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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爸爸也是脑癌走的,从发现到不行了,才两个月,你叔叔时日也不多了。」
「……」加贺无言以对。那个人……那个他曾经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尊重敬爱的人,那个他恨不能剥皮碎骨饮其血食其肉的禽兽,那个带给他无尽温暖和无边的痛苦的「叔叔」,还没等到他最後的报复,就已经要死掉了吗?
闭了闭眼睛,加贺决定履行他对由奈的承诺。
「他的骨灰,可以运回来安葬。」
「没这个必要……你爸爸妈妈葬在祖坟,他们恐怕也不愿意见这个伤害了自己儿子的弟弟吧!」
加贺握紧拳头,一句在他心头盘旋了十几年的话,在此时,终於问出口:「祖父,为什麽……为什麽在他那样对待我的时候,你要作壁上观,不肯帮我?!」
加贺总一郎长长一叹:「原衫,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你没发现的事情我也没察觉,即使你那时经常生病,我也以为是你体质虚弱的原因,所以才严格看管你,就是怕你有闪失,没想到却给你留下了我不喜爱你的印象……
「而你叔叔对你……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你们叔侄俩开始互相残杀的时候了……你爸爸走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了,你是我唯一的孙子,我实在无法选择帮谁!」
办好手续,由奈搀扶著加贺总一郎往登机口走去。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两个亲人,不过已经没有了挽回的可能……再多的懊悔也不能改变发生过的事情,就好像祁子嘉永远不会原谅林家一样,他……亦永远不会原谅!
於是,他的生命里,剩下的能影响他的人,仅有林景禹一个了吗?
其实曾经是有一个的,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东西,差一点就来到这个世界。
千叶荀子接到加贺原衫的电话,立刻就赶到了相约的地点,看到坐在幽暗灯光里的未婚夫,她不禁愣住了,「原衫,你……你的身体还好吧?」
一个多月前,加贺从安哥拉回来就是这般骨瘦如柴,但那是刚被释放,瘦弱一些也是正常的,可是都过了这麽久,他怎麽一点也没有恢复,反而更加……苍白憔悴了呢?
千叶荀子一落坐,加贺就开门见山道:「荀子,我对你很抱歉,我们分手吧!」
他一直没和千叶荀子说分手,不是在犹豫,而是根本没在意。可是现在突然觉得,没有人有资格浪费别人的青春,他既然不能娶她,就应该尽早的和她说清楚。
千叶荀子一愣,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突然冷笑起来:「连夜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个啊……分手就分手,追我的富商有的是,你也没什麽稀奇的!」
将戒指摘了下来,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千叶荀子起身就想走,却听见加贺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
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千叶坐下,叫服务生开了瓶红酒,首先敬了加贺一杯。
「这一年半承蒙你照顾了,不过你别和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根本没爱过我,我其实也一样……」放下酒杯,千叶荀子擦了擦嘴巴,一口气道:「我一直以为我是爱你的,可是你被绑架的那段时间,我才发现,我不爱你。
「我那时很担心你,可心里却在想,要是在之前我们已经登记了,你死掉的话,我是不是能继承一大笔遗产?又庆幸自己没嫁给你,没生那个孩子,再有钱的女人,是个寡妇也会让人说三道四,而且,我再想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好男人就难了!」
很实际的一番话……这里也许有气话的成分,但就是肺腑之言,也让人挑不出错来,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个孩子!
加贺苦笑道:「如果你生下了那个孩子,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不是给你生孩子的工具!」千叶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面色酡红,滔滔不绝道:「不过,加贺原衫,我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多,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打掉那个孩子,也是因为你,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是女明星才决定娶我,你想利用我的国际影响力来宣传自己的企业。你这样现实,我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为了让自己更有价值,不会被你抛弃,我必须要更红才行,那部影片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错过了,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富太太了,你在外面搞七拈三,找情人养情妇,我也没有插嘴的余地!」
加贺愕然:「你怎麽会这麽想?」
「不然我该怎麽想?你不是一直和栗山南纠缠不清吗?即使和我订婚,还是转给了栗山南好多产业做为补偿……」
「这些,都是栗山告诉你的?」
「对!她都告诉我了,她说你爱的是她不是我,只是她是黑道出身,对你的事业有影响,所以你才不得不选择我……」
千叶荀子醉了,眼角湿润,声音开始颤抖:「我一心一意对你,可是你呢,不仅和栗山南暗渡陈仓,还和你的助理林景禹纠缠在一起……呵呵……不过林景禹是个识时务的,他知道自己是男人,不可能有什麽名分,最多也就是做一个情人,所以选择站在我这边,他还支持我──」
「荀子,不要说了!」加贺厉声打断了千叶荀子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怪不得他和林景禹的绯闻传得满天飞的时候,千叶荀子对林景禹一点敌意也没有,原来他们俩是统一战线的盟友!
千叶荀子绝对不是个蠢女人,可是在林景禹手里,依旧只是一张牌,一张断绝了他对女人的念想、断绝了他对子嗣冀望的上好的牌!
「荀子,我不知道该怎麽补偿你……这是张空白支票,不要觉得是种侮辱,实在是……我太贫穷了,除了这个我什麽也没办法给你!」
将支票放在桌上,加贺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千叶突然叫了一声:「原衫──告诉我,你最後的选择是谁?是栗山南吗?」
「不是……是你的盟友。」
丢下错愕的女人,加贺开著车漫无目的的绕著银座区来回转,大冬天车窗全部敞开,冷风灌进来,让人清醒很多。
林景禹说过……他最可爱的地方是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这是句甜言蜜语,可是从林景禹口中说出来,就一定是有特殊含意的。
也许他所谓的可爱,就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吧!此时不禁想,如果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过,自己的性格应该是怎样的?十五岁之前,他到底是个什麽样子?
加贺努力回想著本来的自己,那个遥远的自己,那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自己……
他小时候是很怕寂寞的,因为是独子,所以对「叔叔」家的妹妹格外喜爱,同时又有些嫉妒妹妹得到了所有长辈的宠溺,而自己是长子,又不会撒娇嘴巴不甜,所以总是被严格要求著。
除了妈妈,对他最和蔼温柔的就是「叔叔」了,他带著他逃课,去滑雪去游泳去爬山去露营,虽然总是发生意外,可是每次他在医院醒来,「叔叔」总是守在床头,於是父亲早亡的他才会对「叔叔」那麽依恋,就像是对爸爸的依恋和信赖一样。
他小时候成绩很不错,不过那个年纪,成绩好的不如体育好的受欢迎,於是他以前的女人缘一般,唯一暗恋过的女孩也投向了体育股长的怀抱,後来那女孩被甩,他还暗爽上好一阵。
在妈妈的刻意隐瞒下,学校的人都不知道他家里的背景。他是老师和同学眼中品学兼优的乖孩子,私底下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恶作剧专家。教导主任凶过他没戴校徽,他就把盛了浆糊的保险套丢进怕老婆的主任的车子里;校长总是罗哩罗嗦像个大妈,害没吃早餐的他在早操时差点晕倒,他就把校长室的牌子摘下来挂在女厕所门口……
不过这些事情他都是一个人偷偷的做,他看不上学校里那些横著走的小流氓,做坏事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他很享受自己「智商犯罪」得逞後的快感!
明明没有音乐细胞,却因为由奈学小提琴而非要去学钢琴,其实比起弹琴,他更喜欢穿著白色燕尾服坐在灯光下优雅的演奏时,受到众人夸奖的感觉。
这样一想,他小时候也不是什麽好东西,而且也已经学会伪装。
可那就是真实的他……如果就这麽平平顺顺的,让那样的自己长大,应该会是个表面上温文儒雅,内里却一肚子坏水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奸商吧?
那麽,林景禹还会爱上他吗?
林景禹的爱……真的是爱吗?难道不是愧疚发酵後产生的类似爱情的幻觉?
其实大部分人,都无法遇到真正的爱情,都是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如果林景禹一辈子都能坚守这份愧疚,守住他的承诺对自己忠贞不二,他也不会吹毛求疵的去计较那份爱有多纯粹。
可是……那麽出色的林景禹,万一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与他灵魂相契,让他无法自拔的人呢?
如果林景禹敢背叛他……如果放弃过他一次的林景禹敢再次抛下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加贺的胸口就像是挨了一记重拳,闷闷的喘不过气来,那种缺氧的感觉再度出现,四肢开始麻痹,眼前突然一黑──
车子在全速行驶的情况下,失控的撞上了路边的装饰灯塔,整个飞了起来,侧翻著砸在草坪上。一串彩色的灯泡挂在车镜上,在加贺的眼前闪了几下,熄灭了。
加贺趴在草地上,湿热的液体从额头汩汩流下,给昏暗的视线添上一抹鲜红的色彩。
林景禹……我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一切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安排之下,从未出过一点差错,这样未免太无趣了……
我没有能力挣脱你的摆布,可是只有死亡……是谁也无法控制的……真想让你尝一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啊……
林景禹连夜赶到日本,下车後一路狂奔冲进医院,腿上的旧伤发作,疼得他嘴唇发白,脸色铁青。
泽崎坐在病房门外,看到林景禹,眼泪立刻决堤:「总裁出了车祸……」
「我知道,他怎麽样了?」
泽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景禹没耐性等下去,一瘸一拐的往病房里走,正要推开门,就听见泽崎呐呐道:「是脑癌晚期,恐怕……没有几天了……」
林景禹的身体僵直,嗓子里发出「咕咚」的一声,半晌,缓缓转身,一字一句的问:「你说什麽?」
「总裁……车祸伤了头……检查的时候发现……呜呜呜……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总裁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呼吸衰竭……已经没有希望了……」
加贺原衫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要不是戴著氧气罩,安然的就像是睡觉一样。
林景禹走到床边,俯下身,仔细的看他的脸,轻声问:「你被小婶骗,以为隔壁房间那个重度烧伤患者是我的时候,是什麽心情?」
昏迷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林景禹摸了摸他头上缠著的绷带,突然笑了起来:「我看到你哭得肝肠寸断,其实是很开心的……你为我哭了……」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加贺原衫闭著的眼角,顺著脸颊滑下。
「你本来就是很爱哭的……我记得那时我背著你,问你什麽,你也不肯回答,就是一直哭,哭得我衣服都湿了……我要是一直背著你走出树林,把你送去警察局就好了……为什麽我那麽没用,居然走不动了,居然把你放下来了……」
那时他才十三岁,背著比他大的孩子走了那麽远,实在是精疲力竭,又看没有坏人追上来,就放松了警惕,将加贺抛下,跑到山下的加油站给家里打电话求助,可是等来的却是林丞宪派人来带他走。
林景禹无法辩解说自己是被强制带走的,因为那些人没有强迫他,只是父亲打来一通电话说:「这件事你不可以插手,你是长子,记住你的责任!」他就乖乖的跟著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被抓回去以後,也一定会哭吧……我想了一夜,第二天又偷偷去体育馆附近的仓库找你,可是已经不在了。」
看著仓库里留下的血迹,年幼的林景禹有一种自己是刽子手的恐惧。
「你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响起,我好害怕,我躲在游泳池里,把耳朵埋进水里……可是还是一直听到哭声,後来才发现,原来是我在哭……我没有办法像祁子嘉那样不顾一切的救你,我只能懦弱无能的哭泣!」
「啪嗒」、「啪嗒」……眼泪一颗又一颗的落下,林景禹双手抓著床单,身体在颤抖,连带著病床也跟著颤动。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你一边吐血一边哭……我以为我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