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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唯一能够期待的,就是她耗费了小半瓶那被她命名为“复生散”的天下至宝,才救回一条性命的冀王能够及时的醒来,替她澄清一切了。
许是她强烈的愿望如愿的传到到冀王的心中;又或者脖子上那把散发凌厉杀气的长剑太过冰冷,更有可能是脖子和肺部伤口裂开流血太过痛苦,被冯志远折腾得面色苍白的冀王,终于轻咳着醒了过来。
懵懂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持剑挟持,心不由得提得老高,背上冷汗涔涔,几乎一瞬间就打湿了衣裳。看向离他不远处的苏梅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冰寒冷冽了起来。
他记得,是这个女人把他从西市带回来,给他熬药治伤的。原本他以为她只是见了他打扮,想着救了他谋取一场富贵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竟是隐藏了别的目的。
指不定,西市那场无缘无故就将他卷进去的打斗,都是这些人挑起来的。
原本见他醒来眼中就闪过惊喜之色的苏梅,却在看见这防备怀疑和猜忌愤恨的目光中,晦暗了下去。
“冀王殿下!”冯志远冷冷的开口,讽刺的道,“隐瞒身份,假装昏迷是不是很好玩儿?可惜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中,一切只能听我的了。乖乖的,叫你家这些走狗,都给劳资退出去,准备好马车,送我们出城,等安全了,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可不保证,我手中的剑会不会颤抖!若是不个不小心,割断了您矜贵的喉咙,那也只能是你命不好了。”一通话,倒是匪气十足,完全不似往日的大侠气概,就是苏梅,也不由听得怔忪了。
往日里她所熟悉的那个冯大哥,真的是他的真实性情么?莫非本就是她太傻太笨,看走了眼,他所谓的护送他们母子进京,不过是让他顺利进京,谋划阴谋诡计的借口而已?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苏梅跟冀王竟是出奇的相似,一点点的不对劲,都能够让他们怀疑别人的忠诚。也难怪上辈子他们的合作能够那般的和谐,最后还能共享天下了。
暂且不提苏梅心中突然对冯志远升起的怀疑。只说看清楚了自身处境的冀王,在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心中暗自庆幸下午没有那么轻易的将自己的身份吐露出来,却又懊恼这些愚蠢的京畿卫和骁骑卫。看此情景,若非他们苦苦逼迫,恐怕这些掳了他的人,也根本不会那么轻易的察觉出他的身份,弄成如今这个进不得退不得的局面。
若是他真应了他们所求,恐怕就算保下命来,也难免落得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的恶名,从此与那高位再无缘分。可若是他坚持不肯,此人指不定就真的索性给他一剑,要死也拉着他一起陪葬了。
该怎么办呢?
小院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鲁宁这个时候,也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本来没他们什么事情的,他这一来,若是真逼得冀王身死当场,恐怕不止是他和整个的骁骑营,就连远在江南的老大,都得被牵连进去啊!
恰在一干人皆都不知该如何办,暗自思索之时,一阵婴儿的哭声由远至近,渐渐传来。跪伏在地上的苏梅和手持利剑的冯志远,不约而同的僵住了身子,艰难的转过视线,朝门厅处望去。
寂静的夜色下,婴儿的哭声那样嘹亮而凄厉,便是身经百战的两营卫士,也不由心中发寒,举目凝视。
只见一位眉目如画,仙姿风逸的男子怀抱襁褓,从屋中缓缓走出,那婴儿的哭声,正是出自于他怀中的襁褓。可是这位身着绯色长衫,腰扎玉带,头戴纶巾,面上还泛着几许浅淡的柔和笑容,举手投足之间全然是肆意潇洒的男子,却好似根本没听到怀中婴儿的哭声,也根本没看到场中局面的紧迫一般。他好似漫步在清雅山水之间,自顾的轻轻举步而来。
可惜他的风雅,看在苏梅等人眼中,却是处处危机,他每一次举步,他们的心都不由得跟着高高抬起,久久不能落下。
冯志远抓住剑柄的手不由得轻轻颤抖了起来,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尽的后悔中去了。
威儿,对于梅儿而言,他就是她的命。可恨他被气昏了头,光顾着拿捏冀王这小子来谋求一个安全离去的机会,却忘了梅儿爱愈性命的儿子,还留在后院中熟睡,竟叫人得了手去。
“玉郎白澈?”苏梅哑着声冲来人问道。“今晚的事情,果然出自于你们白家?”她一边问着,一边却强撑着自己酸软无力的肢体,缓慢的爬了起来,挺直了脊背,昂然的立在廊下。她可以跪天跪地跪任何人,却绝对不会对着白家人下跪。
“苏夫人!”白澈抬手拍了拍怀中的襁褓,轻轻晃动着。当眸光终于看向苏梅之时,嘴角顿时慢慢的扬起一个柔柔的弧度,无声的笑开了。
那笑容,仿佛春日暖阳,又似绵软清酒,叫人不由自主的心暖心醉。
☆、69第067章
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此语用来形容此刻那如同降临凡间谪仙一般的白澈,是再贴切不过了。就连小院里的一干男儿,也不由因他的笑容而失神。
唯独苏梅却丝毫不为所动,见了他暖煦如月光流转般的淡淡微笑,心中反而怒意更甚。最初她虽然那般哭诉,可心中到底有所狐疑;不敢完全确信。直到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看到他将她啼哭不止的孩子抱在怀中为质;她才如冯志远一般,真正在心中确认:今夜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出自于白家的陷害。
他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就算做下了丑事,也容不得别人嘲笑和言论。所以;他们要将她这个证据毁灭,而且以这种方式,叫她无法翻身。
恨到深处,忍不住就扬声悲切的指责道:“白家名扬京城内外的大家闺秀不知廉耻的夺了我的丈夫,将我逼至如此绝境。你堂堂男儿,京城赫赫有名的端方玉郎,却是要对我等柔弱不堪的孤儿寡母出手,就不怕遭老天报应么?”
儿子,那是她的命。
白家人却要拿他来威胁她,将她彻底的逼入绝境中去,何其狠毒!
到了如此境地,她还如此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家妹子的名声,白澈心中暗恨,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的神色,面上却丝毫都不显,只轻轻一笑,开口解释道:“很不巧,隔壁是白家的产业,白某与友人把酒相谈,回来的时辰稍有些晚,便准备到此休息一晚再回家。刚好听闻有人在谈论冀王被掳之事,身为臣子,又岂能不为君分忧呢?更不巧的,白某为赶捷径,翻墙而过之时,在后院竟是瞧见一片倒地不醒的京畿营卫。更更不巧的是,屋里的孩子突然醒了,哭闹起来。事急从权,白某就抱了孩子,一同出来了。不知这孩子,又是从哪里掳来的,鲁将军,宋将军,怕是要劳烦您二位,好生查探一番才是。”一番话,完全将自己置于正义的一面,丝毫不提及白清,好似方才根本没听到对方说什么一般。
白澈就算真的不知晓那孩子是谁的,看了苏梅和冯志远那么久表演的京畿营以及骁骑营两营卫士,心中却是门儿清的。
本来对方的剑架在冀王脖子上面,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如今可谓是瞌睡之时有人送来了枕头,鲁宋两位副都统,哪里还会拆白澈的抬?二人当即连声当即明确的表示,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好好查探一番,将这孩子送回到他的父母身边。可惜他们全是一群大老爷们儿,不会照顾孩子,只有暂且将孩子交给白澈,请他照看一番。并且直言,若是真寻不到来路,就请白家发发善心,养着这个孩子好了。言辞之间,一派正义之色,对白家也是百般的推崇,竟是完全不管苏梅冯志远二人焦虑不堪的情绪。
目的达成,妹妹的仇人也被急红了眼,白澈心情大好。这才将目光转向已经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的冀王,惊讶万分的道:“冀王殿下,真的是您?臣原以为您被掳掠不过是传闻,没想到……”表情上,可谓是真挚万分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冀王心中暗自吐血不已,白澈目光中那明明白白的戏谐,他又岂会看不懂?
近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白家父子二人突然就与他看不对眼,朝堂上屡次三番的打压他的人,还有好些隐藏在暗处的点子,不知不觉的被拔出,着实心疼的他好些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实在煎熬。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趁着旬休之日,跑到这混乱的西市来,想看看能不能寻几件新奇的东西回去,讨好怀疑上他的父皇和太子,也不会被人刺伤,掳到此处来。
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竟然还是受了白家算计,受了白清拖累,才会有此一劫。
他不过是想娶她为妻,收拢白家归自己所用罢了,她拿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来羞辱他就罢了,如今竟还是因为那个男人,把他送到那个男人进京报复的糟糠妻手中。
好,真的是太好了。
没想到他算计多年,到头来却栽在一个蠢女人的手里。原以为那是一朵洁白柔嫩的小花,却没想到,美丽柔弱的花瓣下,竟然隐藏了这么利的尖刺。现在他才明白,她那些蠢钝不堪的行为举止,恐怕都是为了掩饰其聪明才智装出来的吧!
没想到白家为了讨好他的父皇,帮衬他的太子皇兄,竟然隐藏得这么深。
既然如此,他更不可能放过她了。她不想嫁,是么?那他倒是要看看,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之后,他们白家,要拿什么来补偿他?
他心中的愤怒剧烈的燃烧起来,一时间倒是忘了,此刻的自己,还尚在他人的掌控当中。直到勒住脖子的衣领越来越紧,让他差点呼吸不上来,才骤然回神,收起了愤恨,目光中流露出惶恐和哀求的神情。
“把孩子给我!”悔恨万分的冯志远清醒过来之后,拽着冀王朝白澈靠近。待走至身前,长剑突然离开冀王的脖子,直指白澈面门,厉声重复道,“给我,把孩子给我!”
剑尖抵至鼻尖,白澈面色也丝毫不改,依然笑盈盈的。他微启薄唇,语气十分的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叫冯志远瞬间变了脸色。
他说:“百剑门门主首徒、钦定继承人兼女婿,江湖人称‘快剑冯二侠’。出自南京冯家旁支,南京知府冯志遥之弟,冯志远!”
被人当面直接点破所有身份,冯志远心中惊骇不已。他多年未曾返家,除了门内师兄弟,江湖上很少有人知晓他的出身。因为他素来仇视权贵,就算有人知晓他的名讳与兄长相似,也根本没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
他,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份?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瞪大了眼睛,鼻孔一张一合,冯志远厉声的问道。
“家母出自白云山庄,姚庄主正是家舅。”白澈并未隐瞒身份,倒是如实的告知。在京城里,有点门路的人都知晓这个消息,并非什么秘密。
可是这个消息,却彻底的打垮了冯志远。
他颓然的松开手,长剑“当”一声落到地上。脚步踉跄的往后急退几步,一下软到在椅子上,垂下头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膝盖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乍然之下得了自由,冀王竟是有些愣神,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急急的朝京畿营的方向奔去。京畿卫见他脚步踉跄,好似一个不小心就得摔在地上,当下就涌上去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送到藏在后面的贴身太监处,急急忙忙的抬上马车,往宫中赶去。
冀王救出来了,可是今日的事情,却还没有完结。
掳掠刺伤皇族,按照大成律法,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冯志远和苏梅二人的罪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昭然若揭,定是要将之抓捕归案的。
冀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京畿营,想要的功劳没有抢到,还闹成这般地步,骁骑营自然不会那么好心的替他人作嫁。言语微刺了京畿营几句之后,他们便如同来时那般快速敏捷,呼啦啦的眨眼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武功高强的冯志远已然弃剑投降,剩下一个柔弱不堪的苏梅,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京畿营众卫士还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别跟在后面抢功劳呢!
可惜他们太过小看了苏梅这个弱女子,只见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黄纸包,冲着上来抓捕她的营卫一扬,“咕咚咕咚”几声,那些人便瞬间倒地不起。
众人这才知晓,之前轻松弄翻了数十位京畿卫的不是那看起来熊武有力的冯志远,而是这位丝毫不起眼,柔弱的好似一朵娇花的女人。
他们顿时严阵以待,看向苏梅的眼光里,充满了防备和震惊。
苏梅却并不管他们,目光直直的看向白澈,和他抱在怀中依然哭个不停的孩子。沉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把他还给我!”
“哟……”白澈拖长了声音,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苏梅,满怀惊讶的道,“这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