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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
——太阳达到黄经330°,桃始花,仓庚鸣,鹰化为鸠
真正呆在浩雪阁的徒众很少,大多时间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其实就算是乔素此对浩雪阁的人络关系网也不甚清楚。她屋里那个雕花红木衣橱的暗格里安放着雪衣临终交给她的金匮,里头有一卷卷宗,她至今没有打开过。据雪衣说,那里记载着浩雪阁最高层的几位人物。
现在,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那卷卷宗此时正在她的身上。
她想,是到用它的时候了。
“素此,可以启程了。”南宫寒道。
她点点头,一夹马肚子,红色的发带便飘扬在空中。她的身后是一辆宝蓝色的小马车,那是她专门给江桃儿准备的。马车旁是两个白衣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不带兵刃。走在最后的是南宫寒和关孟。
他们走的时候江城正好下起了雪,院落中易桑紧了紧身上的玄狐裘淡淡的咳开。
“少主,你说这次那丫头能平安回来么?”弱水递过去一杯温温的水去。
“不是告诉过你么,不许叫我少主。”易桑扭过头去,微微恼了。
“明白,这次桑哥是微服出巡对吧?”弱水顽皮道。
“咳咳,泄漏身份的话又会被爹爹抓回去的。还有,不是那丫头,要叫阁主,再让我听见你这么叫一次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他边说着如此的狠话边很温柔地冲弱水笑着。
弱水不禁被易桑笑得一抖,水也撒了大半,沾湿了白色的狐裘。
“对不起。”他忙去用绢子擦拭。
“没事。”易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却用压得更低的声音道“有些事情做错了没关系,有些话说错了却会要人性命。我不想你死,弱水,你可懂得?”
“多谢桑哥教诲。”
浩雪阁的门前留下一串整齐的马蹄印。
就连深浅都是相同的。
可是半个时辰后,这马蹄印又无缘无故的深了一层。
雪不停的落着,很快就掩埋了一切。
乔素此在高高的马背上扬起头,那似乎是冬日里最后一场雪,纷纷扬扬,呼啸而过,惊落了一地的梅香。
他们的路赶得很急,可到了苏城境内时也已是那灼灼春日。
是夜,月华如炼。她携了一壶良酿,缓步走在客栈的小院中。明日便可到苏城境内,她却越发不安起来,这一路上太过平静,平静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她仰头灌了一口酒,却尝不出滋味。她喝酒不过是为了寻求一时的安定而已,酒总能令她安定。
她是从什么时候嗜上酒的?远到她自己也忘了。只依稀记得小时曾在父亲出门耕种时偷过那大坛白晃晃的酒吃,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想其实她是喜欢偷酒的感觉胜于喜欢酒吧。当然她也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她的胳膊上至今留着当日父亲用鞭子抽她的伤痕。
“女孩子,还是不喝酒比较好。”阿木笑笑道。
阿木是这家店的小伙计,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办事也是一是一二是二。浩雪阁是这里的老主顾了,阿木与素此也有数面之交,他总是叫她“乔姑娘”。
素此笑笑,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个女子了。
“听说掌柜把掌上明珠许配给你了,恭喜了。”素此放下酒杯道,这个时候她与普通的女子几乎没有两样,人们怕是很难将她与那个独闯九冥幽煞的浩雪阁主联系在一起。
阿木一张娃娃脸红了起来,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有些害羞,傻乎乎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这个算是我送给你们成亲的礼物。”素此将一定银子放在阿木手中笑笑离开。
她也不知为何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女孩子,还是不喝酒比较好。”
很多年前她初到南宫家给湛然做侍婢,一天她没忍住偷偷去了酒窖偷喝了老爷最上好的酒时南宫湛然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她傻愣愣地站在哪里,有些不知所措。像南宫家这样的世家对下人要求难免是很严格的,严格到近乎苛刻,偷了东西不但要被赶出去而且还要收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你要是保证以后不再喝酒了,这事我就不说出去,好不好?”他对她慧黠的笑笑。
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后来酒窖里少了酒事终究是被老爷发现了,老爷发了很大的脾气。时至今天她还记得南宫延的怒容。而湛然却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南宫延平静了下来。
“那酒是孩儿前两日送给了白。”南宫湛然很恭敬的低首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未向父亲及时禀告是孩儿之过。”
南宫延自然知道他所说的白是谁,明渊王慕容白,皇八子,字逸轩,亦是南宫湛然的金兰之交。
“那是我第一次说谎。”很久很久后南宫湛然微笑着对她说。
“却不是最后一次。”她亦微笑。
他无可奈何道:“好像和你在一起后我说的谎越来越多了。”
她挽过他的手问:“那你有没有后悔?”
他折下一枝粉桃斜斜插入她的鬓间,只笑不语。
粉白的桃瓣纷纷扬扬飘落把苏城染成一片绯色。
昨日关孟已经平安到了扬威镖局,而南宫寒也被她遣去送江桃儿回江府了。
最美的桃花在苏城,而苏城最好的赏桃处在桃花庵。
她闭着双眸安静的坐在一棵桃树下。
她所倚的那棵桃树离当年她与南宫湛然相识时的那棵桃树有十步远。每年她都会来这儿一次,每一次她都没勇气走到当初相识的地方去。
她在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想到这里乔素此不竟讥讽一笑,笑意却满是苍凉。
有脚步声渐次毕竟,她可以听出人很多。
“乔阁主好雅兴。”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二十个黑衣劲装的杀手将她团团围住,空气中都充满剑拔弩张的意味。
她没有睁眼,唇边依然啜着讥讽的笑意,笑意中却再没苍凉的味道。她缓缓道:“九冥幽煞果然会挑好时机。好地点。深知此刻星芒剑不再我身边,而我也决不肯让这里染上血污。”
她七年来星芒从不离身,除了来桃花庵。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她并不能做到人们口中所说的心若磐石,剑虽是武器中的君子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凶器,她不像把凶器带到回忆里去。
耳畔传来粗利的笑声“那么你便只有坐以待毙了。”
乔素此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似地说:“可惜杀人不见血的办法也有不少。”
她的眸子蓦然睁开。
“素此!”南宫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动,他刚刚探听到九冥幽煞几乎派出了所有高手来剿杀她。
红衣女子依然坐在树下安静的闭着眼睛,安静的简直如同死了一般。桃花林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只有花香。
“他们呢?”南宫寒松了一口气。
乔素此突然笑了,笑得诡异无比“大概在山顶吧。”
半个时辰前。
领头的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臂,他的右臂上扎着一枚碧幽色的银针。
所有的人身上都扎着一枚同样的银针,都在右臂。
“这上面涂的毒你应该认识。”乔素此淡淡一笑,“这是前些时候你们送来的那只蜈蚣身上的毒液,你们也应该知道哪里有解药。”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了,他确实知道哪里有解药,但这解药却绝不在他们自己的身上而在这座山的山顶上。解药是一种叫‘银铃子’的小草,并不名贵但在这座山上却极少。
少到绝不够二十个人分,而他们的毒也绝等不到回到九冥幽煞慢慢解。
乔素此微笑道:“你现在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南宫寒也笑了,很难得的笑了。
桃花庵在这座山的半山腰,而跑只会加快毒性发作。
“走,我请你喝酒。”南宫寒兴致仿佛不错。
“去哪里?”
“云来酒家。”
云来酒家的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明眸皓齿颇有风姿。
素此与南宫寒捡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静静坐着。
良久南宫寒道:“关孟死了,在我们送到扬威镖局两个时辰后。”
她盯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道:“人我们已经送到了。”
南宫寒不语,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人已经送到了,死活与他们再无关系。可是。。。可这已经是第七个从他们手中送出去不过两个时辰便被暗杀的人了。很明显,这是九冥在对他们示威。
九冥幽煞是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在浩雪阁出现前它从未失过手。这样接连不断的找他们麻烦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了。更不妙的是九冥幽煞的总舵偏偏在苏城,这次难免要有一场恶斗。
“他在这里?”乔素此突然没头没脑的丢出一句。
“他在这里。”南宫寒却知晓她的意思。原来在她心中只有他是不是在这里是最重要的。
乔素此目光越过他的肩忽然愣住。
云来酒家的女掌柜低着头对着账台后的账房耳语了几句,然后便银铃般笑开,果然有万种风情。
那账房一身寒青色长衫,身材修长,本正低着头执笔记账。听了女掌柜的话才缓缓抬起头来,温吞吞的看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依稀还是少年模样。
她握着茶杯的手一寸寸收紧。
南宫寒冷冷的看着她手中的杯子,她的指尖已微微泛白,但杯子还没有碎,这么些年来她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走吧。”很久后她淡淡道。
他轻笑着跟上她的脚步。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乔素此。
“现在离你送下桃儿有多久了?”她突然回身问他。
“不到两个时辰。”
“你再去一趟江城主家。”
“去保护江桃儿?”南宫寒脸上有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乔素此冷冷道,“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南宫寒又笑了“她要是没死呢?”
“那你就娶了她。”
“你当真?”他看着她的眸子,亮如点漆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我也想知道要是江桃儿是我们浩雪阁的人,他们九冥还有没有胆子动。”他们敢派人暗杀她,放毒虫到弱水居,那他们到底敢不敢直接和浩雪阁撕破脸呢?
南宫寒淡淡看着她“我的婚丧嫁娶还轮不到你操心。”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手却不由自主抚上胸口,为什么他会生气还会心疼?她的冷静无情他不是早就熟悉了么?南宫寒不由得苦笑,哥哥,我现在莫不是正在犯和你一样的错误吧?不,决不能。
苏城的夜晚是很美好的,繁华程度更胜白日。
凤舞堂中莺声燕语,水袖娥眉。
凤舞堂里有全国最好的歌舞班子,而能去那里消遣的自然是些王孙贵胄。
小四子看着走在前面轻摇折扇的主子心中强忍着想掐自己的冲动。他自八岁跟着慕容白,二十年来未见过自家主子出入过烟花之地,甚至连酒楼都去的甚少,朝野上下何人不知明渊王冷面无私。克己自律。但今儿个却像换了个人一般,竟来到了凤舞堂。
“王爷,这事儿要是传到王妃那里。。。。。。”小四子战战兢兢道。
慕容白一阵轻笑“难道本王还要怕她?”
小四子低下头不再多嘴,他晓得今儿个王爷心情不好。抑或是王爷不止是今儿个心情不好,七年前明渊王府文有南宫湛然武有蔚子岸春风得意一时,人人皆道慕容白为储君之选。但几年前南宫家燃了一场大火,从此南宫湛然失踪。蔚子岸也不知去向已久。慕容白失了左膀右臂孤身面对朝廷那些虎狼之辈难免力不从心,听闻今日朝上严太傅就水灾一事狠参了王爷一本,皇上一怒之下削了王爷的官衔,将水灾之事交予六皇子查办,慕容白心里难免不快。
南宫寒喝下第三杯酒。
这本是个熟悉的地方,现在看来却这么陌生。
台上的女子很美,美得很像一个他曾经很熟悉的人。
“听说这儿的新花魁长得颇像当年的沈飞卿。”有人说。
“长得是有三分像,但神态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旁边的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没看过沈飞卿的凤舞蝶衣,这世上简直没有人能赶上她舞姿的万中之一。”
“后来就失踪了,这么美的一个人儿。。。唉。。。”
南宫寒抿着嘴,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
台上忽然旋出一个绯衣女子。
轻纱遮面,眉目清婉。
一刹间,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有许多人已兴奋的脸冒红光。
她穿的是雪影,沈飞卿的雪影。
这件舞衣连同沈飞卿已消失了很多年。
她低眉。舒臂。旋舞。
做着与刚才女子几乎相同的动作却自有一番风情,仿佛。。。仿佛彩蝶蹁跹。凤穿牡丹。风舞蝶衣,只属于沈飞卿的风舞蝶衣。
雅座上的人儿玩弄着手中的酒樽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女子。
“王爷真是贵人,刚来这凤舞堂就看着了这出风舞蝶衣。”小四子一旁为自家主子斟酒一旁道,“七年来不知多少人日日来凤舞堂就是为了等着一天蝶衣重现。”
“也不过如此么。”慕容白望着女子空旷的眼神不屑的一笑,“如此没有情感的舞蹈,倒是让本王失望的紧。”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