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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躲？！”天权吼道，声音竟比青岚还要抖上几分，神色极为难得的带上了露骨的惊慌，“你明明可以轻松躲开的，为什么不躲！？”
“原来你希望我躲开啊……”青岚脸上的笑容不变，竟然猛地向再次前迈了一步，肩上的长剑直接透肩而过，暗红色的血一下子浸透了青色的衣衫。
“你疯了！”天权马上松开握剑的手，施法让剑消失无踪，而此时的青岚好像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瘫软下去，天权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他拼命用手按住伤口想止血，可是青岚却推开了他的手。
“我死不了的……”青岚望向天权的眉眼，这么久未能见上一面，对这张脸竟然会这样想念，“天权……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杀死龙素娴？”
“是因为她想用噬魂阵知我于死地……”天权一边不放弃的低头继续想为青岚止血，一边回答。
“错了，那不过是个借口。”青岚说着将天权的脸硬掰过来面向自己，手中的红色染上了天权的脸颊，显得既残忍又美丽，“因为我恨她……从你娶她开始。”
“……什么？”天权彻底愣住。
“你以为只是单纯的杀死龙族就会让我堕入魔道？那可是她想用噬魂阵伤人在先啊……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是败给了自己心中的魔鬼，我无法不去带着私心地恨她，所以我杀了她……”
“为什么……？”
“你还不懂么？因为喜欢你啊……”
天权仿佛被一道雷击中，彻底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在乎什么蟠桃什么武学书籍？那些东西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你跟我的所谓交易其实什么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并不是你给我的那些。”青岚说着喘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身体因为伤势越发的沉重起来，然而头脑却越发的清楚，“我之所以走出瑶池是因为你要求我如此；我之所以学习武艺不过是……不过是为了保护连个二等天将都不打不过的你。还有，我抓了开阳是因为，他在未来会伤你至深并让你生不如死……这回，你懂了没？”
青岚说道这里，看向仍然呆若木鸡的天权，艰难的扯开嘴角笑了声，继续道：
“可是……我累了，我不想再喜欢你了，为了喜欢你我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我想放弃了……”
“青岚……”天权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惊慌更甚，想说话却被青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不管死在你手里，还是以后死在开阳手里，都是我甘愿的，也算是还了我欠那龙素娴的债了。”
青岚说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毫无防备的天权，然后起身腾云离去，天权见状欲追，可是一群天兵天将忽然出现，将天权团团围住，无奈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青岚离开了他的视线。
“星君不应在禁足令未解前擅自逃离文曲星殿，现下请您跟我等回去。”
天权心中大乱，有太多没想到的事实真相让他不知所措，他只知道有些话一定要让青岚知道，他不想让青岚放弃，可是如今还不行……但禁足千年的期限即将到来，只要再等些日子……只要再等等，他就可以真的抓住青岚，再也不让他逃离。
然而天权没想到开阳会这么快就解开拘魂锁从齐龙山逃出，更没料到他在人界转世的寿命是如此之短，于是在天权等待与青岚再不分离之时到来的那些日子，等来的竟是青岚的死讯。
在那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天权每晚都梦见那日原野之中，天将们并没有忽然出现，于是他追上了受伤的青岚并一把将之紧紧抱在怀里，然后跟他说“我爱你”。
13
13、檐下 。。。
青岚醒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过于明亮的光线，但是他很快看清了眼前的人。
“都想起来了？”那书生模样的人问。
“恩。”青岚点了点头。
“后悔吗？”
“我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不想记起来的原因了……但是，我并不后悔。”
“……那就好。”
——三天前——
突然出现在齐龙山的摇光去而又返，将天权也带来了。天权望着青岚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决定要想起来了？”
“恩。”
天权闻言拉过青岚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攥着，感觉属于对方的温度从相连的地方源源不断的传来，有些艰难的说道：
“……我害怕。”
青岚一愣，他从来没想过会从天权的口中听见类似于害怕或恐惧这样的字眼。
“为什么？”要说害怕的话也应该是他吧……
“因为我不知道你想起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你再次狠心离开，还不如一直这样冷冷淡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无法对你保证什么，”青岚说道这里顿了顿，然后嘴角竟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可是你能这么坦率，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高兴。”
天权愣愣地望着青岚的笑容，时光仿佛飞度倒流回到了千年前自己带他去赴蟠桃宴的那天，那时候他是那般期盼着青岚对他真心的微笑，没想到终于在此时实现。
“不过，我虽然担心，但还是希望你能想起来，这样我才可以把之前没能做到的事情全部补完，我不想一直带着只有我自己记得的遗憾……”
话到此处，摇光开口说道：
“既然准备好了，就开始吧，请你们先把青岚之前附着的那块玉玦拿出来。”
两个人闻言一愣，然后各自从衣襟中各拿出半块玉玦，天权看见青岚真的将玉玦随身携带，心下有些高兴，他看向摇光，开口问道：
“要这玉玦干什么？自从被打破，它已经丧失大半灵性了。”
“他的灵性并不重要，这种虚无的东西是可以用别的方法弥补的，”摇光说道这里向天权问道，“还记得赤狐古月？你可知为何同样是重生，他却没有失去记忆？”
“当然是因为他的肉体还保存着……”天权说道这里一怔，瞬间恍然大悟。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此等灵玉怎可能留不住青岚的记忆呢？只要修复它让青岚重新附在上面，他自然就会全部记起来了。”
“修复？如果这么容易我当初也不会……”天权想起青岚还在边上，蓦地收声。
“他已经知道了，关于你的腓骨。”
“诶？”天权错愕地看向一边的青岚，而后者则是垂下了眼眸，说道：
“我会还给你的，”青岚说完抿了抿嘴，率先转身向房门走去，“希望下次见面时将会是完整的你和完整的我……”
摇光看了天权一眼，道：
“你不用担心修复玉的问题，毕竟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你先回去吧，等事成我会再去找你。”说完，他亦转身跟着青岚进到内室去了。
修复玉虽说是个很复杂的过程，但是对于青岚来说亦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之间的事情，待他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了一切，还来不及对这一现状感慨，摇光便跟他说了几句话带着一个布包急匆匆地离开了，青岚知道，那包裹里定然是天权的腓骨了。
隔了这一百多年的时间，一切终于回到了原点。
这天晚上青岚梦见了很多往事，先是在昏暗淫靡的床帐里天权一次次进入他的身体，然后是他斩飞龙素娴的头颅鲜血喷溅的刹那，接着又是他手中射出的箭羽埋入古月的身体，最后……则是开阳邪笑着夺去了他的生命。
他清楚地想起龙素娴死前狰狞的脸：
“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男宠，竟然还敢指责我？！是谁逼我走上这一步的？！你以为我真的想跟那个负心的混蛋一同下地狱？有能耐你就杀了我，只要杀了我就能解开噬魂阵！杀了我！！”
她让他杀了她，即使面目狰狞可怖，可是她当时的泪水却依然澄净，如同之前在洞房花烛夜的新房里娇羞等待夫君时的笑和对未来充满盼望的眸。
她是真的想死，她其实并不需要天权的陪葬。
龙素娴毫不掩饰的鄙夷的目光，让当时的青岚几乎崩溃，即使是现在，那股愧疚仍然像荆棘一般狠狠地缠绕住了青岚的心，因为他之前竟然宁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要残忍地夺去原本属于这个女人的东西，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自私和卑劣。
为了喜欢这个男人，他放弃了安逸，放弃了尊严，最后竟然连良心也失去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最后在开阳的剑下他不得不连自己也放弃了。
天权是在半个月后再次出现的，比起上次的半年时间实在是少了很多，因此青岚可以轻易看出他努力掩饰但仍然有些明显的腿脚上的不灵便。
“刚换骨你应该适应些日子再来的……”青岚说道。
“没办法，等不及了。”天权似真似假的笑着回答，然后在桌边坐下时出了口长气，无意识地抬手抹了下头上疼出的冷汗。
青岚见状皱起了眉，他起身泡了壶热茶，然后又加了一些养骨的药草，倒了一杯递到天权面前，自己才坐了下来。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明白。”
“恩……”天权点了点头，拿起茶啜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之前说你喜欢我？”青岚问道，却没有听天权回答的意思，径自继续道，“在我将过去都想起来之后我发现，其实我也喜欢你……不过这么说也不对，即使没有想起来，我应该也是喜欢着你的。”
天权闻言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茶杯，直勾勾地盯着青岚，他知道青岚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可惜的是所谓两情相悦并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就像我那天说的，我累了，决定放弃了。”
“伤害别人？我们的感情哪有伤害……！”天权话说了一半猛然打住，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从来未曾放在心上的结发妻子。
“我们应该为此赎罪……所以我无法忍受跟你在一起。”
“她已经死了。”天权平静的说道，然而他手中的茶杯忽然“喀”的应声而裂，滚烫的热茶流了满掌，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所以我们才更加不能，因为根本没有资格。”
“就为了你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你明明从来不是拘泥于这些东西的人，没错，你我是对她不起，可是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根本不是两回事你知道的！”青岚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不想每天晚上梦见她血淋淋的模样！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想记起来？因为记起来会让我更加痛苦！杀她的人是我，你根本就完全不明白……”
“我无法接受！我付出的还不够多么？我等的时间还不够久么？”天权闭了闭眼低声问道，那模样竟然显得极为脆弱，仿佛再说一句话他就会流泪一般。
青岚一阵心痛，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至少，给我一些时间吧。”
“那好，”天权咬牙点了点头，“我给你时间，既然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怕继续等下去，可是……我要住在这里，你不接受我也没关系，我要留在你身边。”
“天权！”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青岚早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到天权听了他的话便一口答应再不来打扰，可是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赖下不走，他想狠下心来赶人，可是一想到天权还没好利索的腿，终究还是松了口：
“好，就住到等你的腿彻底好了，毕竟是我欠你的，当然，这也是我的底线。”
于是，天权就这样留在了齐龙山，而且是住在青岚的山洞里。
当然青岚自然不会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每晚就寝时在地上铺几层被子让他睡，白天再收起来。让他惊讶的是天权对此种安排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还摆出一副“让我留下来就好”的甘之如饴的姿态，这着实让青岚纳闷了几天，结果后来发现对方似乎确实没有打什么坏主意，便放下了戒心。
事实上天权确实没有在私下里打什么坏主意，因为没有必要，青岚说的是让他留到腿伤完全好的时候，可是这腿到底什么时候好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说的算的事，再加上青岚说的话他理智上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对龙素娴他一样愧疚不已，虽然情感上不能接受但也知道不可以因为此事将青岚逼得太急。
虽然青岚说全都想起来很痛苦，但是天权觉得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他想起来要比忘记好上很多，至少如今的青岚不会再那么决绝和冷淡地说自己讨厌他，而且像这样相安无事的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之前不可想象的。
所以既然已经确定两个人未来的时间有很多，倒不如慢慢来，因为攻陷人心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如今的他最不怕的就是等待。
14
14、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