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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鸾还在考虑,雁太邵已经在后面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没事的,这种骑兽叫『白虢』,是凤凰皇主专门为九州的官员们配备的骑兽,牠们体形轻柔但却刀枪不入,在战斗的时候可以冲在最前方。」
小珀挑挑眉头,看了雁太邵一眼,很不屑地说:「穷书生,你懂的事情还不少嘛!」
雁太邵懒得理这跋扈小鬼的挑衅,而是问:「白虢是很罕有的骑兽,一般来说只有大都才会有几头,而且只有级别很高的官员才有资格骑驭——你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小珀不禁得意洋洋起来,故作神秘道:「料你也猜不到的!哼哼……」
谁知雁太邵却没有被他惹毛,反倒冷笑两声说:「怎么会猜不到?白虢只限于都府官员使用,而整个『都府』里面除了都统之外,就只剩下平贺、朝元、师胜三名朝辅官员可以达到骑驭白虢的等级——你的朋友也是这三员中的一个吧?」
「哈哈!」小珀夸张地大笑两声:「你猜错啦!」
虽然吵吵闹闹,三个人还是很快决定了乘驭白虢的顺序。
小珀最为年轻骄纵,他轻轻在甲板上一跃,便踏上白虢的背,轻盈得有如一只蝴蝶般。
雁太邵和朱鸾也相继坐在白虢身上,它的身体软得像一张床,好不容易才能够适应,在空中保持平衡。
白虢腾空而起,玄扈咩咩地叫了两声,飞旋到半空中去引路,很快他们就距离那巨大的帆船越来越远,从高空再往下望去,那曾经巍峨高耸的船,竟似漂在浪尖上的一朵小花,瞬间消逝无踪。
薄薄的云彩在脸颊旁边飘过,感览非常清凉,因为朱鸾和雁太邵都很习惯在空中的感觉,所以他们很有闲情逸趣地观赏着天空下的景色。
繁华的拂啸城有着许多高大城堡般的建筑,由纵横发达的街道将城堡连接起来,不仅是平坦的路面,就连空中都架设着曲折的廊桥,廊桥的顶端铺设闪亮的锌片,蜿蜒伸展,势如银蛇,映衬着满城的灯光,使整座城具有一种跃跃欲飞的活力。
相比满城的灯火,四条青色的河流就显得安详而静谧,但飞得低一些,却可以看到那些河流上面漂流着星星点点的白帆,那上面一定有位俊俏的青年正神采飞扬地驾驶着小白帆。
朱鸾从没见过这样的城都,他只记得五百年前,人间只是被一种冷漠的、灰白相间的色调充满,除了帝王的寝宫喜爱以夸张的大红大紫渲染,人间只不过是一些低矮的石屋和伪饰的红墙绿瓦,最后还是被绵延的战火烧得干干净净。
只是五百年就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凤凰干得不错嘛。
但是,人类是多么地贪婪不知满足啊,即使是凤凰的英明使九州踏上了繁华之路,也是凤凰的严行酷法则使凡人们蜕掉懒惰的天性,努力从事创造,是凤凰给了他们如此繁盛的南留大都。
结果却也是这块土地上的人民,最先反叛凤凰的统治。
人类究竟在想什么?
朱鸾望了望左边的雁太邵,又望了望右边的小珀,迷惑地猜想。
究竟是妖魔的幻术迷惑了人们的身心?
还是人们的贪婪和邪恶,把妖魔……从遥远的地方吸引过来?
朱鸾有意无意地眯起眼睛,想在这稳当当的骑兽身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一阵不寻常的震荡却把他惊醒。
朱鸾和雁太邵同时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原来是白虢在奔跑的过程中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前方出现了什么阻碍物。
「停下——停下——」玄扈婴儿般的声音也在聒噪地命令着。
白虢背上的三人,包括小珀在内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雁太邵在前面空旷的半空中仔细观察,不知是否是幻觉,他好像……看到一堵墙。
话说高空中怎么可能会有一堵墙呢?是见了鬼吧!可是他真的隐约地看到不远处有一堵墙,影影绰绰,似有若无,如同一层清澈的湖面正在半空中飘荡,形成一堵水幕般的屏障,在前方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珀?」在留州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他只有去问小珀,反正他不是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嘛,那就让他来解释吧。
谁知这个时候小珀也是一头雾水,他踩一踩脚下白虢的身体,想驱他继续前进,白虢却闻丝不动。
「玄扈!」小珀生气地对它喊道:「为什么不走?」
他的少爷脾气还没发完,前方就传来一道悦耳的笑声,接着从那道影影绰绰的幕墙之中,竟然钻出了一颗和骑下白虢一模一样的头颅,随着另一只白虢从幕墙当中慢慢踱出来,他们都看到了坐在白虢背上的那个女孩。
她一身极为清凉的纱衣打扮,环佩叮当,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盘在头顶,额前留着厚厚的浏海,看上去只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但雁太邵一看到她戴在发髻上面的玉簪,就知道她的身份不同寻常,至少是三名朝辅大臣之一。九州之内有很多女性做官,有些爵位相当高贵,一旦入朝之后便可以与都统并列仙籍,其生命的进程和衰老的速度就会大大减缓,因此看起来便格外年轻。朝辅的生命并非永恒,只是会以极缓慢的速度衰老、甚至是长大,像这个小女孩,她大概是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作官,而且入朝的时间并不久,还保持着小姑娘娇媚的模样。
小姑娘的声音娇滴滴的,却是愤怒地说:「大胆妖魔!竟敢进犯我拂啸都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小姑娘的指尖朝半空中一点,喊声:「缚!」
从面前那堵模糊的墙里面竟然放射出万道金光,朝小珀一行人这边射来,在接触到他们身体的时候,金光自然地蜷曲成线状,牢牢地捆住了他们的手脚和腰部,没一会儿就将几人缠得结结实实。同时,小姑娘的指尖又朝四面八方射出来无数的银线,在天地之间交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络,将所有他们可能逃脱的道路都封死了。
雁太邵和朱鸾完全傻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随小珀去看望他的朋友,现在竟然还没着地就被人拦住,而且还被当贼似地捆起来,这死小孩果然是个衰神,和他在一起什么怪事都遇得到!
朱鸾努力挣扎着想把身上的金线扯脱,但金线上带着神奇的力量,他越挣扎就勒得越紧,细长的金丝如利刃一般,差点就要陷进他的皮肉当中,他痛得哀嚎起来:「小珀!你究竟怎么得罪你的朋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小珀也是一脸莫名,冲那个小姑娘大吼:「喂!你这笨蛋!难道不认得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道:「叔小公子,即使是您——都统也没有允许您将妖魔带入都府。」
「妖魔?我何时带了妖魔了?」小珀简直莫名至极:「我看妳这臭女人才像个妖魔!」
小姑娘既已为官,虽然是个少女模样,却不是他可以轻易惹怒的,她冷笑了两声道:「我的鼻子——妖魔远在百里之外我都可以嗅到,不要说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闯进来!休想得逞!」
小珀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本是极好面子的人,这番带着雁太邵和小鸟进入留州,没想到不仅没有神气一番,还被人当成粽子一样捆起来,他自然按捺不住就想发火,可雁太邵却先他发话了,「朝辅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雁太邵想到他们在来拂啸之前确实曾经遇到妖魔,还险些丧命,但是女官就因此肯定他们与妖魔有关,也未免太没道理了。他们虽然被妖魔攻击,可却连一根指头都没有跟他们接触过啊,难道说拂啸城严厉到连被妖魔攻击过的人也不准进入!?
小姑娘把视线转移到他这边,见到雁太邵文质彬彬,讲话又很客气,她在为官之前也是个读书人,对于同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于是对他的声音就稍微温柔一点,「没有误会,你们之中确有妖魔存在!」
「不可能啊……」雁太邵和朱鸾面面相觑。
「妖魔擅于幻术,高明者可以幻为各种模样,也许变得与你们的朋友一模一样也不一定。」
雁太邵和朱鸾又同时一愣,这话倒没错,妖魔可以依自己的意志幻化为任何模样,所以他们曾经遇到的妖魔离魅才可以变成人类的模样,潜藏在九州许多年而不被发现。
如果说他们是在海上被群魔攻击的时候,曾经有妖魔幻化为人类的模样而跟随在他们身边……那也并非没有可能。
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朝小珀望去,因为在三人之中,雁太邵和朱鸾彼此都太过熟悉,妖魔即使可以幻化为他们的样子,也蒙骗不了伙伴的眼睛。而小珀则是中途才冒出来的同伴,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们,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他每一刻钟都会变幻一副嘴脸,谁知道哪副是真、哪副是假啊!
再加上雁太邵本来就很讨厌小珀,巴不得有人把他当妖魔那样铲除得了!
他们怀疑的视线令小珀如坐针毡,想跳却又跳不起来,「我怎么可能是妖魔嘛!可恶!」
小姑娘冷笑一声,「你不是的话,那么你的两个朋友……」
这个女人好像是专门来挑拨离间的!小珀气得半死,但不同于雁太邵、朱鸾对他的不信任,他对这两个家伙却是十二万分地肯定。
「这不可能!」小珀很坚决地说:「这两个家伙若是妖魔,我怎会不知道!」
小珀替自己澄清的时候,雁太邵本来还有一瞬间的感动,结果这家伙矢口否认的原因竟是出于过分的自信——他自认无所不知,若是身边有妖魔在而他却没有发觉,那不是太丢脸了?
只是小珀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怀疑了。雁太邵和朱鸾把他上上下下打量,雁太邵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挖苦他:「我和小鸟一路走来都彼此信任,倒是你啊……突然冒出来、还缠着我们不放的家伙……」
小珀用凶狠的目光瞪视他:「闭嘴!如果我是妖魔,早就把你们俩吃掉!还会帮你们的忙?」
雁太邵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小珀很郁闷,这真是无妄之灾,他只能够把气撤在那名女官身上:「放我过去啦!我会和阳阳好好解释的!」
「绝不可以!」小姑娘铁面无私:「妖魔肆虐已经带给留州很大的创伤,要不是有这堵『原冥墙』保护,就连拂啸城都要惨遭浩劫!我绝不能够放任何一只妖魔过去!」
「更何况……」小女官又冷笑一声,笑道:「如果你们中间没有妖魔的话,大可以顺利从这堵墙中穿过,可你们却停了下来。」
「我们停下来,还不是因为妳挡着路!」小珀气冲冲地说。
「不,白虢是可以自由通行于原冥墙内外的,而它之所以会止步,一定是因为有谁对它下了指令。」
「我们没有谁指使它!」小珀说:「何况我们根本不懂得如何操纵白虢!」
「哼,你们当然不懂,可妖魔懂。」女官道:「妖魔自知进入这原冥墙之内后就会被人发现,所以他定然不敢进入,所以才会对白虢暗中下了指令。至于谁是妖魔,你们心中清楚……」
「我说过,我们这里没有妖魔!」小珀再度笃定道。
「哼,你再叫嚣也无用!待我将你们押入刑狱司,隐藏得再深的妖魔都必然要现出原形!」
「谁怕谁啊!」小珀叫嚣着:「等我见到阳阳,一定让他罢免妳这有眼无珠的女官!」
第二十四章
气归气,小珀等人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无能为力,谁能够想到他们身为贵宾,竟然在进入拂啸后不久就被莫虚有的罪名抓了起来,狼狈地绑走。
朱鸾不禁自怨自怜。虽然他这番的九州之行已经衰到了极点,可他哪里知道在人类世界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最衰,只有更衰。
他的运气真是一次比一次差,每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悲惨到极点,就会有更悲惨的事情发生。
难道说这就是天命?是天帝知道他违逆誓言、未完成千年的承诺就擅自行动,所以才准备了这样坎坷不幸、灾难不断的飨宴给他来「享用」?
天啊!
女官拉着被绑成肉粽状的几人,这次干脆连骑兽都不让他们骑,直接将他们牵在自己的骑兽后面,白虢真正奔跑起来速度很快,被绑在金线上的几人就像在半空中垂挂着的、半死不活的风筝,被一路拖曳,进行惊险无比的表演。
朱鸾倒是习惯于在天空的「飞翔」,但雁太邵和小珀却是在完全没有骑兽的状态下在天上飞过,全都吓得面无人色,等到落地之后,一个个都紧绷着双唇,差点就要吐了。
女官将他们带入都府刑狱司,那座黑色的森严建筑是拂啸城数百座巍峨建筑中的一座,周围仿佛用乌金镀过般,闪耀着冷峻而严酷的光芒,高高的塔楼直冲云宵,如同一把锋利的剑,能够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