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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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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想快些把他哄走,忙点了下头。安墨方才一直翘着的嘴这才平了下来。江氏叫乳母带走了他,明珮等人晓得她必定是有话要和明瑜说,也各自起身离去,屋子里只剩她母女二人了。
  江氏上前牵住她手,带她到了榻上坐下,这才叹道:“阿瑜我的女儿,你从前还小时,娘盼着你早日能长大,配个好男儿,这一世才算真圆满;如今一晃眼,你真要成别人家的人了,娘心中却又似被掏空了一般……”话说着,眼圈已是微微泛红。
  明瑜被母亲说得也是胸口一阵发酸,低头不语。
  江氏抽出块帕子,压了下眼角,仔细端详明瑜的脸,眼中渐渐现出了欣慰之色,又摇头笑了起来,“瞧我,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无端端的又难过什么。虽说嫁得远了些,只似醉桥这样的女婿,我把你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上头又只有公爹,也是个好相与的人,娘真放心了。娘晓得醉桥往后必定会待你好,只你过门后,也万万不可恃宠生骄,谨记谦卑恭让,侍奉好夫君与公公,你可记住了?”
  明瑜听着母亲的字字教训,想到往后再不能住在自己这闺房,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陪伴她左右了,方才胸中的那酸楚之意一下扩张了开来,点头之时,眼泪已是夺眶而出,靠在了江氏怀中,闷闷道:“娘,我不想嫁人了,想一辈子陪你和爹。”
  江氏忙替她擦掉眼泪,笑骂道:“说什么傻话,女儿大了,总是要成别人家的人的,当心被醉桥晓得了不痛快。”
  “他敢!”明瑜撒娇道。
  江氏这几年一直觉着这女儿稳重得似个大人,今日快要嫁作他人之妇了,反倒一下像是小了许多,想起她小时的天真烂漫,忍不住又抱住她安慰了几句,待两人情绪都有些稳了下来,这才笑道:“阿瑜,明日你就要成亲了,有些男人家的事须得叫你晓得,免得到洞房时你两眼摸黑。”说着便站起来去拿了方才带来的匣子。
  明瑜脸微微一热,已是晓得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了。前世里她曾被江氏教导过一次,如今果然又来了,只能装作不知,微微低头。
  江氏坐回她身边,把那匣子放自己的膝上打开,明瑜瞄了一眼,见里面有条玉雕的角先生,贲张狰狞,栩栩如生,慌忙别过了眼去。
  江氏笑了起来,低声道:“傻丫头,女孩家总是要过这一关的。娘怕你明晚乍见了害怕,这才先叫你知道的,这便是男人家与女子的不同之处。匣子下面还有本册子,男女之事,里面都一一有详述,你晚间自己关门了去看。”见女儿脸已经涨得通红,便笑着盖上了匣子,塞到她身后的枕头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凤钗,以前有读者讨论过。我从前查了些资料,应该并非只有皇宫女子才能佩戴,民间也有,是一种凤型头饰,所以这个文就这么定题目的。

  80、第八十章 花嫁(中)
  江氏见女儿面上红潮渐退,从袖中取出张有些陈旧的纸,递了过来。明瑜接过展开看了一眼,抬头对着江氏笑了起来。
  递过来的是春鸢的卖身契。
  “阿瑜,娘从前挑了春鸢伺候你,就是看中她稳妥,这么年下来,那孩子也确实是个忠心的。娘之前本打算着往后你嫁了人,叫她跟了去成房中人。如今晓得她和柳管家的儿子堪配,自然也就打消这主意了。柳家乃是良籍,春鸢却随了她父母是我阮家的人。娘便寻思着把她的契纸给了你。到了京中后,你自己看着何时便宜,把这契纸还了给她,把她和柳向阳的婚事给办了便是。”
  “娘和我想一处去了。我这两日正想着向你开口。”
  明瑜接了过来,折了起来。
  江氏略微一笑,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明瑜问了句,这才拍了下她手,道:“阿瑜,娘在想个事,就是陪嫁的人。娘已经选了两房人陪你一道过去,一房是你小时乳过你的方妈妈一家人,另房也是稳妥可靠的。至于陪嫁丫头,春鸢不算,除了雨青丹蓝和四个琴棋书画,娘会再另加两个凑成四双,人也是差不多了。这么多人里,娘仔细看过,丹蓝虽没春鸢那般稳重,只也是个忠心的,伺候你多年……”
  江氏话没说完,明瑜便猜到她的意思了,笑了下,“娘,我晓得你的意思。是怕万一日后我房中缺人,与其弄进来个不知根底的,还不如抬了自己身边人?”
  江氏看着她叹道:“醉桥自然是好的,且他父亲既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想来他也不会。娘只是怕万一……”
  明瑜摇头,笑了起来:“娘,你放心便是。与其你费心给我安排日后的房中人,还不如请娘多给我传些御夫之道。我瞧爹不是也就你一人,却被你抓得牢牢?”
  江氏被女儿打趣,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念一想,以自家女儿的聪慧,又有女婿的一心倾慕相求,自己倒确实是多心了些。还不如趁着女儿出嫁前,多给她传些为妇之道的好,这才撇开了前头的心思,握住明瑜的手,又细声低语地叮嘱了起来。
  荣荫堂阮家这边为了明日的嫁女忙碌,南门谢家更是忙个不歇。新房虽不过暂时之用,新婚夫妇三日后便要启程回京,只男家贵为将军门第,女家本地巨富,自然不容马虎。谢夫人挑了间上房,用阮家前些时候送妆过来的房内摆设一一布置起来,大从衣箱立柜、桌案床具、小到新妇梳头所用的镜箱瓶罐、插红烛的锡铜烛阡、挂镜插屏,无一不是精致华美,俱都用红绿绒线缠扎起来,以求喜庆吉利。万事俱备,只等婚期吉时。
  二十二日,大婚之日。
  荣荫堂中。
  明瑜早早就起了身,沐浴净身过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镜前,任由老太太身边的容妈妈和江氏身边的周妈妈一道给她上妆穿衣。两位妈妈一左一右,往她面上先涂白粉,上一层轻油拍牢后,毫不手软再刷了三道白粉,接着便是描眉擦脂,耳畔听到那两人不住口地夸着好看,明瑜略微张开了方才紧闭着的眼,看见镜中一张红红白白的脸,哪里还是自己的那张,吓了一跳,更不忍再看,忙又闭上了眼。等脸折腾完了,就轮到头发。两个妈妈手重,扭结之间扯动发根,痛得明瑜嘶嘶了几声,小声求道:“两位妈妈,叫丹蓝给我梳吧。”
  “不行,这新娘的头有讲究,须得盘扭十八结,越紧越好,小丫头哪里懂!”
  容妈妈果断拒绝。
  明瑜无奈,只得又闭上眼,忍着扯头皮的痛任由梳头。好容易梳好了,头一重,已是被戴上了顶金镶珠石发冠,左右垂下两道金如意流苏,足有几斤,压得明瑜连转头都不便。等头面收拾好了,又被命站起来,从里到外换大红嫁衣,脖颈上挂了莲花结子金锁,两手各套金镶金累丝连环镯,微微一动,金玉相撞,全身上下叮咚一阵乱响。
  “极好,极好!”
  两位妈妈极其满意,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搀着明瑜到正堂中来。阮老太太和阮洪天江氏早着了吉服坐在那里等了,个个都是满面笑容。
  “来了,新郎官快到了!”
  远远传来炮仗鸣乐之声,柳胜河急匆匆过来,一脸喜色。
  明瑜先到老太太面前,朝她叩拜行告别礼,老太太道:“嫁作人妇,谨遵妇礼。这些你母亲应都教过你的。好孩子,祖母晓得你是个有福气的。”
  一早梳妆之时,明瑜还并无什么大难过,此刻真的事到临头了,听到自己祖母的临别赠语,心中那浓浓的不舍之意竟又涌了出来,强压下去,这才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等到了向阮洪天拜别,看到父亲望着自己的目光,一半是欣慰,一半是不舍,又听父亲叫自己往后不必记挂家中,安心侍奉夫家,想到自己自小受他无尽宠爱,此去万里之遥,往后一年中只怕也难见一两回面,心中酸楚再难抑制,低头间眼泪已是一颗颗掉了下来,慌得江氏忙用帕子替她轻轻拭压掉,安慰不停。
  明瑜强忍住离别之愁,又和一边的明珮安墨道别,这才被蒙上了盖头,朝喜神方向端坐,等着新郎过来。
  正堂外第二轮炮仗声中,一身正服的谢醉桥与迎亲队伍准时到了荣荫堂的大门前,入门过程便掠过不提,到了大堂中,递过他父亲亲笔手书的大红迎亲简帖,郑重叩拜老太太和岳父母,明瑜便被叔公房中的堂哥背负着出门,送上了那顶红缎平金大花轿。
  喜锣声中,三十二对牛角双喜高架灯引导在前,后跟官吹锣鼓细乐,新郎与随行陪伴高坐于马前,迎亲队伍便从阮家大门前出发。
  轿夫早早就得了红包,自然不会故意颠簸得太过厉害。明瑜坐于轿中,耳边听到路边围观之人的议论之声,不是说女家的嫁妆丰厚,就是说马上的新郎样貌出众,恍惚间想起了谢醉桥的笑容,方才离家之时的那丝惶恐不舍终于消了去,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轿子终于停住,到了南门谢府。阮家的送亲人柳管家递进了喜封启门,又命人撒了满天星的铜钱,轿子这才入内,过了火盆,停在了正堂的大院中间。明瑜被送亲的全福喜娘搀扶着下了轿,只看见脚下铺了道仿佛没有尽头的红毡。被扶着走过红毡,跨过马鞍子,终于进了喜堂。
  明瑜头上蒙了盖头,不辨南北,耳边又尽是鼓乐喧闹声,简直就像个木偶般地被身边的喜娘提醒着跪下叩头起来等等,直到听到冯公公拉长声调的一声“夫妻对拜”,又被身边的喜娘牵引着转了方向,这才意识到对面的那男子就是谢醉桥,心微微一跳。
  终于仪式完毕,明瑜被牵着入了洞房,坐到了床上去,身边照例有闹房的妇人孩童把金钱彩豆纷纷洒在床上,欢声笑语一片。片刻之后,听见一小孩欢呼道:“新郎来了,要给新娘子掀盖头喽!”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明瑜忽然也紧张了起来,两只手有些不安地扭在了一起,忽然眼前一亮,遮盖了她半天的那块红绸已经被人用喜秤挑了下来,立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谢醉桥。
  “好标致的新娘子!”
  “新郎官福气!”
  明瑜听见满屋子响起一片称赞声,想起自己之前在镜中看到的那张只剩红白两色的粉脸,不敢抬头与谢醉桥对视。
  “新娘子的脸好白,掉进面粉缸一般!”
  都史夫人家的小侄儿忽然嚷了起来,满室皆静,接着是哄堂大笑,明瑜实在撑不住,也是笑了出来,一抬头,便与谢醉桥对视上了。
  这还是前次瑜园中别过后,两人再度相见。
  明瑜见惯了谢醉桥青衣蓝衫的俊逸模样,第一次见他着了猩红喜袍,意想不到的英挺耀目,此刻他正含笑俯视着她,目光闪闪发亮。
  明瑜一想到自己还一脸白粉,十分不自在,慌忙垂下了眼眸。
  喜娘笑嘻嘻分开了围观的人,从个红秞缠枝莲碗里舀了个煮得半生不熟的汤圆,喂进了她的嘴,问道:“生不生?”
  “生。”
  明瑜脸一阵发热,老老实实低声回答,然后等着众人取笑。
  果然一阵哄堂大笑。饶是明瑜早有准备也臊得不行,低了头不敢看谢醉桥的眼神。
  喜娘又端来一对用红绳系住的白玉盏,分送到两人手上,起哄声中,明瑜红着脸与谢醉桥饮下了交杯酒。
  “早生贵子!富贵吉祥!”
  噼里啪啦声中,花生栗枣、金钱彩豆又如雨点般地朝明瑜和谢醉桥砸了过来,明瑜脸上被几个枣栗砸到了,谢醉桥见她睫毛微颤,想躲又不敢躲的样子,笑着起身,朝面前的妇人孩童递上预先就备好的一个个红包,众人得了,这才笑嘻嘻住了手,又一阵嬉闹过后,这才被喜娘哄了出去,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
  “阿瑜……”
  谢醉桥望着端坐在床沿低着头的人儿,一想到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恨不得抱起她转几圈,只身后门边还站着个喜娘,不敢造次,吸了口气,轻轻握住她手,叫了一声。
  明瑜低低应了一声,仍是低头不动,觉到他高大的身影朝自己压了下来,心再次怦怦直跳,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我还要出去应客,何时回房还不定。你肚子想必饿了,我叫你丫头进来服侍。若累了,先自己躺下歇息,不必熬着等我。”
  他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话的时候,看到她佩了东珠耳坠的耳垂,小巧白嫩,忽然心痒难耐,实在忍不住,趁着背对喜娘,飞快地轻咬了下。
  明瑜吓了一跳,一阵酥麻之感飞快传遍了半个身子,抬头时见他已直起了身子,朝门口的喜娘笑道:“妈妈辛苦了,赏封早备好了,妈妈领了去歇了,叫丫头们进来服侍便可。”他说话时,她只见他侧脸,一本正经,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调皮之样?
  明瑜轻咬了下唇,心中溢出了阵阵甜蜜。喜娘笑呵呵道:“新郎官也莫舍不得出洞房,再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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