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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飞机稳稳落地,李爽的心在跟着跑道滑翔一段距离后,也稳稳落地。
往前看是爽哥一贯的人生准则,毕竟想得再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尤其是跟着戚七薄荷帕塔,根本就是李宁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操,这他妈是人呆的地方么,天然桑拿浴啊!”一出机场,刘汀就瘫了,觉得自己要被蒸发掉。
戚七也被晒得浑身难受,一个劲儿叫李爽拦出租车。
爽哥哪敢怠慢,可也寸,好几辆出租车只要一刚开过来就被别人捷足先登,先是一对老夫妻,后来是一对小夫妻,最后是俩大包小包的潮女。等第四辆开过来的时候,李爽那胳膊还没收回来,就见一金发碧眼的外籍女士蹭地从他胳膊底下窜过去,速度之快,爽哥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一道金色闪电。
李爽半张着嘴,想说啥,又一时组织不出流利的英文。理论上讲咱是应该发扬东道主精神,可你也不能没等我发扬就自个儿争取啊!
这厢李爽腹诽,那厢女人已经一派自然的拉开车门。
李爽叹口气,刚想遥望下一辆,却见另外一道闪电从自己身旁窜过去,砰的一声,刚刚开启一半的车门又被人大力拍了回去。
外国女人目瞪口呆,好半天,只瞪着大眼睛看突然出现的中国男人。
薄西岩任她看,也不说话,只始终冰着一张脸,拍在车门上的手丝毫没有拿下来的意思,半眯的眼睛则传递着地球人都看得懂的不友善信息。
司机探出头本想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一看这架势,立刻收声。
最终,女人悻悻离开。
李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夸薄荷有魄力还是批评他没风度。
显然薄西岩也不在乎这个,只见他干净利落地打开车门,第一时间把帕塔塞了进去,然后自己坐进副驾驶。刘汀见状忙尾随着挤到帕塔身边,又顺手接过了被晒得晕乎乎的戚七。最后四个人……呃,薄西岩除外,好吧,看不见的帕塔也除外,确切的说是两个人齐刷刷看他。
“要不……咱挤挤?”刘汀一边说还一边很仗义的往里缩,然后最里面就响起了帕塔的哀号。
戚七眨巴着大眼睛,无限同情:“哥……”
李爽黑线,没好气地关上车门:“你们先吧,我随后就到。”
五个人能干什么?打麻将,多一个。标准间,多一个。出租车,还是多一个。所以说五个人的旅游,绝对是一个人的杯具。
李爽抵达预订的酒店比戚七他们晚了有半个小时。房间早开好了,薄荷帕塔一间,他戚七一间,刘汀自己一间。风水轮流转,耍单的换成了别人,这让爽哥的阴暗心理得到了慰藉。
推开门,小孩儿正盘腿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李爽放下行李,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想啥呢?”
戚七挠挠头,半晌,才咕哝:“总觉得不真实。我真回家了?”
李爽哑然失笑:“要不要说两句上海话来应应景?”
戚七不说话了,只若有所思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不知在想什么。
李爽也不打扰他,正准备去洗澡,房间内的座机却响了。李爽以为是饭店服务什么的,结果一接……
“饭店服务,晚上七点准时向外滩出发,请在此之前洗漱完毕用餐妥当,自助餐厅在二楼电梯出口右转。”
一滴汗从李爽脑门儿垂下:“刘汀,你还能再冷点儿么?”
“一根面条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说了句,啊,我的腰好软。”
“……”
挂上电话,戚七凑过来问:“刘汀打电话干嘛,都说什么了?”
李爽嘴角抽搐,一边往浴室走一边道:“很难用语言形容……”他还是先洗个热水澡吧。
显然薄荷和帕塔也没逃脱刘先生的客房服务,晚上七点,一行人收拾妥当,准时出发。不过后来他们发现,其实收拾与不收拾并没有本质区别。因为当你被无数人推挤着PIA到地铁车厢玻璃上时,什么造型都是浮云。
薄西岩被挤在人群中间,很烦躁,因为他压根儿对江啊河的没有爱,但帕塔偏要凑热闹。
帕塔靠在薄西岩身边,也不太高兴,因为薄西岩毫不留情的和他说,外滩是用看的,你去干嘛?
刘汀无暇理会友人们的暗潮汹涌,他刚瞅准时机抢个座儿,屁股还没坐热,就不得不让给一位孕妇,虽然对方貌似才怀孕三个月,谁让他眼尖瞅出来了呢。于是这会儿他的心情微妙而复杂。
李爽则是单手抵在车门玻璃上,努力给戚七制造出喘息空间。
戚七没地方扶,只好揪住爽哥T恤,然后真心实意地磨牙:“我想咬死他们……”
李爽想笑又不敢笑,险些憋出内伤。原来吸血鬼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做一只具有中国特色的吸血鬼,你就得适应国情。
不过想归想,嘴上爽哥还是温柔地安稳:“淡定,淡定。”
等一行人终于挨到南京西路,都有点儿打晃儿。按照刘汀的说法,再挨几站就真成扑克牌了。
虽说上海是戚七故乡,可真正引路的却是刘汀。也不知这家伙来过上海多少次,熟门熟路就跟在自己家门口似的。可他偏偏还兴致盎然,连带路再解说不亦乐乎。
“看见没,再往前五百米就是外滩。现在都给围起来了,以前是没栏杆的,就直接在坝上,不过人也多。搞对象都爱来这儿,一对挨一对坐着,完了背靠背,你亲你的我亲我的,有意思吧。”
李爽相信这个不是刘汀危言耸听。因为现在的他们就在汹涌的人流里,知道的是去外滩,不知道的还以为游行集会呢,好么,刚五分钟他踩八个人的脚了,男女老少中国的外国的都有,且外国的还是大多数,就那么浩浩荡荡的在夜色底下前行,不像逛街或者旅游,倒像急行军。偏你还停不得,路就那么宽,中间要给汽车,那边要给返回的人流,只马路牙子上两米来宽,你停了,这不阻碍别人进步么。
远处的各式建筑都闪烁着好看的霓虹,刘汀说那就是对岸,等到跟前,就能看见黄浦江的水了。戚七很期待,李爽看出来了。因为小孩儿的步子越来越快。没办法,他也只得跟上,可更走两步就被人拉住,回头,对上薄荷没有表情的脸。
“怎么了?”李爽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
“帕塔不见了。”
“那赶紧打电话啊。”
“关机。”
“……”
李爽发誓,他在薄荷没有表情的脸上看见了暴风雨前的乌云。
Chapter47
四个人原本就被如潮的人群破灭掉了大半看黄浦江的心情,这会儿帕塔一丢,仅剩的残屑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海茫茫,一只看不见的外国吸血鬼怎么找?
于是以对岸的东方明珠电视塔为基点,戚七李爽一组,往东,刘汀单枪匹马,往西,薄荷当仁不让,原路返回搜寻。
寻人行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几个人不时用电话联系进展,当然多数是刘汀给戚七打电话。
“他不能是被拐卖了吧。”刘汀气喘吁吁还不忘开玩笑,但调侃之外的担心却也显而易见。
“他那样的卖给谁啊,山村女光棍儿?”李爽没好气地翻白眼。
刘汀更崩溃:“怎么是你啊,戚七呢?”
李爽瞄一眼不远处无头苍蝇似的小孩儿,叹口气:“都快急哭了,你就别跟这儿添油加醋了。”
“我就怕他难受,这不注意力转移法么,”刘汀也有些低落,但还不忘嘱咐李爽,“把你家小孩儿可看紧了,别一个没找着又丢第二个。”
“不能,他又变不成蝙蝠。”李爽话是这么说,可眼睛倒是追着戚七一刻不放松。
“你那意思帕塔变蝙蝠飞走了?”
“有这种可能。”
“……”
“刘汀?”
“没这种可能。”
“嗯?”
“除非他能用翅膀捧着汉堡……”
最终还是刘汀在麦当劳叔叔的店里揪出了帕塔。就在众人担心之际,那家伙正跟着不知哪认识的外国同胞喝可乐吃薯条的聊天呢,叽里咕噜说什么刘汀不懂,也没必要懂,他反正是上去就给了帕塔脑袋一掌,以代表五人旅游小分队抒发狂躁。
国际友人吓一跳,以为遇见了中国暴民,帕塔解释半天,才让对方打消疑虑。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国际友人在帕塔一个劲儿的劝说下,万般不舍的离开继续自己的旅程,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弄得刘汀一个劲儿犯嘀咕,自己就那么不像好人?
外国雷锋走了,刘汀就一派主人翁架势坐到麦当劳那小板凳儿上,听帕塔娓娓道来。
原来之前南京西路上人太多,声音嘈杂,帕塔眼睛看不见,大部分时候都是靠耳朵来代替眼睛的,可不变身的时候听力就跟普通人一样,所以走着走着一个没留心,就找不见薄西岩了。他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心里更慌,正巧碰见个同来外滩的墨西哥人,那人先是见他四下张望挺茫然的,凑过来交流,才发现他看不见,帕塔的手机没电了,而对方的手机在中国境内压根儿不识别通信网络,俩人一商量,找个醒目的地儿等待救援吧。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帕塔倒铿锵有力。
刘汀原本一肚子气,可现下,又不知咋发了。于是他寄希望于薄西岩:“你等薄荷来的。”
一提薄荷,帕塔没音儿了,脸上的表情和犯了错的孩子没两样。
“我真不是故意走丢的,你们走得太快。”大型儿童还辩解呢。
刘汀拿吸管戳他额头:“那你不会打个电话?”
“没电了啊。”
“借一个不行么,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
“对不起……”
“不行,我要等薄荷。”刘汀越说气儿越不顺,于是相当期待惩罚天神降临。
没十分钟,薄西岩就到了,进店的姿态倒是不疾不徐,可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的情绪。
看着薄西岩越走越近,刘汀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嘴唇微动正跟帕塔通风报信呢:“薄荷来了。”
“呃,什么表情?”帕塔下意识抓住刘汀大花衬衫的衣摆。
“安,”刘汀把他的手拿开,轻轻抚摸,“没有表情。”
说话间,薄西岩落座。
帕塔低着头,沉默。刘汀看着干着急,心说你跟我长篇大论那劲头儿哪去了!靠!
“薄荷,是这么回事儿,他吧……”刘汀这圆场刚打了个开头,就让人截断。
“还凑热闹吗?”薄西岩的声音能冷出冰渣。
帕塔摇头,脑袋快垂到桌子下面了。
“回宾馆。”薄西岩言简意赅,帕塔的行程就定了案。
后者可怜兮兮仰起头,小声问:“那你们呢?”
薄西岩的回答是:“我们又走不丢。”
帕塔再一次低下头。
刘汀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他这人一贯同情弱者,毫无坚定立场:“你就让他这么回去?自己?”
薄西岩淡淡瞥过来一眼:“不是有你么。”
刘汀差点儿脱口而出咱俩谁是他男人啊,考虑到环境问题,怕造成不良影响,遂悻悻作罢。再一个帕塔那可怜样儿,他要再推来推去,指不定这大型儿童就哭了,到时候被群众一围观,他可扛不住舆论压力。
就这样,没等来戚七和李爽,刘汀就先带着帕塔回宾馆了。他严重怀疑薄西岩还能有心情看外滩夜景,之所以不回,不过是冷着帕塔罢了。相处这么久,谁是什么性格,刘汀多少也了解点儿。
薄西岩的生气方式,就是晾着你。
偏这一招还就能治帕塔这种生性热情的拉美民族。
回到宾馆,刘汀本想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可看帕塔那样儿实在不放心,无奈,只得陪着小蝙蝠看电视。其实说是看电视,帕塔压根儿就没听进去,魂儿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刘汀更没心思看了,那电视剧没头没尾的,他想连都连不上,现在的编剧又个顶个儿的彪悍,你就想YY剧情都Y不到点子上。
“行了,早点儿洗洗睡吧,你家薄荷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两天气儿消了就好了。”刘汀坐在床边,揉揉帕塔的头发,充当知心大哥。
帕塔很低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刘汀叹口气:“也不怪人家,他那是真担心你了,关心则乱么。”
“我知道,”帕塔总算开口,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哑,“我难过不是因为薄荷生气,是因为我自己。”
“终于发现自己没心没肺啦?”刘汀打趣。
却不想帕塔说的是:“其实有时候,我挺恨我自己看不见的,真的。”
帕塔的声音很小,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没音儿了。可刘汀还是听清了,一瞬间,心里的某个地方狠狠酸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帕塔不在乎呢。
也就薄荷那铁石心肠,能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