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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但是他的脸红了。
梅晓沉默着给他擦完身子，晚上准备留宿的时候，苏童又突然说你回去吧，以后别来陪夜了。梅晓愣了一会问为什么，苏童也不解释，冷下脸不理她。
她不知道苏童怕简正义再来，怕之前他夜袭的事曝光，那真是奇耻大辱。梅晓猜不到他的心思，她想的是另一个人。
“石头哥，”梅晓揉下眼睛，迎着慢慢走近的那人，高兴地说，“你是来找我去接苏苏的么？”
付马林看着那个人撑着伞站在檐下。
雨那么大，周围一片嘈杂，夹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水线粗而急，天色昏黑。
“不是。”他抬起伞，冲付马林招手。“我是来接你的。”
沉而冷淡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里却异常明晰。
雨水顺伞直下，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如此温柔坚定，稳稳地对着他，半点不让人误会。
付马林转开视线，一把拉住路过身边的某个姑娘，笑：“你好，伞可以借我用一下么？”
那姑娘呆住，双目圆睁，有些不置信地看着他，脸涨得通红。
“可以吗？”付马林的眼角弯得更厉害。
“当，当然可以。给，给你。”姑娘支支吾吾地说完，又小声加了一句。“付医生。”
这称谓几乎细若蚊蝇。
付马林完全没有追究她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兴趣，笑着接过她的伞，打开走了出去。
经过石磊时，就好像经过一个陌生人。
石磊手蹭蹭鼻尖，走上一步，先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还在发呆的那个姑娘。看着漫天泼雨想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就这么把伞给了付马林。“拿着。”
然后又嘱咐了梅晓一声。“苏三已经出院了。”掉头匆匆而去。
雨大，付马林走得并不快，石磊没几步就追上了，不客气地挤到他伞下。
付马林停住脚步，石磊看着他笑。
笑得二皮二脸的。付马林想着，却没有再推人，街上人来人往，没必要娱乐他们。
而且扪心自问，他并不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人。
石磊见他没反对，很自然地接过伞，又伸手把人揽过来。
付马林拨开他的手。
石磊也不勉强，两个人向前走着。
“伞好像小了点。”石磊说。
这伞是姑娘家夏天防紫外线的那种凉伞，不光小，还镶了蕾丝。
付马林抬头看看，冷笑。“你还可以再往自己那边偏些。”
石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又揽住他的肩膀。“所以你再靠过来点就对了。”
在付马林说什么前，他手上用力，紧走几步。“去吃火锅吧，前面新开的火锅店不错。”
雨那么急，伞又小，要遮两个大男人实在勉强，所以吃火锅的计划自然被采纳了。
这家火锅店虽然是新开，却异常火爆，门口等位的人很多。
倒不是因为味道特别好，而是服务超卓。
一般饭馆等位的时候也就给你放几张凳子，了不起有茶水和杂志。
这里的配套就全了。
除了各色饮料，还有电脑上网区，还有修甲的，甚至洗脚的。
先不说饭馆门口洗脚怎么不搭配，这些服务都免费，足够人趋之若鹜。
据说新开业时，有人吃饭忘了带钱，老板也不生气，开了张白条说下次记得一起付。
最后还送了那傻眼的客人一份水果。
因为雨大，店里人比平日更多。之前吃完的走不了，门口躲雨的见到了饭点就索性吃了再走。
两人坐在等号区，谢绝了五花八门的服务，拿了一杯水静静地坐着。
付马林没什么说的，他在等石磊开口。这个人那么走掉，又这么回来，总是有话要说吧。
都是成年人，这也不是电视剧。
“我不想听你解释。”那只是台词，笑话，他怎么会不想听解释。
然而石磊一直沉默，至于表情——付马林偏头看了一眼，还是那副死人脸。
其实他能陪着笑来找自己已经有些意外，这个人多不爱言辞，早在法国乡下的时候他已经领教过。只要石磊愿意，几个月不理你也是可以的。
“173号，两位。”终于叫到他们的号，入座后，服务员热情地推荐双人套餐，还没介绍完石磊说就这个吧。没一会儿上了锅底，石磊又要了两瓶啤酒。
服务员开了瓶给倒的时候他拿过瓶子示意自己来，身子略微前倾，给付马林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很快杯子外凝结了细细的水珠。
锅底汤滚了，有袅袅的白汽漫出来，挡住对面人的脸。
付马林喝一口啤酒，太凉了，气倒是很足，在嗓子眼堵半天没下去。
那边石磊又问服务员能不能抽烟，得到许可后就拿出烟盒。
付马林就这么看着他抽，偶尔喝口酒。
快烧到头的时候，石磊掐灭了火，又对付马林笑笑。“吃吧。”
付马林眼前色彩缤纷，是服务员开始上菜。
那就吃吧。沉默地涮菜，大口喝酒。
中间石磊给他夹了几个芝士牛肉丸。这东西他吃不惯，付马林倒很喜欢，也不跟他客气。
一顿饭吃完，还是没有交谈，对坐一会，看着锅里渐渐烧干。石磊就叫了买单。
两人再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石磊看看天。“去我家吧。”
付马林冷冷回绝：“不去。”径自走到路口招手打车。
石磊跟了过去。车来了，付马林打开后门进去，石磊把他人往里推推，也挤了上去。
付马林说出地址。
石磊问：“去你家？”
付马林哼一声。“你怕啊？”
石磊看看他。“怕屁。”
付马林胸口一股恶气乱窜。“怕屁？不怕你躲我那么多天？”
石磊笑出声来。“我这两天出差。”看着付马林鄙夷的眉眼，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脸。
付马林冷笑。“这么巧？”抓住他手不让摸。
石磊还是笑，顺势五指紧扣，叹口气说，“开始两天没有，后来是真的出差。”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拿过他手凑到嘴边亲一下，“想你了。”
付马林撇嘴。司机在前面倒后镜里一路偷瞄他们，被他冷冰冰瞪了回去。
石磊看见了，又笑。
这个人负气骄横的样子怎么能那么可爱，这么想着就一阵心动，凑过去亲了一下他嘴。
付马林呆了呆，忘了生气。石磊在外面从来不做这种动作。有时候自己故意逗他，他总能一本正经地制止。今天真是转了性了。
“还生气么？”石磊低声问，口气柔和，付马林最受不了他这样说话，心里一阵酸软，仔细看他的神情，平静外表下隐有不安歉疚。这个人是不会说对不起的，这就算道歉了吧？
“别生气了，”石磊用自己额头抵着他的，“我保证以后不吐了。”
付马林冒烟了。摇摆不定的心立刻又硬了起来。一下推开这人。“靠，还有以后！”
石磊嘿嘿地笑，肯炸毛就表示差不多了。
司机耐不住好奇，又偷摸回头看，正对上石磊的眼，这一吓冷汗都出来了，迅速回头，抓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娘啊，哪里来的两位大爷，这眼神一个比一个厉害，早知道不拉这趟活。
这边石磊伸手想去抱付马林，手机响了。
车厢里安静，对方说的什么听得很清楚。
电话是陈长河打来的。今天苏童出院，一伙人正在庆祝，不知道怎么就碰到简正义他们，脚上还打着石膏，两拨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已经动手，现在闹得有点大了，叫石磊过去看看。
南北派平时龇龌不少，吃饭打架闹事根本稀松平常，但一来刚谈和，二来就是重点了：陈长河说，苏童不晓得怎么回事，今天喝得特别多，揪住简正义疯了一样打。
“石头哥，我根本拉不住他。”陈长河急得快哭了，“你知道的，三哥喝酒后脾气上来了，那真的是天王老子也不认——”
苏童真发脾气的时候什么样，石磊当然知道，何况还喝了酒，何况他手里是简正义。
他皱起眉头。“我马上过去。”
付马林冷冷看着他，哼了一声要把手抽回来。
石磊不让，挂了电话，正好目的地到了，付马林开门想下车，被他拖住。
付马林看着他迟疑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会下车了，强压着火挑眉：“你家小三儿喝多了，你不是要马上过去么？”
石磊沉默一会说：“苏三喝多了很难对付，我去去就来。”
付马林点头。“你去吧，也不用来了。我看着你就烦。”甩手要走。
石磊抓紧了一用力，又把人拖下来。“你再烦我也没用，我不会放手。”表情变得郑重，继而亲
了他一口，“乖乖在家等着，我有话跟你说。”
付马林微一错愕，他已经笑着松手关门，车呼啸而去。
回家后，付马林随便洗漱一下，东弄西弄，干什么都是心神不宁，最后索性跑到床上躺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着窗外对面楼里灯光一盏盏灭去，听到楼下小区池塘里的虫子开始叫唤，手机终于亮了。
付马林又等了一会，才抓起来看，是一条短信。
“我在你家楼下。”
一下坐了起来，想了想，趿着拖鞋走到阳台。
他家在5层，不高不矮的距离，可以看见正对着的路灯下，树影里的人。半边身子全浸在黑暗里，只有手里一点红光明明灭灭。
看了一会，手机又亮了。
“宝贝没睡吧，下来听我讲故事。”
付马林忍不住笑，再往下看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从树下出来，正抬头望着自己。
隔得那么远，路灯下的眼，仍异常明亮，让人怦然心动。
Chapter23
松山监狱，石磊23岁。
犯人们吹着口哨喃喃笑骂，倚着栏杆看下面狱警领头一溜鱼贯而入的新来者。
因为没处宣泄的精力和情绪，监狱里无事也要生非。每次来新人，无疑算的上一个大节目。
“嘿，看那个，嫩得很啊！”
“还挺自在，这小子没毛病吧！”
石磊对这样的事并没有特别爱好，但因为无聊也就跟着看热闹。和所有人一样，他第一眼就瞧见了走在队伍中间的木小眉。
新犯人这时候已经被倒饬过，头发都剃成贴皮的青瓢，身上是一色发灰的制服。再好看的人摊上这样的装束也精神不起来。但是木小眉——的确不大一样。
就五官来说，他不算顶好看，特别的是神气。
石磊在这里三年多，见过很多次新人乍到。对老人的挑衅和起哄，有的惶惑不安，有的漠然不理，有的桀骜地回瞪，还有对着他们嬉皮笑脸打招呼的老油子，只是没见过这样的。
清澈明亮的眼四处张望，有些好奇，有些期待，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要不是穿戴和周围的人一样，你会以为他只是来参观的，那表情十足是个新入校的学生。
傻的！和其他人的反应差不多，石磊脑子里当即有了这么一个判断。直到这傻小子的目光扫过人群，停驻在他身上。
“嘿，笑了！笑什么呢！啊哈哈哈哈！”
看到他的时候，少年好像顿了一会，继而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从他眼角嘴边发散，好像早晨的阳光一般清新灿烂。
“喂，快走啊！”后面的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少年才依依不舍地往前走，然而眼睛始终看着石磊，脸上笑意久久不散。
石磊有片刻恍惚，这人脑子有问题吧，但是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从没指望在监狱里看到这样明朗的笑容，即使在外边，也不多见。
“你好，我叫木小眉。”
石磊淡淡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少年，脸上是未经掩饰的惊喜，没理他，走过去了。
“诶——”木小眉在后面追了两步。“不要走啊，磊哥。”
石磊回过头，冷冷道：“我不是你哥。”
木小眉还是那样笑。“你就是磊哥。”
白痴。石磊转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