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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董事长,TEO的王经理已经来了。」秘书探头进来,轻声交待。
慕点了点头让她出去,放下手里的照片,把它扔进底层的抽屉里。
照片里的孩子被四个大男人围绕著,阳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媚光点,他们笑的非常灿烂,照片的背面写了一行字:默临与春夏秋冬,于太鲁阁国家公园
阖上抽屉,慕纶望著原本放在桌上的诊断书,想了想,还是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那张诊断书上印了两个粗体字:急件
还有一行一看就是医院用电脑打出来的公式化诊断报告。
在病名的栏位下面是医生手写的潦草字迹:恶性脑瘤。
底端的备注栏上写了一行字:所剩时日,半年。
程慕纶从椅背上取下外套,穿上时发现衣服显的有些宽大,心想大概体重又减轻了吧。
他瞥了办公桌旁的立镜一眼,从镜子里可以清楚看到那略微凹陷的脸颊跟明显苍白的脸色。
半年,他的时间非常紧凑,必须把公司弄上轨道,还要培育出信的过的继任者。
那天医生告知他罹患脑瘤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绝对不能,让四个养父们知道。
他们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他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思来想去,他决定主动疏远他们。
他布署了一切,藉著坐上程家继承人的位子,把自己跟春夏秋冬共有的一切通通斩断。
秘书打开门,门口站著早先约好的TEO公司经理,慕纶笑著走向他。
10年前,一场车祸将他从春夏秋冬四人的手里夺去。
时至今日,没有人拦阻在他的面前,是他自己决定离开,离开春夏秋冬,离开跟仇默临有关的一切。
他不怕死,他只怕在生命终了的那天,仍旧会孤单一人,就跟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一样。
70、如果下辈子
「程先生,慕纶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程渊手一挥,浓眉紧拧。
几秒后,身穿合身靛蓝西装的黑发青年跨步入室:「程叔。」
「这都是甚么玩意儿?!」程渊把报纸甩在他脸上,慕纶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叫回来。
「这几个月,你自己算算,已经是第几次被拍到参加同志性爱PA?!」程渊负手而立,鹰一般锐利的眼紧攫著他。
慕纶垂著眼没搭腔,这不认错又不为自己狡辩的态度更加激怒了老人,一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我一直把你当成程家人,大哥死后,我尽力提拔你,栽培你,现在你用这种行为来报答我?!」
脸上印著清晰的巴掌印,额前发丝也垂下几绺,盖住了青年漂亮的眼睛。
「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大哥他们就不应该花大钱救你,更不该收养你!!自从你进到那个家之后,我大哥就病了,没多久就死了!然后现在大嫂也因为心脏衰竭躺在医院,你简直是程家的灾星!!」程渊指著他,口沫横飞的痛骂。
「程叔,」慕纶突然开口,「我的确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辞去公司董事长的职位,」他顿了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秘书,对方点点头递上一个资料夹。
「这是我这几个月带起来的人,虽然他不算血统纯正的程家人,但也算跟程家有点渊源,他的母亲曾经跟晓成的叔叔在一起过。」
程渊瞪著那叠资料的首页,在看到那人的名字时脸色一变。
「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老人声音微颤,情绪激动。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找到了。」慕纶淡淡一笑,「我打算把他培养成公司的接班人,这几个月我一直观察他,这人过去过著很苦的日子,对成功的执念比别人更强,他不会轻易让任何机会擦身而过,是个真正适合担任领导角色的人。」
程渊这会儿才抬起头望著他:「你这甚么意思?」
「我不是程家人,但却破例继承了程家事业,现在我想把它还给真正的主人,真正拥有程家血统的人。」慕纶退后一步,朝老人深深一鞠躬:「这段时间,谢谢程叔您的大力支持跟提携,慕纶永难忘怀,铭记在心。」
老人终于读懂了甚么,那双睿智的眼眯了起来:「……这一切,都是你计画好的?包括频繁的出入性爱派对,被记者跟拍……然后现在提出辞呈,找到了接班人……你的目的究竟是甚么?」
「慕纶没有甚么目地,只是想……」他又深深鞠了个躬,这才转身,「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的……」
接下来的话程渊听不见,因为门已被轻轻阖上。
驾著车回到住处,他从车子里望向窗外那栋程家出资盖建的『湖光潋滟』大楼。
辞去公司职位以后,房子也会被收回去了吧。
他想,今天要把东西整理完毕,其实不需要带走很多东西,就把最重要的……
他的脚步一停,望著站在公寓门口的男人。
「嗨,程先生。」冬槐原本靠在墙边,地上散落著一地菸头,下巴胡渣丛生,看起来落魄却性感。
「你为什么进的来?」门口不是有警卫吗?慕纶皱紧眉。
「于倩的姐妹淘住在这栋公寓里,警卫也认识我。」冬槐简单交待,啪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他怀里,「这是甚么东西?」
报纸头版照片里的慕纶头戴鸭舌帽,正跟一个男的离开一栋豪宅,照片上方配了几个耸动的大字标题:『程氏企业董事长深夜淫乱搞同PA』。
慕纶只是扫了一眼,淡淡道:「上面写的都是事实,你只是来跟我求证的对吧?现在你可以滚了。」
冬槐一把将他用力抡在墙上,眼神凶狠:「你到底在想甚么?小默……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慕纶望著他的唇,几秒后,邪魅一笑:「冬槐先生,我应该有告诉过你我是同性恋吧?我也说过正喜欢你这种型的吧?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还自己送上门来,难道你想……」
下一秒他的声音就被一个粗暴的吻堵住了,还来不及感受那侵占口腔的灼热,男人的舌头已经卷了进来,缠著吮著,逼迫他随著男人粗暴的节奏起舞,慕纶感觉身体快烧起来了。
冬槐突然用力推开他,慕纶冷不防撞上身后的墙,斜斜下滑,瘫在墙角。
「你的父母……并不是出车祸死的。」稳定呼吸后,冬槐轻声开口。
慕纶睁眼望著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你的父亲,还活著,他并没有死。」
慕纶双目微瞠。
冬槐瞥了他一眼,神情厌恶:「你父亲是我尊敬的人,他年纪轻轻就被迫扛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但是他从来不会自暴自弃,在某方面来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但是,他也是个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坚持到底,争取自己幸福的人!!」
慕纶闭了闭眼,慢慢从墙角站起来,把那份扔在地上的报纸捡起来,递给冬槐。
男人还想说甚么,眼前的慕纶突然步伐一晃,直直往前倒去。
冬槐长臂一伸,及时将他稳稳接住。
那张印著丑闻的报纸像落叶一样,在空中滑了一个弧度,翩然坠地。
睁开眼,慕纶看到趴在床边的冬槐,男人睡得很熟,脸埋在双臂之中,仅露出侧脸颊上理的很乾净的鬓角,还有遍布面颊的胡渣子。
是冬槐把他抱进来的吧。看了眼墙上时钟,竟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这段时间,这人一直都守在床边照顾著他吗?
慕纶本来想伸出手摸摸男人的侧脸,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他轻轻下床,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手反射性的往口袋里掏,却没摸到熟悉的触感。
「在找这个吗?」
他背脊一僵,回过头,看著冬槐手里的小瓶子。
「你要去哪里?」男人站起身,半张脸隐没在晦暗的空间里。
慕纶下意识退了一步,脑子里盘算著该怎么自圆其说,喉头发紧。
「治善锭……这是抗癌药吧?你为什么要吃这个玩意儿?」冬槐转著手上的小瓶子,声音嘶哑。
慕纶不自然的扯著嘴角,却只能僵硬一笑:「……大概是朋友不小心放在我这儿的……」
「是吗?」冬槐把小瓶子塞进他手里,「你准备出门吗?」
「对,我……」慕纶垂下眼闪避他的目光,「我要去晓生那里一趟。」
冬槐望著他几秒,终于点点头:「那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慕纶只觉内心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忙不迭点头,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人看透一切似的目光。
他背对著冬槐打开大门时,听到一个声音。
「小默,你打算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是吗?」
手里的钥匙匡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僵住了。
「喂?蕨,有件事要麻烦你。」
「甚么事?」
「帮我告诉于倩,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大概两个月,也可能更久,但是我一定会回来,麻烦你帮我转达她。」
「啥?你要去哪?两个月也太久了吧?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你人在哪?」
「我不能说。」
「啥?喂!不是我要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莫名其妙啊?那你要我怎么跟她说……」
「拜托你了,欠你一次,兄弟。」
「喂?冬槐?冬槐!」
冬槐淡定的把手机掖进怀里,旁边的慕纶出声责备:「你怎么可以把于倩姐跟小怀丢在家里?」
冬槐瞄了他一眼,继续专注的开车:「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暂时就先这样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望著漆黑的天幕,慕纶又问,路旁的霓虹灯在他眼底倒映出绚烂光彩。
冬槐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手却伸过来握住了他:「我要跟你私奔,十年前就该这么做了呢。」
「冬槐先生吗?这里是立华医院。」
「是的,我是!」
「是关于前天您寄来的患者资料,我们主治医生看了病历之后,判断的确是恶性肿瘤,因为已经恶化的很严重,所以我们不建议让患者接受开刀这种高风险的治疗……」
……
挂上电话,冬槐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他把一份一份的病历封袋,在信封上填了医院名称,地址。
他已经把默临的病历寄给十多家医院,每每得到的消极回应都像剪刀,一根根剪断维系著默临生命的绳索,但他告诉自己不能放弃,因为默临还活著,所以他不能放弃,如果连他都放弃,那就连一丝曙光都看不到了。
停下手里的工作,他拿著一大沓信封袋朝邮局走去,回来的时候顺便绕到路边的小摊位去买了一碗粥。
默临喜欢这家的粥,直说很有夏藻大厨的味道。
回到住处后,他在阳台找到正蹲在一个盆景前发呆的默临,看到他旋即露出了微笑:「你回来了。」
他不太开心的把他抱起来,往房间里走:「不是说了不能不披外套就进阳台吗?最近温度又下降了啊。」
默临笑著点头,眼窝处凹陷的很厉害,脸色也很苍白:「是的,以后不敢了,对不起。」
冬槐这才把他带到餐桌前,打开那碗粥的盖子,默临深吸了口气,笑了:「好香。」
「是吧?排了好久的队呢。」冬槐沾沾自喜,「吃慢点,我帮你吹吹。」
默临看男人动作熟练的把粥吹凉,无奈笑了:「你把我当成小怀了吗?超级奶爸?」
「差不多吧。」冬槐含糊应了声,把汤匙送进他嘴里,默临吃了一口,伸手把汤匙推过去:「你也吃。」
冬槐假装没看到默临瘦骨嶙峋的手,笑著也吃了一大口。
「你刚刚在阳台做甚么?」望著默临的侧脸,冬槐开口。
「我想把盆栽搬进来,最近天气变冷了,放在外面怕冻著了。」
冬槐点点头:「晚点我帮你搬进来,不准你一个人弄,知道吗?」
吃完粥,冬槐把默临抱进浴室里,放满一缸水,开始帮他仔细的洗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默临的病情恶化的很快,肿瘤压迫颅腔,让他几乎丧失了了行走的能力,视力变差,平衡感失调,现在去哪里都是由冬槐抱著他。
默临曾说:『我很重吧?买个轮椅好不好?这样就不用老麻烦你抱了。』
冬槐想说你现在一把骨头会重到哪里去?我还宁愿你重一点胖一点。
但他没说出口。如果连他都承认小默的病情已经恶化到无可挽救的地步,那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把洗乾净的默临包进浴巾里,他把人抱出浴室,放在卧房的床上,就这么看著他。
默临被他看的有点发怵,不自在的转开眼,却被冬槐用手扳回来。
「小默。」男人轻喃。
「嗯?」
「我爱你。」男人轻轻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