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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汉广一个激灵,忙低头摸去——裤兜上有一道斜刀口子,钱包露出来大半截,连皮面都被割开了一层!“这这……这什么时候?”慌忙抽出钱包翻了翻,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他抹了把冷汗,暗自庆幸。现金支票和各类卡折倒不重要,里面还有两张大额发票和娱乐城拓展业务的一张批条,丢了才是大麻烦。
“就在我喊你的时候呗。”青年掏出一包烟,点起一支,严肃地教训道:“我说二叔,快过节了,这些扒手都扎堆作案,你也不注意点,我晚喊一秒,你这钱包就没了。喂,抽吗?”
“不抽不抽,”盛汉广连声道谢:“多亏了您,多谢多谢!”
前面开车的司机搭上话头:“哎哈,小伙子真热心肠,换我我可不敢提醒,这些扒手都凶得要命,还有同伙,他们狗急跳墙捅几刀来,我可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是嘛,所以我才假装认识你,别显得提醒得太刻意,”青年点笑嘻嘻地打开窗抖了抖烟灰,“我也怕呀。”
青年要去的地方不远,过两个十字路口,拐三道小巷就到了,司机停下车,转头道:“到了,十元钱,欢迎下次乘坐。”
眼看青年快下车了,盛汉广从善如流地抽出一叠钞票,“小伙子,来,一点小意思。”
青年顿了一顿,抬手一拒,笑容更深了,“你这是抹灭我见义勇为的功劳啊。”
“呃……”盛汉广卡壳住了。
青年满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肩膀,打开伞往外钻,“好啦,十块车费你付就行了,”
盛汉广探出头去,追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支着车门,傲然然道:“你就叫我雷锋吧,哇哈哈……”
盛汉广忍俊不禁,“别闹,我真心感谢你的。”
“收到了,我心里很得意,要享受一下做好事不留名的快感。”青年拍拍自己的心口,继而摆摆手,“拜拜啦,二叔。”
“喂!”盛汉广叫住他,脱口而问:“你为什么叫我二叔?”
“我本来是喊大叔的,可为了和你装认识,叫大叔不够熟络,一着急,二叔就从嘴里蹦出来了。”那青年的个头挺高,腰杆笔直,肌肉结实匀称,五官倒是平平,但瞧着很舒服,尤其嘴型,长得十分讨喜,嘴角上翘,不说话也兀自带着笑,浑身散发着盛夏阳光一般热烈炙人的蓬勃英气,快融化了这冰天雪地的寒冷。
他说:“不想,我一喊,你就回头了。”
春节后,盛汉广顺利扩展业务,两栋新楼剪彩开业,开辟出了市里首屈一指的大型娱乐城,对外招聘大量职位。
在求职的人群中,盛汉广惊诧万分地巧遇那个青年,第一反应:这小子是来应聘男公关的?第二反应:还是应聘保安?
那青年特别坦然,打过招呼后,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问完一拍脑袋,“哦,有钱人,来找乐子的。”
盛汉广不置与否,明知故问:“你呢?”
“应聘。”
“聘什么职位?”
“电工。”
盛汉广笑了,“你的简历给我看看,我和这娱乐城的人事组组长很熟。”
青年将信将疑,“真的?”
“我一把年纪了,骗你干什么?”盛汉广伸手,“快点儿。”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倚老卖老。”青年爽快递过来一叠简历,“得,给你看看也不会死。”
“林雅昇,名字很斯文嘛。”盛汉广只扫了眼名字和照片,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在简历上写下一行字,“你不用面试,简历交给人事组组长就可以了。”
“同意聘用,盛汉广……”青年照那行字念了一遍,追着问:“喂,二叔,你叫盛汉广?你真的认识人事组组长?真的?你凭什么同意啊?”
后来,盛汉广头疼不已,聘用这个小电工是一切糟糕的开端——小伙子热心肠以外,还真异常他妈的自来熟!
“二叔,你这电脑肯定是中病毒了,一般杀毒软件杀不了,我给你修修……唉?唉?怎么回事?死机了?没关系,强行关机……咦?咦?开不了机了?”
“……修你的电路去。”
“啧,我就一电工,又不是电脑维护的,干嘛臭着张脸啊?”那小子倍儿理直气壮。
“你……”
“二叔,想知道职员们怎么评价你吗?”
“我不想知道。”
“你真没劲!要热情!要好奇!要勤问!才能保持年轻!来,我再问一遍,想知道职员们怎么评价你吗?”
“想知道。”
“不告诉你。”
“你……”
“二叔,你在看股票?教教我这么炒股,我也赚点小外快。”
“行啊,创业板的生物科技前景不错,我在这支股票上赚了二十五个百分点,你看它的走势图BALABALABALA……喂,雅昇,你听懂了吗?”
“不懂,你直接说哪支会赚钱吧。”
“……现在进入价高了点,嗯……要不你就买另一支吧,一股才十二块六。对了,你有多少可以投入?”
小电工的工装裤上有十几个口袋,掏了这个掏那个,掏了那个掏这个,最后掏出八十块钱,“喏,够买六股。”
“你……”
“二叔,一个人吃饭?咦?总经理也吃盒饭?我看看总经理吃的是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回你的配电房去。”
“这是什么?我尝尝,呱吱呱吱……”
“……牛鞭。”
“我呕,呸呸呸,不愧是总经理!在下甘拜下风,告辞,告辞!”
“你……”
“二叔,照片上这小孩是你儿子?”
“别碰那照片,放下。”
“我说,二叔,你儿子长的不像你……”
“林雅昇!别叫我二叔!”
“……不,不叫就不叫呗,总~经~理~”阴阳怪气地拉长尾音,小电工摔门而去。
“你……”
“总经理,您报修电路?哪个开关不能用?”
“就我书桌下这个……雅昇,那天对你吼了,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我听说过你的八卦,很好奇,就装傻问你……”
“呃?你听谁说的?”
“嗤,你养了他七、八年,娱乐城里哪个老人不知道?老人八卦给新人听,新人八卦给新新人听。”
“……他们说的全是真的,多难听我都不否认。”
“难听的我都过滤掉了,”小电工钻出桌子,蹲在地上仰望他,把换下来的废电线卷一卷揣进工装裤里,指指自己的耳朵:“只留下好听的。”
近在咫尺,对方明亮的眼睛点燃了他深埋的欲望,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心尖酥麻发颤,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渗出一层汗。
小电工将脏手在身上擦了擦,怯怯地拉住他的一根手指,隐晦暧昧地欲语还休:“总经理……我和你,一样的……”
盛汉广畏惧了,他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悸动,并且悸动很久了,那份悸动在他每天看到小电工时就要冒头,野猫似地抓挠他干涸枯萎的心,畏畏缩缩地壮大,越挠越痒,痒得发疼,他不敢碰,千辛万苦地忍着。他四十多了,虽然空虚难熬,虽然寂寞缺爱,但招惹不起年轻而不稳定的情人,承受不了心血来潮、来去汹涌的爱。
小电工咽口口水,垂下了眼帘,“总经理啊,其实,我,我喜欢你……”
往地上一蹬,椅子往后刺溜溜滑去,他必须离那个引诱他的罪魁祸首能有多远有多远,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出了一句伤人心的狠话——“对不起,雅昇,我不是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接受。”
林雅昇怔了怔,涨红了脸,呼地一下站起来:“我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接受!”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总经理领略到了小电工的报复,只要林雅昇当班,他就得往配电房打电话——
“配电房,我的空调开关坏了。”
“配电房,我的台灯不通电了。”
“配电房,我的饮水机插座出问题了。”
“配电房,我的微波炉开关烧掉了。”
“配电房,我的碎纸机卡壳了……”
“配电房,我整个办公室都停电了……”
“配电房……”
“总经理!”那个拽了吧唧的小电工永远也学不会规范的礼仪,不敲门直接闯进来,气咻咻丢下工具箱,好像总经理欠了他万儿八千:“哪里又坏了?”
他既好气又好笑:“别问我,你自己知道!”
小电工注意力被墙上多出来的两张精致的小画框吸引去:“这是什么?”
“我儿子从寄宿学校快递来的,”骄傲的老爸臭美地介绍道:“科技竞赛一等奖,篮球比赛冠军,我今天找人裱了一下,挂在办公室里。”
小电工斜过去一眼:“你儿子不是快高考了吗?多念书少干杂事比较好。”
他笑容满面地将画框摆正些,“没关系,我对成绩要求不高。我儿子是全才,小时候还会跳舞呢。”
“钢管舞?”
“去!说什么呐?小朋友学的舞怎么会那么糟糕?是交谊舞,小时候他长得秀气瘦小,老师给他穿上裙子充女孩,超多男孩想和他搭档,”盛汉广想起儿子小时候的趣事,喷笑道:“我还一本正紧地陪他练过呢。”
“是吗?你也会跳?”
“当然。不难,你不会?”
“不会,我就一粗人。”
“哦,修你的开关吧。”
“我都说我不会了,你也不教教我?”
“没兴致。”
“总经理,要积极!要热心!要慷慨!做人才有乐趣!”
“你真是……”盛汉广扶额,“真是糟糕的要命。”
舞步并不时髦,两个人比肩执手,双双紧张地屏息凝神,唯恐让对方感触到自己火热的气息。你进一步,犹豫试探;我退一步,含糊眷恋,来回反复的几个单调的步子,终于还是有人迈错了,你也进,我也进,不知谁踩了谁的脚,也不知是谁先发笑,谁先偷了谁的吻。
灯红酒绿的夜生活降临,娱乐城霓虹闪烁,迎接络绎不绝前来寻欢作乐的新客旧客。他看惯了逢场作戏,那些敞开了的笑声,不见天日的闹腾,都掩饰不住纸醉金迷之下的寂寥冰冷,抵不过此地此刻,静谧祥和的一个吻。
浅吻之后,姿势换为拥抱,紧密相贴,不知不觉化成贴面舞,舞步乱得没法矫正,小电工的睫毛划过他的面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上,将他隐忍的爱撩拨得张牙舞爪。他闭上眼,收紧手臂——这糟糕的小电工,像一轮会发电的小小的太阳,能量旺盛,任他堪比柳下惠,誓做伪君子,也禁受不住直白如火的示爱和不依不饶的追求。
“总经理,你又报修开关?”
“雅昇,你别再弄我办公室的电路行不?”
“我没啊,真没。”小电工无辜地摇头摇头。
“好吧好吧,还是桌下这个插座,你看一看。”
“行,你让开。”小电工麻利地钻进桌洞里捣鼓,“最近梅雨季,地毯又盖住这个插座,就更潮湿了……”
“雅昇,今晚有事,不和你一块儿吃饭了。”
“靠!是你约我,还放我鸽子?”
“对不起,凑巧了。我儿子打电话说要回家吃饭,他快高考了,学业很忙,大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林雅昇灰头土脸爬出来,短发乱糟糟的,失望地抱怨:“我都准备了。”
“明天补偿你。”盛汉广失笑,抬手拭去对方脸上的一小块灰尘,调侃道:“你啊,约个会有什么好准备?不用打扮已经很帅了。”
“谁打扮啊?我给你准备礼物了。这不是第一次约会么……”林雅昇仍然保持单膝跪着的姿势,不知打哪儿变出了一朵玫瑰花。
盛汉广傻了眼:“呃?”
小电工向来坦荡热忱的笑容掺杂满满的慌乱无措,想必是羞涩害臊了,想半途打退堂鼓。嗫嚅半晌,他扶着盛汉广的膝盖,直起腰杆,递上求爱的花,凝视对方的眼眸,鼓足勇气一字一字说:“总经理,我爱你,跟我交往吧。”
糟糕,真是糟糕透了!盛汉广活到四十老几,头一遭经历这样热辣的求爱,厚颜无耻的老脸这一回彻彻底底红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