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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一方居然是卫越联军。
北越与南楚的疆土并没有交接,此次进攻完全借道卫国,如此劳师远征,又是攻打素有插翅难入之称的潼关,莫非他们真以为现在的楚国虚弱到能轻易让人捡了便宜?
对于曹佑思的焦急,白夜只无奈的叹气:“曹大人,此时秦军虽败,但已在乌塞河另一侧重整旗鼓、虎视眈眈,我军无必胜把握,又如何敢轻举妄动?万一卫越之事被秦王得知,他宁舍一子,我大楚危矣。”
我听着暗暗点头,白夜所虑极是,相对的,曹佑思就显得年轻而缺少经验。可此时除了白夜手中的军队,楚国根本无兵可调,又如何解潼关之围?
我沉吟:“朝廷可有旨意下来?”
“回娘娘,没有,这封求援信刚刚抵达,算来发往楚京的另一份应还在途中。”
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叹道:“那只有先封锁消息,尽快与秦达成协议。曹大人,本宫一介女流,没什么见识,和谈的事要麻烦你了。”
“娘娘放心,下官定竭尽所能。”曹佑思恭敬的垂首回答。
坐在另一侧的白夜眉头轻挑,明显对我的话不敢恭维。我警告的斜瞅了他一眼,这人难道不懂做人要谦虚谨慎吗?当着没吃过我亏的人的面,就不要揭我老底了。
又商谈一阵,可除了寄希望尽快与秦和谈成功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白夜见一路奔波的我们面露疲色,便提议先去休息,其他的等休息后再说。我和曹佑思欣然点头,当要出帐时,我装做忽然想起事情的样子道:“对了,白大人,上回你给的那份补身的药方,我前段时间吃着感觉没有以前好,所以就停了。这回正好麻烦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要另外开副方子?”
对于我的要求,白夜全无意外,看来自上回被我陷害后长进不少:“好的,那娘娘稍留片刻,让下官替您请脉。”
曹佑思不疑有他的先行离去,我无聊的看着正诊脉的白夜说:“你的药很好,我没事。”
“我知道。”他见曹佑思走远,终于松开手:“娘娘脉象平和,想必身体已无大碍。”
“这多亏了哥哥呢!”我笑道:“不知潼关之危,哥哥还有没有办法吗?若没有,不如听听小妹的?”
他不语,静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平静的道:“这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着,在他耳边轻声嘀咕起来。
我刚说完,他就忍不住道:“这太冒险了,万一……”
“一路行来,我眼中所见只有死尸遍地、村庄荒芜的惨况。百姓已经无法承受新的战争,如果再继续以舍弃他们换取胜利,下个被舍弃的必将是我们。所以潼关绝不能失守,否则楚就真要亡国了。既然是亡国,那亡在秦手里,还是亡在卫越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秦和卫越早就暗通款曲,也许他们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要是那样……”
我冷笑着截断他的话:“要是那样,楚国已无力回天,按我的方法不过速死,倒也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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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塞河的河面既不宽,水流也不湍急,虽被当作秦楚交界的标志,却没有阻挡任何人的意思。随便一个人一叶扁舟,就能从河的一边畅游到另一边。从这点看,此河与正互相敌视的两国不同,是非常好客的。
楚与秦和谈的地点就设在河上,由于互不信任,谁也不肯过河谈判,于是干脆各乘一船,到一览无疑的河上见面。两国甚至还详细约定了会面时所带随从数目、船的大小等事宜。
这时就看出曹佑思的精明,无论是他派人去对方营地传话,还是接见秦国来传话的人,都显得胸有成竹。对这些琐碎之事,不但没有因潼关告急而尽量让步,反而据理力争,不露丝毫焦急之色。显然他也明白,如果露出一点急迫之意,不但后面的和谈要做更多让步,甚至还会引起秦的怀疑。
于是,在两国使者没有见面前,双方的初步试探互有胜负,暂时平手。
我坐上船时,感觉脚下轻晃,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无论是以前当大清格格,还是如今身为楚后的我都不会游泳,乃标准的旱鸭子。现在为了两国和谈,居然要我这只旱鸭子坐船去河中心。就算这条河没什么危险,我也觉得极不踏实。
好在之后大船行进平稳,没有特别不适,我渐渐放下心来。
两国的船载着和谈的人慢慢接近,开始了第一次谈判。
当我看清秦国船上众人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时,那胖子也看清了我们,冷哼一声,傲慢的道:“莫非南楚真已无人,竟叫一个女人来和谈,诚意何在?”
“我楚国自然诚意十足,此乃……”
曹佑思的话被那胖子无礼的打断:“你又是谁?凭什么接话,莫非这次前来和谈的王族是你?”
我微笑着挥手阻止曹佑思反击,西秦虽吃了败仗,但显然不服,如今又有大军在侧,自然想先给楚国一个下马威,可惜他们不应找上我。
我恭敬的深施一礼,见那胖子越发洋洋得意,才大声道:“请恕小女子孤陋寡闻,今日方知长皇子殿下竟已年逾古稀,还让殿下舟车劳顿,实是楚国的失礼。本宫做为楚的王后,在这里给殿下赔罪了。”我故意拔高嗓门,又在长皇子和年逾古稀几字上加重读音,胖子在我的话声中脸色阵青阵白,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话,只一双眼睛里的凶光恨不得把我射穿。
随着我的话声,两船已靠近得不能再近,秦国船上每个人的样子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发现他们的表情明显分为两派,一派和那胖子同仇敌忾,满脸愤慨的瞪着我;而另一派脸色虽然难看,但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憋笑憋出来的。
就在一片古怪的沉默中,秦船上忽然传出一个优雅动听的声音:“楚后说笑了,没有出迎是秦烈的不对,该死该死。秦烈已在船上略备薄酒,既为楚后接风,同时也为刚才的失礼赔罪,还望楚后不要推脱才好。”
第三章 一夜春梦了无痕(下)
随着那声音的出现,秦船上众人纷纷靠向两侧,露出条长长的走道,在走道尽头,船舱入口处一个紫衣玉冠的年轻男子卓然而立。
紫衣男子和我目光相对,微笑点头,温文尔雅中透出股不容侵犯的王家威仪。给人的感觉犹如天上白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高高在上。
我有些失神的望着他,刚才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好像只是错觉。
“娘娘!”
曹佑思的低唤叫醒了我,转而娴雅的笑道:“承蒙长皇子殿下美意,本宫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故意忽略曹佑思最好不要过去的眼神,命令下人在两船之间搭好舢板,轻提罗裙,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好,楚后爽快,佩服佩服。”秦烈的语气显得很高兴,快步走到船边迎接道:“今日我做东道,请楚后一品大秦美食。楚后也莫吝啬,秦烈对南楚美食闻名已久,却一直无缘品尝,等下次会面时还望楚后成全。”
秦烈果然有心,知道和谈肯定耗费时日,两国人又不可能隔船喊话,干脆以美食为名,让和谈轮流在两条船上进行,给了前段时间因谈判地点争得脸红的两国一个台阶下。
我笑着点头答应,总觉得这腔调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临行前秋狐狸曾说,秦烈身为秦国长皇子,举止斯文、礼贤下士、事母甚孝、爱护幼弟,秦国大部分朝臣都甚为推崇,却偏偏被其父秦王所厌,言其优柔寡断、儿女情长,最不肖己。今日观他进退有据、谈吐优雅,轻描淡写化解两国争论焦点,绝对是个厉害角色,没准下任秦王就是他。我忽然想起秋霁燕,一个我本以为已忘记的人,嫁的正是眼前的秦烈,她有没有机会坐上王后宝座呢?
刚才那个态度傲慢的胖子靠上来,经秦烈介绍,我才知道此人是秦国大司徒王廷相,也因此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秦船上的人们表情分为两派。
看来离楚京前,秋霁言给我讲述的秦国朝廷消息到派用场的时候了。
王廷相是秦王宠妃惠妃的兄长,而战争中被白夜擒获的三皇子秦宁正是惠妃之子。王家对于秦王位有力的竞争者秦烈总处处刁难,这次想必是担心秦烈在换回秦宁的事上不尽心,所以干脆亲自出马。
和谈的事我没有插手,只安静的坐在一边,静品香茗,任由曹佑思与王廷相唇枪舌剑。而王廷相显然也没有和我这个妇孺谈判的意思,秦烈不知是否因王廷相与自己弟弟秦宁的关系,谈判事宜几乎都交给了他,只有当双方某个问题谈不拢僵持时,才会出来打个圆场。
整个和谈过程中,王廷相一直面色不善,似乎还在生气我说他年逾古稀,这人不会就只有这么点肚量吧?我暗想,要真如此,看来王家也没什么希望了。不过,也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好像秦烈的视线会若有意若无意的往我身上飘。
这日和谈告一段落后,我又与秦烈客气了两句,便起身准备离开。忽然船体猛烈摇晃起来,毫无准备的众人大部分摔得东倒西歪,我也摔在了地上。
秦烈脚下虽有些踉跄,却没有摔倒,他第一时间走到我面前伸出了手,道:“楚后,您没事吧?”
猛地,记忆中一个声音与这声音重合,那时有人撞倒了我,也同样走到我近前,关切的问:姑娘,你没事吧?
然后,我看见了一双纤尘不染的云履……
当初去找阿星的人竟然是秦国的长皇子,我任他扶着站起,低头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扶我站好后,放开我转头对身侧的侍从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侍从不一会儿回来报说,不知为什么乌塞河的水流突然变急,连固定在秦、楚两国船上的舢板也不稳了,很难通行。
秦烈听后,蹙眉沉吟,有些为难的望着我道:“楚后,你看是在我船上稍歇片刻,还是我用船送你上岸。”
没等我表示意见,王廷相厉声道:“殿下三思,不要中了对方的诡计。”
死胖子,我要真能控制河水,第一个先淹死你,省得你唧唧歪歪。脚下依旧摇来晃去,我一刻也不想在河上多待,笑道:“如果不麻烦的话,殿下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秦烈边答应边命人起船,王廷相也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拂袖而去。等他带人走远,秦烈歉意的道:“这几日大司马心情不好,有失礼数,楚后莫要见怪。”
我心想可以理解,毕竟战败被抓的是自己外甥,要换作其他皇子,他不放鞭炮庆祝才怪。
秦烈身边的侍从忽然扑哧一笑,对于自己侍从的无礼,他只是无奈的笑笑。这让我更加好奇,什么事如此好笑?
那侍从年纪很轻,一双墨黑的大眼滴溜乱转,见我好奇的望着他,也不惊慌,反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楚后娘娘,您不知道,昨日大司马才被五皇子殿下当面说老得连路都走不动,牙齿也要掉光了,做和谈使者根本是给秦国丢人。当时……”
“小澈,不要胡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秦烈急忙阻止越说越眉飞色舞的侍从,转头对我道:“我平时太纵容家仆,让楚后见笑了。”
“哪里,殿下的侍从很有趣呢!”我轻笑,故做若无其事的问:“这次和谈,五皇子殿下也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他呢?”
“五弟向来不善言辞,所以留在营地,没跟来。”秦烈答,见我不信,苦笑着解释:“五弟平日寡言少语,只偶尔嘴里刻薄了些。”
“是呀,昨天是大司马逼人太甚,五皇……”叫小澈的侍从想进一步解释的话被秦烈瞪了回去,真是对有趣的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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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十几日和谈,轮流在两船上进行,双方表面虽争得激烈,但暗里却都做了退让。秦国因三皇子在我们手里,不得不让;而楚则因潼关之围,希望秦尽快撤兵。
今天的和谈在秦船上进行,船平稳的停在河上。乌塞河除上回出现异常外,以后的日子都很平静,可我心里不知为何总感到有丝阴影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河水好像少了很多?”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条河本来水流就不旺。”
“可前阵子又闹得很厉害,你说不会是龙王显灵吧?”
今日秦烈有事没来,船仓里曹佑思和王廷相的谈判大体达成协议,正在就细节问题讨论。我听着无聊,加上老觉得有些不对劲,干脆到外面透气。没想到一出来,就听见两个操船的下人在小声议论河水的问题。
水变少,十几日前那么汹涌的河水怎么会变少?似乎有什么在心里一闪而逝,当我想捕捉时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