所有能令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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