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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之也就是在快要就寝的时候。
而这几天,她明显感到桓敬之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暗自揣测了许久,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他身上嗅到了恋爱的气息。心下一喜,看来上次的计策是奏效了。她小心翼翼问过一次桓敬之她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嫂嫂了,桓敬之只是抬手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道了一句“胡闹”;但他眼角眉梢都是漾着满满的宠溺之色。
墨雪也意识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桓敬之来伫忘川的次数也频繁了些,基本上是每天傍晚都和蓝芷一起在屋里用过晚膳,只不过他倒是从未留宿。
“难道上次那个邪门姬的案子还没了结?怎么桓敬之日日都来微服私访采集证据?”
打死他也是不敢相信桓敬之和蓝芷好上了这一层。
蓝芷屋内,二人照样坐在用屏风隔着的那方桌子前一起吃晚饭。桓敬之时不时地往蓝芷碗里丢上几只剥好的虾仁,蓝芷顺从的接过,再对他盈盈一笑。
桓敬之拿起桌上的银壶,往杯子里斟了一些。只见那液体澄清透明,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入口后却还有一股不似寻常白酒的甘甜清洌。
“这是什么酒,我倒是从未见过。”
蓝芷闻言抬头,也执了酒壶往自己杯盏里倒了点。
“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取了春日里桃花的花瓣还有那紫藤山的清泉,一坛就要在土里埋上三四年。你觉得滋味可好?”
“沁香清甜,似酒非酒,量浅之人喝来却是极为合适的。”
蓝芷原本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听到桓敬之这么说便一口饮尽后又斟了几杯。他的酒量在天庭时,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骇俗。眼下,他不想着因为酒量浅薄而在桓敬之面前丢脸,索性在他诧异的神色中连饮了好几杯。
桓敬之因着尝过了那酒的度数,觉得纵使是摆上一坛他也难以喝醉,这会儿便任由着蓝芷一杯接一杯地喝,只当是他特别钟情于这桃花酿。
蓝芷也心下算好,桓敬之吃完晚饭后不会逗留多久,就算自己真醉了他也不会看到他的失态。
“眼看这秋天是要过去了,趁着冬日落雪之前我们去紫藤山赏一次景吧。”
“嗯?你近来不是还有很多文书要看么,去的话定是要耽误一天了。”
“文书的话,晚上一样可以看。景色错过了,怕是又要等到严冬过后了。你抽不开身?”
“那倒没有。什么时候去呢?”
“后天早上,我来接你。”
蓝芷抿唇一笑道:“要是被别人看到御史大人进出于青楼之地,嚼舌根的必是不少。”
桓敬之看着眼前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戏谑之色,又想到前几日苏念白当着众官僚面前的调侃;不由支手撑在额前,无奈道:“这嚼舌根的人从那日晚宴起就没断过,无甚好担心的。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弹琴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嗯,那我去将琴拿出来。”
蓝芷起身,觉的脚步有些虚浮。想那酒劲儿是涌上来了,宽大袖袍里的指甲不由掐进手掌来换得片刻清醒。把琴在支架上摆好,二人便席地而坐,铺在竹席上的衣袍上下交叠着。蓝芷今日并未束发,他也懒得去侍弄它。人的脸一旦长得过分好看后,束怎样的发髻也都是徒劳,别人紧盯的也就是那种倾国倾城的面庞。两人此时挨得很近,桓敬之因着要抚琴,身子微微前倾。
“想听什么。”
“长相思吧。”
修长白皙的十指已是放在琴弦之上,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蓝芷,只见他的脸上泛着两朵红晕。桓敬之只是拨弄了几下琴弦,便有潺潺琴音流淌而出。原是一辈子也不想再去碰那乌木琴的他,遇见了蓝芷后便破了那誓。就像是俞伯牙遇上那钟子期,如今,琴音琴心唯有一人听则足矣。
蓝芷闻着桓敬之身上淡淡的檀香,觉得眼皮愈发沉重。耳畔的调子也不似往日听起来的哀怨,反是多了几分缠绵的眷恋。
“蓝芷。”
“嗯?”
“我想在紫藤山建一座木屋,以后有时间便可以去那过上一夜,山里的日出是极美的。”
桓敬之的声音低沉悦耳,混着那清冷的琴音此时听起来舒服得让人想睡觉。蓝芷抬手揉了揉犯困的眼睛,看着他十指在琴弦上拨弄的手势越来越模糊。
“之前我问过你可有想过日后的生活,你那是回答得颇像是刻意的自嘲。如今,你到是能说说真实的想法了吧。京师虽是繁华,但却过于喧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却是想隐居在紫藤山的双溪边,过那弹琴煮茶的日子。”
一曲终了,却久久未等到蓝芷回答,桓敬之转过头去看他。只见蓝芷的一双眸子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睫毛轻轻颤动,明明是倦到想闭眼了,可他却用意念勉强撑着。他脸上的红晕也是先前的样子,并未散去。桓敬之这才明了,怕是在他弹琴之前,那人便有了醉意。
“困了?我扶你去床上歇着吧。”
桓敬之作势要搀起蓝芷,蓝芷却是身形微晃,头一歪便软倒在他身前。他连忙接住蹭着自己胸膛滑落下来蓝芷的大半个身子。
“不要,你方才,方才那首长相思还没弹完。”
桓敬之听着那似是呢喃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不由低头瞅着闭着眼的蓝芷,抬手拢了拢他散乱在额前的碎发。
“醉得连话都讲不清了,又怎知我没有弹完?受了凉不好,还是去床上躺着吧,我也该回去了。”
蓝芷伸手拉过他的衣襟,把沉重的脑袋凑到他跟前。
“不许走。”
薄唇轻启间,那淡淡的酒香便萦绕在鼻尖。桓敬之无奈地一笑,握住他瘦削的肩,拥入怀里,让蓝芷寻个舒适的姿势躺着。
“嗯,我不走。”
“不许骗人,你说过要陪我的最后却还是走了”
桓敬之看着昏睡过去的蓝芷,拢好他敞开的衣襟,只当最后那句是他意识模糊间说的胡话。抱着蓝芷维持了这个姿势直到他沉沉睡去,桓敬之才小心挪开身,把他放到那软榻之上,又捏好被角,在床边端详了蓝芷安静的睡颜片刻后才起身离开。
他从未想过此生能遇到一人使他心甘情愿待他如蓝芷那般,也许常人眼里的他一直是只顾律法尚少通融人情,他自己起初意识到对蓝芷的心意时,又何尝不震惊。他将他的默默付出,点点滴滴全部看在眼里。他见他生的病弱,却怀着一颗固执又坚强的心。他在他受伤的时候,会觉得心痛,这是平常对别人不会有的感觉。
曾经听过桓文若一时胡言:“在爱情里,先开口言爱的那一方总是陷得更深,也容易输掉感情。”此时的他却是不曾后悔对蓝芷那看似唐突的表白。他不喜看到他明明内心缱绻却故作欢笑的姿态,当初无意识听到喝醉了的他自言自语道“ 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时,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苦涩的诗句满含失落的怅然之情,亦如先前那落泪的一吻。桓敬之看着他的脆弱和矛盾交织在一起,竟生出想守他一辈子的念头来。
这样容易受伤又别扭的一个人,他又怎忍心他的期待落空呢。
他知也许那个故人是蓝芷心口的一道伤疤,他知他有着不为人知却不愿道出口的酸楚。但桓敬之却并不为此介怀,他所在意的即是终有一日他能亲自抚平那道存在良久的伤痕,用他的真心去换来想笑便笑想哭便苦,真真实实的蓝芷。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蓝芷的,怕也是不再重要了。也许是在紫藤山的初见,也许是伫忘川里的一吻。但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不是非得寻出个原因来,其中更多的只是一段莫名感觉。
在深夜里,奋笔疾书于几案前。室内烛火摇曳,心中一片清明。正如先前对那人说的,很多事情错过了便没有了,眼下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赶完文书,珍惜与眼前人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而已。
… …
与此同时,深夜未眠的也不止桓敬之一人。苏念白的寝宫里,虽是灯火尽熄,但床上的二人皆是睁着眼睛各怀心思。
冷亦不情愿地与他共用一床锦被,背对着苏念白久久不能入睡。而醒着的另一人看着近在眼前却又碰不得的背影皱眉思索良久。末了,还是长臂一伸把他揽到怀里。
“怎的还在生气。”
“没有。”
怀里的人这回也并没挣扎,只是那身子也僵着。因着脑袋贴在苏念白胸口,讲起话来便也瓮声瓮气。
苏念白扯了扯被子,把他裹得紧些,难得温柔地开口:“我出此下策也不过是全因太过在乎于你。眼下,蓝芷不仅未被番子带走反而觅得如意郎君,你也应该开心才是。”
埋在怀中的人哼了一声,明明是低头认错的话,可从苏念白嘴里出来就全然变了个味,好像倒是他无理取闹。
“我看上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失手过的。只是对于你,我却不想用强。冷亦,你对我的难道就只有那一片日月可昭的君臣之心么,还是说你爱的从头至尾只有那蓝芷一人。若是如此,我也不想勉强于你,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再来朕的寝宫了。”
冷亦听着苏念白这么一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只是待抬头看到苏念白在夜色里仍泛着光的漆黑瞳仁时不由咒骂自己怎么就开口了。苏念白听着他的答案,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我就知爱卿你的芳心是在朕身上的,刚才不过是试探你罢了。”
“狗改不了吃|屎的,微臣确实佩服陛下的欲擒故纵。”
苏念白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双手也不安分地游移到别处。冷亦莹白如玉,露在锦被外薄凉的肌肤在他的抚摸下竟也有了几分热意,便半推半就地任由某人攻城掠地。
“我想要的势必是要得到的,更何况还是你呢。这一生,你还是乖乖呆在我身边就好,朕保准伺候得冷太医满意。”
10
10、第十章 媳妇 。。。
去紫藤山的那一日清晨,天公并不作美,云层压得低低的,灰蒙蒙一片。蓝芷立在开着的窗户前,看着雨水从对面的屋檐落下后砸入泥石小道,溅起一长串白亮的水花。雨帘密集,顺着冷风飘进屋里,拂面而过,带着一丝丝凉意。
朦胧烟雨中,有人撑着一把青竹油纸伞,单手背立。他的轮廓有些模糊,看得不是很真切。过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从他身旁走过,有的执了伞有的没有,却只有他仿佛是融入了雨幕之中,遗世而独立。衬着身边的小桥流水,青瓦白墙,安静的像是一幅水墨画。蓝芷失神看了立在雨中的那人一会儿,便关了窗户下楼走到伫忘川的门口。
“下雨了,怕是去不成紫藤山了。你几时来的,怎么都不进来避雨?”
桓敬之把伞往蓝芷那挪了一挪,看着蓝芷那被冷意染得微微泛红的鼻尖衬得一双眸子愈发清澈潋滟,伸手牵了他的五指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时,不由蹙眉道:
“你不是也开着窗户,淋了一会儿雨。方才是看什么呢,怎么出神那么久。”
蓝芷面上一红,想到自己发愣的样子全然被他捕捉入眼底,不禁一时哑然。
“下了雨,山路泥泞难走,还是找别处去吧。”
“去哪?”
桓敬之却是没回答,对蓝芷神秘一笑,拉了他的手并肩融入小了几分却依然淅淅沥沥的烟雨之中。
画舫外雨声不断,滴落在船廊上发出寂寥的声响。湖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晃人心神。
“怎么想到来游湖了?”
蓝芷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桓敬之,只见他的长发被一支白玉簪子束起,被风吹散的几缕发丝时而贴着面颊扬起起时而又缓缓落下。一双眸子含着笑意,没有望向舫外的景致却直直落在他身上。
“就算是补上中秋没能一同游湖的遗憾吧。”
“你倒是一直记着,而且那回我也并没随着伫忘川的花船夜游。不过以后的每年中秋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出来过。”
“不一定非得是中秋,我看七夕那日也成。”
桓敬之一手搭着船边的栏杆,一手放在膝头坐着。蓝芷闻言,看着他那黑如曜石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调笑之色,不自觉起身道:“你什么时候这么闷骚了,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