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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舍不得先行离开,明显欣喜的腔调让严华冲心里面的酸涩更加浓重,不敢再回头看他径自拿着病历本向着病房走去。
程越等在走廊的拐角处,太多的喜悦掩盖了身上来势汹汹的疼痛,只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有点漫长,逐渐占据了上风的疼痛毫不客气的肆虐着,分不清来自心脏还是来自胃,整个胸腔和腹腔都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手摸索着口袋里面所剩无几的止疼药瓶一口气都倒进了嘴里,程越思忖着,等下出来得再去药房开一瓶更强效一点的。
程以凡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面前,程越靠着白色冰冷的墙壁微微俯身正咀嚼着嘴里苦涩的药片,眼前甚至一度昏暗的看不清脚底下。
“阿越?”
程以凡带着几丝说不清的情绪不敢肯定的叫出他的名字,让程越有点反应不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站的地方恰好是程以凡离开时候的必经之路,强撑着把最里面的药片咽下去,勉强抬起头对上程以凡略带疑问的眼神。
“爸。。。”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来了”,不是“你来看阿瀚”,不是“你怎么不进去”也不是“你的脸色很不好”而是硬邦邦的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如当年,他从顾静颜的手术室出来时候的那种口气,夹杂着几丝难以置信的情愫。
程越强迫着自己去习惯这种类似于质问的口气,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
“我就是路过。。。”
“哦,严医生还在里面做检查,我要回公司了。”程以凡多少察觉出了自己刚才的问话有点生硬,然而还是拉不下一直以来的淡漠,只是看着程越额角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说话的口气不免软了几分。
“您放心,我不会刺激阿瀚,等他睡着了我就站在病房门口看一眼就成。”以为程以凡软下来的口气带了不悦程越下意识便急忙解释。
“罢了,阿瀚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又怎么可能刺激他。。。等会儿还是进去看一看吧,我公司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谢谢爸。。。”程越几乎没有想到程以凡会是这样的态度,不自觉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脸上的笑意竟然带着几分受宠若惊。
“你。。。我看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程以凡错过程越身边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明显感觉这人僵直的身体有点勉强。
“哦。。。没。。。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有点累。。。”被突如其来这样不经意间的一句关怀弄得心跳陡然加快,程越竭尽全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断断续续的回答。
“是不是上次昨晚手术没有休息好,不是说抽造血干细胞恢复的时间和抽血差不多吗?”
改了第二套手术方案,程越并没有让严华冲告诉程以凡,所以,在他的意识中,程越做的手术不过和简单的抽血没什么区别而已,禁不住拧着眉头问道。
“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这事情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还是不要太累。”
“知道了,爸。”
程越看着程以凡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面竟是五味陈杂,茫然不知所措,像是突然之间偷来的温暖,这种看似奢求的东西,想不到在有生之年竟是可以再一次感觉到。
严华冲的电话在口袋里面响起来,程越挂掉电话,站直身体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又拍拍不甚清醒的脸颊和额头,扶着墙壁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程瀚的病房走去。
就像是近乡情更怯的那种心情,程越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近在咫尺的程瀚还有等在旁边观察各项数据的严华冲,竟然有点不敢推开门。
严华冲隔着玻璃也看出了他的犹豫,放下手中的病历本径直走过来拉开病房的门。
“刚睡着一会儿,他可能会睡40分钟左右,我去外间沙发上等着,你进去吧。”
严华冲错开身子让程越进去,然后轻轻掩上门走了出去。
程越立在床尾看着那张和他七分相似的脸,已经不复一个月之前的苍白瘦弱,带着几丝健康的红,呼吸平稳有力,化疗的缘故,被剔去的头发隐约有长出来的趋势,头顶密集的黑色都带着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活力。
扶着床沿慢慢的靠近程瀚,程越摸索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伸出来的手带着几丝颤抖和瑟缩,蜷着手指伸了伸又回握起来,竟是不敢去够程瀚的手臂。
明明已经是过了初夏的季节,外面草长莺飞,艳阳高照,长袖的白大褂下面还套着长袖的衬衫,他却还是觉得身上冷的厉害,本能的认为程瀚裸露在病号服外面输液的手臂也会冷,小心翼翼的将他卷起的袖子往下捋了捋,又将盖在胸前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这才心满意足的弯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3 章
只是没想到程瀚会醒来。
这些日子几乎所有的时间是用来睡眠,好不容易转回了普通病房,程瀚迷迷糊糊睡了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竟然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便看到程越歪坐在病床边支着手臂在椅子的扶手上,抵着额头手指你捏着眉心,整个人看上去既疲倦又单薄。
心脏不知道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很突兀的响起,原本有些昏沉的程越猛然间坐直了身子,抬手扶了扶略微低下去的眼镜。
“你睡醒了?”
“谁允许你来的?”不过是一时之间的怔忪,逐渐恢复了神智的程瀚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程越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胸口,那里面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有点承受不住,扶着一旁的床头柜缓缓站直了身体。
“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我先走了!”
“到真是没有如你所愿,对你来说,我会下来是不是一件晴天霹雳的噩梦?这个医院很快就不是你一个人雄霸天下了,你是不是很惋惜??”
“没有。”
“程越,那你跑来这里装什么深情?还是觉得在我还没有彻底康复之前上演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给你的那些属下做表率?”
“没有。”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好养病,我先走了。”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在程越的心底,家人,永远是那份温柔的存在。
这些年习惯了一个人,却还是没有习惯他们的恶语相向或者是漠不关心,程瀚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换做他人,会不会听进去都不一定,但是,终归是不一样。
胸口密密麻麻的疼痛越发的肆意,背对着程瀚不敢回头看,害怕看到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因为对于他的仇恨而变得狰狞恐怖。
“程越,你装什么装?既然有胆子来却没胆子面对我,是不是真的被我猜中了,那个时候在手术室里面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装作深情的看着妈妈昏迷不醒,然后却不制止何晨让他不择手段害死了妈妈?”
“程瀚,我说了,那件事情是意外,你没有必要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那你敢不敢把当年的法医鉴定拿出来给我看?”程瀚撑着身子坐起来口气如同生病前一般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眼眸深处的执着像极了那个时候他当着程以凡的面耿直了脖子说,他很爱陆子谦一样。
“不可能。”
“你是害怕了,你是做贼心虚了是不是,程越,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找出来那份被你和警方串通好掉包的法医鉴定!你尽可以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享受万人拥羡,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和何晨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随你。”程越脚下的步伐有点沉重和凌乱,试了好几下却没走出多远的距离,身后程瀚的声音像是地狱深处的魔爪一点一点扼住了他的咽喉。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恨不能当初死的人是你!”
严华冲出去了一趟刚进病房的门口便被程瀚足够恶毒的诅咒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穿过外间推开里面的门,程越僵直的身子逆着阳光有点微微发颤,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明显是被那句话伤到了的模样。
“程瀚,你怎么能这样和你哥说话?”严华冲快步走到程越身侧想要伸手扶他,被那人倔强的拨开了手,硬是挺直了身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程瀚便有点后悔,看着程越骤然僵直的身体心里竟是难过的想要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严华冲突然冲进来的一句暴喝却让他将那份猝然冒出来的念头压了下去。
“怎么,严医生,莫不是你认为救了我的命便有资格管我的家事了吧?”
“程瀚,我不过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来提醒你,不要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不可挽回?你去问问程越,究竟不可挽回的是我还是他!”
程越的耳边一直回响着程瀚的那句话,然后便是嗡嗡的响声,逐渐的在脑海里面轰然炸开。
是啊,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他?
如果是他,阿瀚便还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如果是他,爸爸也不会孤苦一人守着回忆度日。
如果是他,说不定妈妈还可以挺过去那样可怕的病,说不定在晨叔不懈的努力下他的病还会有奇迹发生。
这段活下来的时光就像是从妈妈的生命里面偷回来的一样,原来一直是个小偷,偷走了别人的幸福,还偷走了别人的生命。
程越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却是越发的遥远,扶着墙壁的手逐渐使不上力气,心底里那个声音像是带着摄魂的诱惑,放弃吧,快点放弃吧。
肖灏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像十几二十岁的热血青年追女朋友一样,躲在她的必经之路蹲点守候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那天被程越突然提出的分手打乱了心绪,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曾发觉,坐在小书房的地上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又何苦想逼着别人相信他不曾做过那样的事情。
漠然收拾起那些照片追着去了程越的公寓,门上的锁甚至都因为时间久了而落了灰,颓然的坐在台阶上想很多的东西,想到那人出门前苍白汗湿的脸,摇摇欲坠的身体,总是觉得心脏那块地方揪着生疼。
手机一遍一遍拨过去都是显示着关机要不然便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只能在每天下班以后开着车跑到医院门口堵人,趁着今天轮休的空挡大早上的开车赶来,车刚刚停稳当便看到程以凡匆匆从住院部的大楼走出来被车接走。
肖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进去的,他只知道他吓得要死,怕的要死,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着了护士站的小护士,也有认识他的人自然是不敢隐瞒,却碍着严华冲千叮咛万嘱咐下的死命令,只是说了句住院的是程瀚才看到肖灏逐渐缓和下来。
想着程越对弟弟的在乎,肖灏寻着病房一路追过去,刚出了电梯间,便看到程越扶着墙壁摇摇欲坠的模样,一个箭步跑过去扶住了堪堪快要倒下去的人。
“阿越!”
最初的不安和慌张过去以后,肖灏抱着程越飞快的向急诊室的方向跑去。
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冯之初不出意外在门口看到了肖灏,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推开急诊室的门便走了进去。
程越不过是急痛攻心一下子没缓过来晕了过去,被肖灏抱着来回颠簸的途中已经是逐渐恢复了意识,看到冯之初走进来迫不及待的揭下氧气面罩,用看的见的口型勉强说了一句话。
“不要告诉肖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程越被送回病房是一个多小时以后,肖灏紧紧跟着推床的护士走在后面,看着陷进移动病床里面的人,单薄的身体竟是几乎看不到起伏,宽大的氧气罩遮住了他几乎半张脸。
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和煎熬如同泛滥的洪水一般将他所有的烦扰轰然冲散,肖灏疾步抢上前去,抓住程越露在薄被外面的手,冰凉的几乎没有温度,修长的手指纤细得似乎只剩下了外面那层薄薄的皮。
走在后面出来的冯之初逆着光看向刚走不远的人群,刚刚那一刹那间肖灏眼底流露出的疼惜丝毫没有掺假,两个人明明都是爱的那么深,却为什么这样的爱情在他们这里却是求而不得。
肖灏一路跟着护士进了程越的病房,却诧异的看到之后进来的冯之初连接了心电图的导线在他的胸口,上面立刻显示出来的微弱的心跳却一声重过一声敲击在他的心口,某一刻竟然有点不能呼吸。
肖灏对着已经调到最慢的点滴凝神看了好久,这些简单又小心的操作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因为他的事情老爷子突发心脏病住院,这是医生每日例行查房惯用的动作。
看着繁复冗杂的管线绕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