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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心香(又名自别后遥山隐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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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导训人是很正常的,你看我平时不是也经常训小白!”他眼笑眉舒,仿佛今天的训斥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医学就是这样,相互监督,相互敦促,才不会出事故。”
  
  我轻轻白他一眼:“对!您老还经常训我呢!”我向他撇撇嘴,表示很不服气的样子,人家白茅和他可是平级!
  
  他竟被我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差点被水呛到,他咳喘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小孩居然还会生气!师长的话贵如金啊你知不知道!”他也不甘示弱。
  
  我岂是不懂“师长之话贵如金”的混世魔王,忠言逆耳利于行,如今能找到真心指正自己的人,我唐棣从内心里感到庆幸。于我而言,意博就是一剂良药,我何德何能,遇到意博,是我修来的福分。
  
  饭后,他和我谈了好久。
  
  他坐在椅子上,白衣一尘不染,又开始了老一套的说教:“但凡下了决心,便要为之努力。”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绵绵软软,“我本科时父亲因心梗去世了,事发突然,我们都没有做心理准备。后来我立志要考上协和的博士,但是,深造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把母亲丢给家中的妹妹,狠心去了北京。”说着他低下头搓着双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一个弱女子照顾一个家是很辛苦的,而我当时没有收入。”他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幸亏有白茅在,他介绍我来到了这里。”
  
  我静静聆听,心想他博士毕业怎么没留在协和,而且博士毕业刚刚差不多三十岁左右吧,难道中间的几年他一直肄业?好奇心重重,但是我还是忍住没问出口。
  
  他沉浸在忆苦思甜里向我说下去:“人这一辈子遇到至极至交要用心去珍惜,惜时、怜人,不枉为人。小唐,你有大把大把的好年华,切不可荒废了学业。”
  
  原来他兜了一大圈是为了说这个,我重重点了点头,忙解释说:“我回去可是看书了的,道行尚浅,老师见谅啊!”我尴尬的挠挠头。
  
  他站起身,还是笑眯眯地说着:“你这种小痞子,和当年的小白有的比,可是你看现在的他,他可是很有毅力的哦。”
  
  我特反感他左一个“小白”,右一个“小白”的叫,白茅这家伙到底和意博什么关系,能让意博如此信任?关系非同寻常,一定!过分啊!
  
  意博见我又开始神游,便指指床铺:“你去上铺睡吧,我去看看病人。”说罢便离开了医办室。
  
  我躺在床上,想着意博,想着白茅,想着莫主任,就这样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  




☆、张脉偾兴,嗟悔无及

  
  前段时间,香港有个电视剧叫做《On call 36h》,什么意思?讲的是香港的医生持续36小时在岗,随叫随到。而我也体会到了“on call 36h”是什么滋味!飘飘乎欲死啊简直!
  
  虽然昨晚的一宿夜班没有接收新病人,但是老病人一直在折腾啊!3床的大爷说胸痛;7床单的奶奶说失眠;9床的大叔趁人不备时,吐了……哦买噶!中医有句话,说这疾病啊“旦慧,昼安,夕加,夜甚”。意思就是,病人早晨时病情尚可,白天呢还算平稳,傍晚就开始趋于波动,到了夜半,病情就会急转直下,甚至病危。昨晚的场景正印证了祖国传统医学的真理。
  
  但是意博是神仙,每次护士来叫,意博总是能够第一时间走出医办室,及时看病人,及时下医嘱;而我,昏昏沉沉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下来,晃晃荡荡走出去,然后站在病人面前时,意博已经处理完毕了。再后来,我便再也爬不起拉来,全是意博一个人进来出去,进来出去。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时,意博却睡的香甜,呼吸平稳低沉。他大概是累坏了,我却没有帮上什么忙,我一敲脑门:“猪头!”
  
  最悲剧的是不能下夜班!今天上午恰巧是意博的门诊!
  
  孟采采精神抖擞地来上班时,见我是一副乱首垢面的模样,便凑近问我昨晚的情况:“怎么样?送走了几个?”
  
  我给她一个爆栗:“你这丫头怎么铁石心肠的,你盼着他们都死光是不是?”
  
  采采吐吐舌头:“我这不担心你应付不来嘛!凶巴巴!”
  
  我打了一个哈欠,告诉她:“我还好,意博就不行了,这些人真够折腾人的!”
  
  着急出门诊,意博必须抓紧时间开医嘱,边开边和白茅交班:“小白,4床今天再推点利尿剂,千万注意他的尿量啊;嗯,8床,观察一下他的心律,昨晚房颤已经转复了;还有,10床需要请消化科会诊,单子我都写好了。”
  
  采采推推我:“同样是值夜班,你怎么这副德性?你看意博,除了苍白了点,依旧整洁啊!”
  
  “他刚刚洗过澡好不好!”我白了她一眼。意博这人,一定是个认真考究之人。
  
  “赫连,今天下午市里有会,我看你还是别去了。”白茅凑到意博身边,关心地说着。
  
  意博把交班本塞进白茅手里,叹气道:“还有我演讲呢,推脱掉的话不好啊!”他摇摇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啊!就这样吧,晚上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可是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你可别忘了…”白茅一本正经的表情还真是少见。
  
  意博又打断了他的话:“好好好,我保证会开完马上滚回家休息!”他笑着摇摇头,似乎对白茅的执念感到很没办法。
  
  我们到门诊时,屋里屋外堆满了等待看诊的病人,老少皆在,一窝蜂似的拥挤上来。我和采采分工合作,她负责排号、叫号,我负责给病人测量血压。
  
  意博坐稳后马上开始了接待病患。他问诊很仔细,态度很和蔼,像他一贯接人待物的作风。
  
  有位爷爷90多岁了,走路相当慢,意博反而很有耐心地搀扶爷爷坐定,等待爷爷平稳气息,老爷子听力差,他就费劲大声的问,我们都觉得好笑。
  
  爷爷是老军人,几乎每周都来门诊,而每次,他都大声对周围的人说:“我95了,看赫连主任的门诊有5年了,每周都来!我就是为了看看赫连主任,看见他啊,我这身体就硬朗了!”周围的病患都为这个高寿老人的话动容,也连连称赞意博不但态度仁善,医术高超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位大娘,每次来都会带上亲自做的饭菜,说是让意博拿回去吃。病人多时间有限,但是大娘仍旧絮絮叨叨,对意博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颇像久未谋面的母亲。意博含笑应答,我却按耐不住性子,咳了两声提醒意博后面还有好多病人,意博才不好意思地请大娘下回来了再聊。大娘走时摸摸我的头说:“好小子,赫连主任有你这样的徒弟还真不赖,过几天和他一起去我家吃饭啊,大娘给你们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说罢便笑嘻嘻地走了,我却一脸黑线…
  
  还有怎么讲都讲不明白的乡下人。
  
  今天遇见的这个大叔,外地口音。坐在意博对面时,能闻道一股股恶臭散发出来,我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被采采识破,她使劲儿掐了下我,我吃痛不敢再奚落大叔。反观意博却老僧入定般,丝毫不为那股恶臭所动,在体检时居然用他那只白净的手反复抚摸大叔块块瘀斑的手臂。
  
  意博问大叔平时吃的什么药控制心律失常,大叔先是听不懂,采采就一直在旁边做翻译;后来听懂了又说不出,反反复复说着“盐酸帕什么”,意博安慰大叔不要着急,仔细想,最后大叔一声“盐酸帕瓦罗蒂”,把我和采采笑得人仰马翻!
  
  意博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叔,是‘盐酸普罗帕酮’吧!呵呵~”“对对对,就是这药!”大叔如释重负。
  
  意博收起笑意,拧起眉毛说着:“这个药您可不能长期服用啊,会带来副作用的,我看您还是换另一种吧,让帕瓦罗蒂歇歇!”
  
  即使意博对病人的纵容经常导致我们推迟下班的时间,但我还是愿意看着意博,看着他对病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看着他和颜悦色地对病人进行指导,看着他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微笑,还有为数不多的小小的顽皮。
  
  有时闲暇下来,他便抽空给我们讲每个病人的情况,他说医生就是侦探,收集线索,整理分析,然后推理,得结论。他说误诊是万万要不得的,一切都要本着负责的原则,关键是一个认真。说这个的时候,意博的眼神隔着他的眼镜注视到了我脸上,我突然间意识到他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和监督我。
  
  但不是每位患者都能敬爱意博,今天的不速之客就是反例。
  
  这位大叔说自己曾经做过瓣膜置换术,手术很成功,几年都没犯病,但最近却力不从心,经常感觉胸闷胸痛。意博便建议大叔住院系统诊治,大叔一听又要住院,立刻拍案而起,大吼大叫着指责意博:“你们做医生的就知道敛财,你一会叫我做心电图,一会叫我做超声,现在又要我做造影,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做换瓣手术把儿子结婚的钱都花光了,你们还不善罢甘休!”
  
  意博拦下大叔不断挥舞的手,拍着他的手背叫他冷静:“我跟您解释解释,并不是一种检查就能确诊所有疾病的。”
  
  大叔甩开意博的手,站起来继续嘶吼:“你们都是骗子,当初骗我手术,现在骗我住院!”
  意博也站起身试图阻止他,但却被大叔一个推搡按回了座位上。
  
  我见事态不好,大叔这是要动手打人的趋势啊!我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大叔的衣服,把他按退在墙上,我瞪视着他,咬牙警告他:“您再敢放肆,就别怪我不客气!”
  
  孟采采赶快过来拉我,却见我死死地绞着大叔的衣服且面目狰狞,便急急说劝:“小唐小唐你快放手啊!”
  
  意博也快步上前拉我的手臂,声音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小唐!放手!”他拉不动我。大叔见我动真格的,便开始哭天抢地:“救命啊!医生打人啦!救命啊!”
  
  这时屋子聚满了看客,意博使劲拉开我的手,怒斥我:“小唐你给我退后!退后!”我只能气愤地放开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不是看在意博的面上,我今天就揍个他人仰马翻!
  
  最后是保安把大叔拉出了门诊,又赶走了人群。我仍旧气不过,谁也不想理会。采采静静地坐在我旁边,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意博。而意博仰头靠在墙壁上,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说话声闷闷的:“小唐,你不该动手。”
  
  我不想说话。我没错。我不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伤害你?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他推倒你时,我的心莫名恐慌!你自然不知道,我怒火中烧的原因全都是因为你!你不知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急于保护你,是出于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敬爱!
  
  我夺门而出,我害怕面对他,害怕听到他的叹息,害怕暴露给他我的不安和脆弱。我在公园里坐了好久好久,回想着他的话语。“小唐,你不该如此冲动”、“小唐你这是何必”、“小唐,谢谢你”,我偷偷擦掉眼泪,老师,他还是理解我的。老师,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的鲁莽!
                          
作者有话要说:  




☆、慧骨柔肠,病体仁心

  
  我镇定下来决定再去找他时已是下午三点,我去科里找白茅询问意博开会的地点,白茅很奇怪地瞧瞧我,临走时再三嘱咐我:“小唐啊,赫连他…嗯~他说你是他带过的最有心的学生,”他宁肃的表情不觉而厉,“还有,赫连他,他身体很差,你是学生,但还是希望你能尽力照顾他。”
  
  我被白茅的话震惊地无法言状!他说我是他带过的最有心的学生!他总是这样不吝称赞,如此破烂不堪的我,如何配得上他每次的夸扬!想见到他,想向他道歉,我的鲁莽将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我给他抹了黑,我害他又操心,我,我真是个猪头!
  
  旭日宾馆离医院很远,我乘地铁居然还用了近一小时。一路上我都在想措辞,怎么开口呢?他今天还愿不愿意见到我?他去开会了吗?他身体怎样差了?白茅为什么那么说?啊~~~脑子转不开了,老师等我!
  
  会场外的会议安排表提示意博的演讲在两点整。两点整!现在都三点半了!我赶快冲出会场,可是到外面我才想起来,我从来没问过意博的车牌号!对,打手机,他不会拒接的。“嘟嘟嘟~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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