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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的挣开湛然的怀抱,飞身跟上那抹丁香色身影。好奇怪,就算是作为沈飞卿,可是她的武功还在。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她肯定,这绝不是梦那么简单。
那个人走得并不快,保持着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足以出现在她视线内让她跟上,却不足以使她看清眉目。
山上有许多人在放风筝,少女在树枝下打着秋千,妇人折下柳枝收入袖中。
偶尔经过一片坟岗,也会有人带着果品香烛前来祭奠。白色的纸钱如同雪花般落了一地,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絮语,寂寥的触目惊心。
已是清明时节。
一股寒意如同潮水漫上乔素此心头,连自己已置身桃林中也浑然不知。
“素素。”魅惑的声线勾回她的注意力。
“素素,你不是想看看这里么?你不是想看看你们初识的地方么?”他一点点把她引向林子深处。
清明,桃花已是落得七七八八,唯独山里这片桃林依然绯云似锦。
远处,一个小小的暗影隐约在桃树下。
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由自主一步步靠近。
银色的剑光流星追月般划过,洒下一片清光,直逼男子丁香色衣袂。
毕竟是蔚子岸的月影,就算真的是如鬼似魅的前浩雪阁阁主雪衣亦需忌惮三分。
四周的景物随着交缠打斗而抖动,如同旧画作般颜色脱落。
她闭上眼,头痛欲裂。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素此,素此…”有人温柔的低唤她的名字。
缓缓睁开双眸,他们仍在溪边。
好真实的一场梦。
“刚才是睡着了吧?”湛然微笑,露出很理解的表情,“要是赶路太辛苦我们到前面寻个客栈好了。”
“不必,今日务必要到达辰川。”她与慕容白约定一月之内赶到洛都会面。
她想好了,等办妥了洛都的事她便要慕容白将湛然和寒送到忘忧仙境。
然后,她想去过几日平凡的日子。每一所宅子,门前栽杨柳,屋内种桃花。烹茶煮酒,调琴下棋。一个人完成他们曾经的梦想。
希望来得及吧。
毕竟她,时日无多了。
洛都,明渊王府。
“王妃,王爷回来了!”鹊儿欢欢喜喜的奔入清音阁回报自家主子。
女子依然翻卷如故,仿若没听见。
“王妃!”
“咦,小喜鹊你怎么了?”看着自家贴身丫鬟蹦蹦跳苏宛凉不明所以。
“我说王爷回来了!”不满,太不满了。她难道就这么没有存在感?或者说…明渊王爷就这么没存在感?
“太好咯!”苏宛凉欢呼雀跃。
“唉?”她家王妃什么时候转了性?
“正好把这个拿过去给他签一签!”扬着手中的白宣她兴高采烈的往外冲。
“主子,等等啊!”怎么办?怎么办?王妃她还没换凤冠披帛呢,而且这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她怎么看到王妃手里挥舞的那张纸上赫然写着…修书?!
洛都有这么一个笑说,说是那些高阁里的千金闺秀没有一个不想嫁与年少有为的明渊王慕容白的,而只要是稍稍识得书墨的人家却没有一家愿意娶苏尚书的女儿苏宛凉。
并不是因为苏宛凉不美,而是因为苏宛凉太过于独特。明明是尚书府明珠,千金之躯,亦识文断字,却偏偏有一套自己奇怪的理论。比如说,她坚持男子女子地位均等。她提出女子亦可参加科举,入朝为相为将。再比如说,她不愿嫁人,硬是要自己经营商铺,抛头露面如同那些贫贱女子。她说,没有男人女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以至于到了二十三岁依然待字闺中,成了个十足的“老姑娘”。
出人意料的是,天任四十四年,慕容白亲自向苏尚书苏明浙提亲,点名要娶苏明浙的家这位“奇女子”。苏尚书也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家宝贝女儿有几斤几两重,万不敢攀八皇子这棵高枝,生怕自家女儿哪天不是闯出什么弥天大祸被“咔嚓”了,要不就是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气得慕容白休了她。苏明浙早就下定决心,要为女儿谋一个家境清寒的农家人。一是可以多包容苏宛凉一些,二是在乡野山村苏宛凉就算是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来,大不了他日后多多资助她的夫家,让他们小两口日子可以好过些。
却不想,慕容白竟上请允琰帝赐婚。
天任四十五年,明渊王慕容白大婚。
新娘,是用敲昏的方式绑上花轿的。
此后三年,慕容白未出没花街柳巷,也未有纳一名侧妃。
痴心程度摔碎了洛都所有女子的一颗颗春心。
更更过分的是,就算这样,苏宛凉依然很不待见她这个十全十美的夫婿。
于是乎,苏宛凉成了洛都全体三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女子的公敌。
“我明明是在捍卫女权,为什么她们反而那么恨我?”
苏宛凉很郁闷。
有的人说,慕容白娶苏宛凉是政治联姻,目的是拉拢苏大人。事实上,这么说的人通常是不懂装懂,没什么脑子。因为,苏大人的官虽然不算小,却是个十足的闲职,而且是做不了几年就要退休,连升官的机会都没有的闲职。而慕容白娶苏宛凉,确实有一个理由,一个听起来很荒唐很不慕容白的理由。
因为他无聊。
是的,因为他无聊。整日朝上朝下的勾心斗角,让他感到既疲惫又无聊。
而苏宛凉,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人。
除此之外,在大皇子娶了宰相之女,十三皇弟娶了大将军之女后,他只娶了一个奇怪而家世平凡的女子既是迷惑对手粉饰他无心皇位,也是间接在向父皇表忠心。是的,在一个很不慕容白的理由下其实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很慕容白的理由。所以说,如果他的对手有一天认为慕容白不算计了,那么不是因为慕容白脑袋进水了,而是因为他的对手脑袋进水了。
“凉凉,我很想你哦。”一把把冲入眼帘的身影拥入怀中,他状似撒娇。
苏宛凉一阵恶寒。
喂喂,太假了吧。
“王爷,我觉得其实我并不适合当……”
“我离开这么久,有没有不乖?有没有想我?”蹭蹭怀中人儿白嫩嫩的小脸,他满眼期待。
唔,不要笑得那么灿烂啦~
苏宛凉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不断进行自我催眠“我的立场很坚定,很坚定!”
“王爷,其实我想……”欲把手上的一纸休书呈上。
“凉凉,我有礼物送你哦!”慕容白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向门外走去。
“王爷,要不要备轿?”小四子连忙迎上来。
“不用了。”他翻身上马,向还完全没进入状态的某个女人伸出手来。
“唔…我想我可以自己…”苏宛凉的话还没说完就换来一计幽怨的眼神。
“原来,小凉凉不愿意和我乘一匹马么?”低着头抚弄着金色马鬃,表情无辜又无害。
“……”
好啦,她愿意可以了吧!
“小凉凉今天不太高兴呢。”
“没有…”如果他肯把休书签一签她就会很高兴。
“小凉凉是不是想岳父大人了?明儿个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好…”其实她明明知道现在的他都是假的,温柔也好,体贴也好。
“小凉凉没去过江城吧?江城很美哦,下次一起去好不好?”
“嗯…”但她真的不想也不敢揭穿他,她其实是极怕看到他的真面目的吧?
“小凉凉你看现在荒山野岭,我就算在这里杀人灭口也不会有人注意吧?”
“嗯…嘎?”苏宛凉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在洛都郊外了。
很好,她终于给他回神了。
“骗你的。”他笑得好温柔。
“!!!”
“我们到咯。”他指着面前的小山坡。
满山的梧桐树,此时恰逢清明,白色的梧花在风中摇曳。
如雪似云。
一座精巧的庭苑半隐于桐花间,犹如幻境仙阁。
一团白色的球儿从林中滚了出来,细细一看,原来是只小胖狗狗正在追逐两只蝴蝶。
“咦?好可爱!”苏宛凉脸上露出欣喜。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慕容白俯身捞起小狗捧到她眼前,“包括它。”
“唉?”好吧,她其实稍微有那么一丢丢感动啦。
“它还没有名字,你可以为他取个。”他把小狗送入她的怀里。
“真的?”她伸手去摸小狗狗的头,“它这么白,就叫小白好了。”
小狗讨好的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一脸憨相。
慕容白无语,
他刚才说过的话,可以不算么……
“王爷?”
“我以前一直希望你叫我白而不是这么生疏的称呼。”
“啊哈?”
“不过现在。”慕容白瞥了一眼苏宛凉怀里的小笨狗极度抑郁,“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
谷雨
——太阳到达黄经30°,苹始生,鸣鸠拂其羽,胜降于桑
圣德一都三城十二川。
一都为洛都,亦是圣德国都。一年四季云花灿烂,景色繁华。
三城分别是江城、苏城、叶城,分落在洛都四周,成三星伴月状。
十二川以十二地支命名,多在三城周围。其中的辰川则是从苏城到洛都的必经之路。
足足半月乔素此一行未过辰川。
不是不想过,而是不能过。
辰川执徐渡,传说生有蛟龙。每至谷雨时节,天地隐没于混沌之中。蛟龙苏醒,风云变色。整个辰川几乎变成一个死城。
一直到七十年前的一天,一个银发紫衣的男子来到辰川,纵身跳入执徐河。据说那场恶战一直持续了九天九夜,人们看到下游涌出的河水飘红,皆是血色。然后一个绝美的男子从河中央升起,周身微微绽着蓝色的光芒。人们皆道天人下凡,顶礼膜拜。“我叫青玉,是妖孽,不是上仙哦!”传说那个男子眯眼一笑那样说。
后来人们才知晓,他便是洛都赫赫有名的青玉祭司。
因着他那句戏言,人们也称他为玉妖祭司。
“你们说的青玉祭司可是现在圣德朝首席祭司青玉?”乔素此问眼前的村民。
“自然只有一个青玉祭司。”
“那么现在这个青玉祭司也有九十岁了,恐怕早已是鸡皮鹤发的老人了。”南宫寒道。
“公子说笑了,既是玉妖又怎么会老?”村人露出鄙夷的神气。
“因为相信青玉祭司能再次赶来将恶龙封印,所以才不肯逃走么?”湛然仰头看了看阴霾异常的天色喃喃。
惊天变,蛟龙生。
九十年后又至谷雨,当年青玉祭司设下的结界却好像已被恶龙冲破。
“那个妖孽,真希望他能快点来。”南宫寒半认真半打趣道,“我们也好早日渡河。”
执徐河水暗潮汹涌,点点龙鳞若隐若现。他们并不想冒险。
毕竟蛟龙与毒蟒不同,终归是神物,非他们凡人可相抗衡。再说,他们不打算做无所谓的打斗。
“为什么笑?”南宫寒很难理解身旁女子唇边挂着的诡异笑意。
“我只是觉得那个青玉祭司说话的口气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她若有所思,她就说么,那种妖孽怎么会死?
须臾幻境。
处于圣德疆土之外。
这里没有光亦没有色彩,只留下一片诡异的静谧。
能来到这里的都已不是人世间的活物了。
无数魂魄毫无目的的游走着,他们大多沉迷在自己编织的幻象中。眼神空茫,面无表情。
他们没有希望没有感觉也没有未来,他们只有过去——无边无尽的回忆。
没有太多人愿意选择这里,毕竟选择这里就是选择放弃生生世世的轮回机遇。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释怀,不能饮一杯忘川水,重新来过?
他端坐在亭中信手拨弦。
“没想到你没走,反而来了这里。”身处一群魑魅之中银发紫衣的男子却安然自若。
“在这世间,我尤有牵挂。”就算是落魄至此他却依然是翩翩君子模样。
紫衣公子沉吟“你这样可是连转世的机会都么有了。不后悔么?”
琴声骤停,凤目微挑,久久他方轻声应答“人的执着,你不懂。”
“我不会打扰你们会面,也不会告诉她真相。”紫衣男子露出合作愉快的表情,“不过你也什么都不可对她说,否则…”
“那么,不送。”琴声复又响起,他逐客。
“是啊,我也该走了。”紫衣男子抛了个媚眼给他,“辰川那条破泥鳅好像出事了,啧啧,还真是麻烦。”
回应的,只有琴声悠扬。
他不了解他,不了解人类的执着。
释怀一笑,
谁叫他是妖孽呢?
他不是也不了解他这个妖孽的自在无忧么?
一道闪电劈向破旧不堪的屋顶。
跳跃的赤红色火焰夹着浓烟袭来,劈劈啪啪木材在火中燃烧的声音,大人孩子的哭嚎声。
甚至,
还有肉在火中烧焦的味道。
橘色的火星飘打到她的脸上。
回忆如扑面而来的烈火般袭来。
“卿儿,下月我们成亲好不好?”青衣公子凝着她的眸子问。
“老爷、夫人不会答应的。”她苦恼的低着头。
“你先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我们一同去见他们。”他动作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