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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带感情的吼声直接传进耳朵,舒兰倏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低头俯视自己的秦氏,娘的眼神好陌生啊,里面一点温柔都没有,她恨恨地瞪着自己,因为她骂萧琅而掐她!
生平第一次,舒兰觉得心里的难受比身体上的疼痛还揪心!
娘不喜欢她了,就让她干活,娘更偏心萧琅,所以听不得她骂他,狠狠地掐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舒兰也不哭了,愣愣地注视着秦氏,试探着喊:“娘……”
可怜兮兮的声音,好像无根的浮萍,听得秦氏手一颤,忍不住就想松开手,可是,她想到以前教导舒兰的时候,都是因为她撒娇才半途而废,这次便狠了心,直接打断女儿的话:“别喊我娘,我没有你这么懒还满口脏话的女儿!”
“我是你生的,怎么不是你的女儿?”舒兰脑袋里的一根弦断了,她使劲挣开秦氏的手,瞪着眼睛朝她大吼!
秦氏想到自己老娘以前训斥她的样子,索性扭头就往灶房走:“算了,反正你是我从地里捡回来的野丫头,我管你做什么,你会不会做活,干净不干净,跟我有什么关系。”故作轻松地坐在矮桌前,盼着女儿跑过来跟她哭求。
却不想,舒兰只是愣了片刻,便抽泣着撒腿往外面跑了出去,那速度,若非秦氏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她本能地站了起来想要追上去,转念一想,女儿在村里没有什么玩伴,肯定又是找萧琅告状去了,萧琅明理懂事,应该会帮着教导女儿的,便安心坐了下去。
缝了两针,秦氏停下手里,望着后院发呆。
嗯,今天就差不多这样罢,女儿又哭又跑的,她心里也不好受。晚饭做阿兰最喜欢的炒肉片吧,留给丈夫的那个鸡腿也给她,要是女儿还不解气,晚上自己就搂着她睡觉,小丫头最喜欢赖在她怀里了。想到舒兰小时候的趣事,秦氏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黄昏的时候,舒茂亭和舒宛有说有笑地回来了,恰好秦氏做好了晚饭,正准备炒菜呢。
舒宛笑着往里走,嘴里大声喊着:“妹妹,快出来,你三表兄让我给你捎好东西来了,你见了保管喜欢!”跨进屋子,才惊讶的发现屋里没人,妹妹竟然没有睡觉!
“阿宛,阿兰跟萧琅玩呢,你去接她回来。”女儿从来没有这么晚不回家过,要么就是在萧家睡着了,要么就是还跟她赌气呢。不过呢,秦氏相信,待会儿女儿回来闻到菜香,肯定会笑眯眯地喊她娘的,那孩子,心思单纯,向来记不住别人的坏。
舒宛也没有多想,藏好三表弟特意叮嘱她带回来的礼物,笑着去了萧琅家。
萧琅跟舒兰分开后就去了后院劈柴,因为没听到那边有大动静,只当舒兰乖乖听话了,便放下了心。此时见舒宛过来跟他寻懒丫头,手里的斧头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阿兰没过来啊,她不在家?”
舒宛也意识到了不对,舒兰出去玩,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家里人带着,二是萧琅带着,否则她自己是不会出去的。
两人互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担忧,连忙快步朝舒家跑去。
“娘,妹妹没跟阿琅玩啊,她说去了哪里吗?”舒宛进了院子就喊道。
秦氏正弯腰炒菜呢,闻言突地站直了身子,“她没去找阿琅?”那这小半天的功夫,女儿去了哪儿?
舒茂亭原本在后院药棚里收拾药材,听到前边的动静,忙肃容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三人六只眼睛齐齐地盯着自己,秦氏迅速回过神,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越说越紧张忐忑,后来眼里就有了泪意,抓着舒茂亭的手:“这孩子,不会是当真了吧,她能去哪里啊?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担心后悔,让她的眼泪汹涌而出。
萧琅看了秦氏一眼,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离家出走,去哪里好呢,嘿嘿咳咳,因为工作的原因,每天码完字都很晚了,目前都是零点过五分发文,白天可能会捉虫一下,等过段时间尽量争取早点发,不好意思啦~
☆、马车里的男人
却说舒兰哭着跑出舒家院子,一时不知该去何处。
娘说她是捡来的,舒兰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娘以前对她那么好,比对姐姐还好,她怎么会是捡来的?
可是,现在因为她偷懒不干活,娘就不喜欢她了,还动手打人,难道娘捡她回来,就是准备把她养大做活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舒兰落寞委屈的想,既然如此,她亲娘又在哪里呢,要是她现在回到亲娘那里,亲娘就不会打她了吧?
如果舒兰转世投胎的时候没有睡觉,她自然知道秦氏说的是气话,偏偏出生那会儿她睡得甜甜的,就连接生婆都纳闷这孩子生下来怎么不哭呢,从此便将出生就会抓人咬人的萧琅和不哭不闹的舒兰奉为两大奇婴。
跌跌撞撞地走到树林里,舒兰突然听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午饭被辣椒辣到了,后来就被娘打了,她根本没有吃多少东西,舒兰委屈地想,抬头瞅了一圈,发现一颗腰粗的榆树,榆树下面的榆钱都被人摘掉了,只有树尖儿还挂着一簇簇嫩嫩的榆钱。
自从变成人后,胃口也变了,以前爱吃的树叶根本不能下咽,只有槐花和榆钱还算好吃。
舒兰揉揉眼睛,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越是上面,树枝越细,好不容易够到一簇榆钱时,身下的树枝已经开始左右摇晃了。不过舒兰并不是很怕,稳了稳,直接把榆钱塞进嘴里开吃。这种简单的绿色食物让她有了一种回到丛林的感觉,思绪慢慢飘回曾经吃了睡睡了吃的幸福生活,要不是遇到那头恶狼,她哪里会变成人,如果不变成人,就不会挨打挨骂伤心难过了!
恨恨地嚼着嘴里清香的食物,舒兰无聊地望向村东头,那条土路是通往镇子的,远处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舒兰眼睛一亮,以前去镇子,爹爹都是在那条路上拦马车,赶车的老头会很亲切地请他们上去,一直把他们拉到镇子里。眼下娘不喜欢她了,不如去舅舅家吧?
当然,舒兰肯定没有看见舒茂亭给车夫搭车钱,也忘了如果她真不是秦氏的女儿,镇子里的舅舅也就不再是舅舅了。
懒丫头没有想太多,折下一根堆满了榆钱的树枝,欢欢喜喜地爬下树,朝那条土路奔去。
……
魏大如木雕似的坐在车座上,一动不动的,偶尔挥一下马鞭,或是车里人与他说话时,他才会动动嘴唇,却依然言简意赅的。
眼前是一条乡间土路,两侧的麦田已经转黄了,一片一片的,像金色的海浪,看着就能想象丰收时的时候,村人们虽然累得汗流浃背,脸上却洋溢着收获的幸福。魏大突然觉得,他明白了老爷喜欢住在乡下的原因。
蓦的,一个粉色的身影从一侧的小路上跑了出来,一手拿着根榆钱树枝,一手掐腰喘气站在前面,遥遥望向自己这边。大概是谁家贪玩的孩子跑出来了吧,魏大没有多想。
谁曾想,当马车到了小女孩身前时,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竟然跳到了土路中间,魏大大吃一惊,连忙停下马车,刚要出言训斥,就见那小姑娘仰着脖子看向自己,粉嫩的小嘴说出一句让他莫名其妙又哭笑不得的话来:“大叔,我要坐马车,麻烦你带我一程!”
感情是把他们当成专门拉人收路钱的马车了?还大叔?他才十六岁好不好,只不过因他不苟言笑,看起来才比实际年龄大一些,那也不至于被人喊大叔吧?
这要是个大人,魏大理都不理,可面对已经走到身前的小姑娘,对着那双纯真无邪的黑眼睛,魏大心中一软,尽量柔和地解释:“小姑娘,我们的马车不拉人,你赶紧回家去吧。”虽说村人淳朴,可每年都会发生几次拐卖幼儿的案子,特别是这样俊俏的小姑娘,若是被人贩子瞧见,一准儿要骗走的。
舒兰疑惑地眨眨眼睛,看了青色绣竹子的车帘一眼,扭头道:“不拉人?那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其实不拉人也没关系,只要里面还有地方,挤一挤也无所谓的。
什么东西?
魏大背上冷汗直流,刚要训斥舒兰离开,就听里面传来衣服摩挲的声音,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探了出来,撩起车帘。
“老爷,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魏大不由解释道,老爷喜怒无常,千万别动怒啊!
程卿染淡淡一笑,用眼神打断魏大的话,颇有兴趣的打量下面正目不转睛瞧着自己的小姑娘,若是旁人敢这样不加掩饰地窥视,他定会厌恶反感,但若是孩童单纯的欣赏,他还是挺享受的。
“小妹妹,你要坐马车去哪里?”程卿染笑的温如春风。
魏大心里一阵恶寒,老爷您都是二十又三的人了,竟然管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叫小妹妹?若是您早些成亲,小少爷都该跟她差不多了!
舒兰没有瞧见魏大抽搐的嘴角,只不错眼珠地望着倚在马车里的男人,那双桃花似的眼睛好像冬夜里的星星一样迷人,让她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舒兰一直觉得,爹爹是这里最好看的男子,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还有比爹爹更白皙更俊朗更温柔的人啊!
程卿染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并不急着催促,笑着打量舒兰,眼里闪过惊艳。孩童的肌肤不用说,天生的细腻莹润,这孩子却白皙地不像是农家的孩子,脸蛋脖子没有半点被晒过的痕迹,把那本来就明艳动人的五官衬得更加精致,莫名其妙的,脑海里突然泛起一个念头,要是有个这样精致的女儿多好,他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尽可能地宠着她……
这个想法才出现,程卿染却发觉小姑娘红润的小脸上有淡淡的泪痕,水汪汪的眼睛也有些泛红,分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他不自觉地蹙眉,谁舍得对这样的孩子下手?
“小妹妹,你要去哪里?你娘呢?”程卿染又问道。
娘这个字眼深深刺激到了舒兰,眼泪瞬间就弥漫如雾,堪堪停在眼里颤啊颤的,那叫一个可怜。
“我娘不要我了,她说我是捡来的孩子,呜呜,我要坐马车去镇子,去舅舅家!”
魏大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捡来的孩子,捡来的孩子会养成这样?一副不谙世事的被宠坏了的模样!
程卿染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反而一本正经地问:“那你娘知道你要去舅舅家吗?”
舒兰揉揉眼睛,嘟囔道:“她不是我娘,我娘才不会打我!”
“打你?打你哪儿了?” 程卿染有些生气,小孩子就算不听话,也不能用打的。当年自己就没少挨老爷子打,深知被打之痛的程卿染极其看不惯打孩子的父母,特别是他们这样乖巧懂事好看可人的孩子,那是必须要好好疼的!
舒兰转身,指着自己的小屁股:“打我屁股啦,先是用手,然后用笤帚,都肿了!”说着就要脱裤子证明。
程卿染眼疾手快地俯身把人抱进马车,放下车帘,正好舒兰也把裤子褪了下去,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果然,最上面本应白白嫩嫩的小屁股却是一片红肿,直接让程卿染眼神一暗,这样不讲道理的娘,就让她好好着急一次吧!
心疼地替小丫头穿好裤子,程卿染自己挪到一侧的矮凳上,让舒兰趴在软软的榻上,柔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爹爹是做什么的?舅舅又是谁?”
舒兰十分喜欢这个好看又温柔的男子,左手垫着下巴,右手轻轻晃动吃了一半的榆钱,嘟嘴道:“我叫舒兰,有个哥哥和姐姐,哥哥去年中了秀才,因为要准备……我姐姐可温柔了,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着我……爹爹叫舒茂亭,是郎中,长得也很好看,只比你差一点点……我姥爷家里开布庄,每年都给我做好看的衣服,两个舅舅都很疼我,会给我买糖葫芦吃……”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身下太舒服了,还是车里淡淡的清香有安神的作用,竟然又睡了过去,手里的榆钱落在墨色的毯子上。
程卿染捡起榆钱树枝,拿在手里转了转。
真是天真啊,幸而遇到自己,换做旁人,恐怕忍不住下手吧?
摸了摸舒兰软软的头发,程卿染低声吩咐魏大:“走吧,直接回府。”
魏大本能地驱车出发,可心里总觉得不妥,“老爷,不把人送到秦家布庄吗?”他在镇子里住了三年,因为平时跑腿打探消息,对周围还是很了解的,虽然舒兰的叙述毫无逻辑,他还是猜到了她舅舅的身份,相信老爷一样。
“不必,让他们先着急一晚上。不过,你回头就派人去衙门门口守着,若是他们打算报官,再及时拦住,别把事情闹大。” 程卿染的声音不急不缓。
魏大悄悄探了口气,老爷还是这么率性而为,好在还懂得分寸,唉,舒家人晚上别想睡觉了。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