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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弟!」言深赶紧制止他。
「拜托……让我带回去。」许学弟早已热泪盈眶。至少,至少让她留在他身边。他的手深入泥土,边颤抖着,边挖掘。
「住手!」言深抓着他的手,「你想杀了她吗!」他护着那株幼小的新芽,深恐被破坏。
「让我带回去……求求你,让我带回去。」许学弟哭喊着,他声嘶力竭,推拒着言深。期间,抓伤了言深,痛得狐狸龇牙咧嘴,差点上前吃了许学弟。
「你看这里!」言深指着小幼苗,「你想再次杀了她吗?」
许学弟赫然惊醒,才注意到小幼苗。终于停下动作,他跪在小幼苗前,痛哭失声。
言深离开榕树下,让学弟一个人和「她」独处。站在一步之遥,静静地看着。
言深低头对狐狸说:「狐狸……」
狐狸听到他的声音扬首,看着他用痛苦的表情说着苦闷的话:「……不要离开我。」
狐狸不回答,在内心深处某个东西破掉了,像流水散落一地,流淌全身。
那是什么感觉?狐狸自问。
「我喜欢你喔,小狐狸。」言深轻声告白,苦笑着。
狐狸看着他的笑容,自己漾想更大的微笑。
原来如此,是喜悦!
「走吧。」言深说着,听不到想要的回答,下意识的逃避。
『喂、喂!』这是告白的态度吗!
「让他们独处吧。」言深对跟在身旁的狐狸说,向后退了一步,「放学后,我们……」
狐狸凝会聚神期待接下来的话。
「去菜市场买油炸豆腐吧。三十元如何,就奖励你帮我处理善后。」
『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呢!『你以为这样就能满足我吗!?还差得远呢!』
「走啦!回学校。」言深笑着摇摇头,离开那个令人感伤的地方。
『至少要五十元以上。』狐狸跟在后头叫嚣着,『这是诚意问题,诚意!』
「是、是。」言深不以为意地说着。转身离开,退出浓云惨雾的氛围,就让悲痛留给来不及珍惜的人吧!
而那些已消逝的,能安得其所。
愿,安息。
平安。
第五案 灵异照片
蛇妖事件过后的两个月,言深顺利考上不错的大学。毕业典礼当天,许学弟还特地跟他道别。
「小青最近长高了一点五公分。」当他提及小青的事时,面带着微微的笑容。
「你还特地用尺量,真是仔细照料。」言深笑着说。
「或许我有园艺的天分吧。」他开玩笑着说。
「言深!过来拍照!」言深的同学在一旁呼喊,全部的人都已经排排站等他一人。
「好,马上来!」言深说,回头,「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学长,我要走了,我还要去帮小青浇水。」学弟道别着,「再见。」
「再……」还来不及道别,言深就被同学拉走。
「快点啦!陆大牌!你要老师等到什么时候!」同学说。
「抱歉。」言深道歉,快速加入同学的行列。
陆父和赵阿姨此时也拿起相机拍个不停,闪光灯此起彼落,不曾间歇过。
「一、二、三!」
所有毕业生,脱下自己的帽子,往天空一抛。
毕业啰!
三天后的某个早晨,陆仁对言深交代:「言深,今天放学如果有空,能去一趟相处馆,把毕业典礼的照片拿回来吗?」
「好,没问题。」言深回应。
「那,我去上班啰,再见。」
「再见。」
目送陆仁出门,言深将碗盘收一收,回头,看到化成人形在翻冰箱的狐狸。
「你在干嘛?」言深问。
『找东西吃。』
「不是才刚吃过?」
『我又饿了。』语毕,他翻出冷冻香肠,交给言深。
「香肠要煮很久喔。」言深没有拒绝,接过香肠,对狐狸说。
『没关系,重点是越多越好。』
「你真的很饿。」早餐的份量明明就跟往常一样。
『是啊。』
「食量变大,是身材变形的前兆。」言深走到厨房开始张罗香肠。
『哼!再怎么变也都跟你一模一样啦!』狐狸忿忿不平的说,继续翻冰箱,看看有没有现成的食物。
言深突然沉默。
狐狸还以为他会反驳,却迟迟没听到声音,停下动作,探头看厨房的言深:『怎么了?』
言深一震,回过神来,「没、没有。」他说。倒油、热锅、俐落的料理起香肠来。
「你要加蒜头,还是配酱油膏?」言深问。
『加蒜头。』狐狸说,狐疑的表情,『你怪怪的。』
「有吗?」言深笑说,打混着,「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些鸡脚冻,我记得放在第三层。」
狐狸看,鸡脚冻明明放在第二层。
『你真的怪怪的。』狐狸拿出鸡脚冻,大吃特吃,连骨头都咬碎吞下。
匡啷一声,言深打破了盘子,下意识蹲下,捡玻璃的碎片。
因为慌张而失措,他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
『啊!你搞什么啊!』狐狸感受到他的疼痛。
言深看着狐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再看看自己的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泛着血液,好像在指控他和狐狸不自然的牵绊。
他不是愿意在这里的。
他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赶快包扎啦!』狐狸不耐烦的催促。言深回神,发现地板的玻璃全乖乖的躺在畚箕里,是狐狸施法,将其他的碎片捡起来。
「谢谢。」言深起身去找急救箱,随意包扎,然后又回到厨房,继续煮香肠。
『真是的,你到底怎么了。』狐狸埋怨着。
「还会痛吗?」言深担心的问。
『不会。』狐狸说:『下次小心点,你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总觉得言深会反驳他:「又不是孕妇」这类话。
言深只是诚意十足的说:「抱歉,我会多加小心。」
狐狸莫名的一阵恶寒。
『喂,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没有啊。」
『还是说,你人在这里,实际上却是在沉睡?』
「我很清醒。」
『难道说,你嗑药……』说完,狐狸自己都觉得扯,他二十四小时都在言深身边,如果他嗑药,他一定知道。
言深摇头:「你在说什么啊?」将微微变色的香肠翻面,加姜提味。
『还是说,你终于发现自己在搞人兽恋,所以就疯了。』
「狐狸,不要开这种恶质的玩笑。」言深无奈的说着,「我是真的喜欢你。」
狐狸干笑着,摸摸鼻子,离开厨房。
言深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动,鼻子微酸。哎呀,这段感情到底能不能得到回应?
将煮好的香肠起锅,狐狸手上的鸡脚冻就通通吃光了。
「你好像真的很饿。」
『是啊,总觉得吃都吃不饱。』狐狸应着,他迫不及待徒手拿香肠,无视言深拿出来的那双筷子。
「吃慢点,小心咽到。」言深说着,他拿出柳澄汁帮狐狸倒了一杯,「给你。」
『等一下要去相片馆吗?』狐狸狼吞虎咽,还能空出空闲说话。
言深点头说:「是,我想顺便去大卖场买一些日用品。」
『喔。』狐狸再度埋头苦吃。
「还有,我想在大学开学之前,去看我母亲。」
『先远耶!』狐狸抱怨,那女人的灵骨塔可是在郊外,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佛寺里。去一趟回来就要一天的时间,更何况言深每次都逗留许久。
「我想跟她分享我考上大学的喜悦。」
『上大学有什么了不直?你到路上随便一抓不是博士就是硕士,更何况是大学生。』狐狸极度不以为然。
「小狐狸,」言深皱眉说着久违的昵称:「我在想,是不是该禁止你看电视。」
『为什么!』
「你啊,电视看太多了。」言深终于恢复伶牙俐嘴,「难怪人家说,爱看电视的小孩都笨笨的。」
『喂!说我笨!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小狐狸,你……对号入座了。」
『你!』发现他真的拿陆言深没辄,『你不去当律师真是太可惜了!』
「谢谢。」
突然一阵沉默,言深静静的看着狐狸吃着香肠,似乎在想什么。
『你……』狐狸打破沉默,『什么时候要去?』
「明天。」
『这么快!』
「嗯,是啊,我想早点跟她说。」言深说,将狐狸面前的空盘子收走,「还会饿吗?」
『目前不会。』狐狸说,变回小狐狸的模样,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用眼角余光偷瞄言深穿围裙,洗碗盘的背影。
一丝丝甜蜜渗透出来,扩散全身,害它忍不住微笑。
不过话说回来,言深究竟在烦恼什么?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而且感觉很怪。
言深脱下围裙,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套上外套后回到狐狸面前。
「走吧。」
狐狸起身跟在他身后,偷偷观察他的动作。本来没有什么异常,直到言深过完马路,狐狸才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
言深走得很慢,除了闪过那些幽灵外,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动作,仿佛在保护什么。
他想保护什么?
狐狸皱眉回想,任何言深会想保护的东西。言深想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被幽灵侵犯,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手表以免又坏了,保护……
想到很多,却都不是。
等到无人的街道时,狐狸突然停了下来,感受到他停下,言深回过头来。
「怎么了?」他问。
狐狸只是惊讶的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话啊!』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很重要吗?」言深问,决定回避它的问题。眼看相片馆就快到了,他逃也似的进去。「老板,我要拿照片。」
『喂!』狐狸跟在他身后。
「有拿订单吗?」相片馆的老板年纪已过六十,带着厚重的老花眼镜,感觉上是和蔼可亲的人。
「有。」言深将订单递给他,「麻烦你了。」
「你等一下。」老板转头,翻着相片。
『喂!不要忽视我!』狐狸跳上玻璃柜,大吼大叫。
言深抓起它,将它抱在怀里:「你这么重,要是玻璃柜破掉就糟了。」
『哼!谁叫你忽视我!』狐狸在言深怀里张牙舞爪,却不敢真的伤到他。开玩笑,伤到他,痛的是自己。
言深微笑着,狐狸知不知道他说的话跟撒娇没两样。
「找到了。」老板将照片放到玻璃柜上,「可是你们拍的照片有些都曝光了。」
「没关系。」言深早知道会这样,照片上的他肯定很模糊。他没有责怪老板,将钱交给老板,然后离开。狐狸已经挣脱他的怀抱,跳到地上了。
「接着,到大卖场。」看着走错方向的狐狸,言深开口提醒。
『我知道啦!』狐狸不耐烦的说着,硬生生绕回来。
言深笑了笑,也不说破,小心翼翼的走路。
『喂!你也不用太保护这个,要是这么容易就断掉,我早就自由了!』狐狸实在看不下去,照他这种小心翼翼的走路方法,是要多久才会到达大卖场啊!
「嗯,我想也是,可是……」言深点点头,「我不想要让我们的红线受伤。」说这话,一点也不害臊。
『红、红线!』狐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咽到。说的人是一点也不害臊,听的人倒是脸红到不能再红了——虽然它毛太多,看不出来脸红。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言深轻笑着。
浪漫!狐狸受不了的说:『你以为你是国中小女生啊!』
「小狐狸,该不会是在害臊吧?」言深笑着,逗弄着狐狸。
『才没有!』狐狸怒吼。
「是是是。」
斗嘴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他们很快就到大卖场,里面是人山人海,几乎都是全家一起来,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今天该不会是个周年庆吧!』
「我想一下……」言深假装思考,然后说:「好像是耶。」
『你早就知道了!』
「我昨天才看到传单。」
『你明知道我讨厌周年庆!』
「可是周年庆的商品很便宜,很划算耶!」
『我最讨厌大包小包的!』
「不会大包小包的,我只带大型的购物袋。」所以只有大包跟大包。
『那还不是一样!最重要的是,我讨厌提东西!』
「别这么说嘛,大不了我明天多煮些油炸豆皮补偿你啰。」施加利诱。
『多煮些是多少?』
「五十?」
『一百。』
「八十。」
狐狸瞪着言深,许久,松口:『成交。』
「那就麻烦你啰,我的双胞胎兄弟。」言深喜孜孜的说着,等狐狸变成人形,将购物袋交给他。
『知道啦!』愤怒的接过购物袋,认命的跟着言深走。
三十分钟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