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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里,那人的嘴微微地一开一合,发出两个音来。不知为何,本仙听不到那人说话的声音,只能死死盯着他嘴唇形状,费力辨认出那两个字:
“紫——曜——”……
本仙倏地睁开眼睛,对着一片黑暗怔怔地看了半天。许久才留意到左边脸颊似是有一道温热的痕迹。低头循着那痕迹看下去,那一滴水落了下去,掉进了一片柔软的皮毛里。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来,睁开的眼睛在暗夜里发出绿色晶莹的光。本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依旧怔怔地和它对望。
狐狸绿莹莹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本仙。好一会儿,又重新闭上眼,若无其事地趴下去接着睡了。徒留下本仙一个,依旧怔怔地看着黑夜里,脸上水迹未干。
第二日本仙起床,掐指一算,天劫又提前了一天,便是这一两日内的事情了。
狐狸今日却依旧赖在床上,看见本仙回转过来,便立刻一脸谴责地看着本仙。
本仙被它那控诉的小眼神看得有些糊涂。昨晚并不曾真的拿它当毯子,它也不至于腰酸背疼得起不来身。莫非本仙半夜睡梦中将它当做了紫曜,把它如何如何了?……啊呸,就算是睡梦中紫曜也不会长一身毛的啊!
伴随着狐狸控诉眼神的不断加深,一声响亮的“咕噜噜”适时地响了起来。本仙在狐狸愈发谴责的眼神中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从昨天起,还未投喂过狐狸呢。
以本仙惫懒的性子,一日三餐大多是用仙术,随便糊弄糊弄便过去了的。但思及这或许是本仙成灰前最后一次吃饭,也难得的起了自己下厨的心思。
从前,本仙的厨艺不敢说多好,至少在天庭里应该还是能够排得上号的。其一,司灶仙君跟本仙的情谊,便就是从本仙的一顿饭开始的。其二,紫曜那般挑剔的人,千年里吃了本仙多少顿饭,从九百五十年前起就不曾再说过本仙一句不好。
自然,两百年前起,本仙就再也没有下过厨。两百年后再捡起厨艺,免不了有些荒废。但毕竟当年的功底还在,边想边弄,小半个上午就做出一桌颇为丰盛的菜肴来。
狐狸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还不忘保持坐姿端正。等它吃完,肚子已经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狐狸长出了一口气,两只黑色的前爪满意地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这种情形下再维持它这样正襟危坐的姿势,委实有些难度。
本仙其实没有什么胃口,面前的菜几乎未动,只是看着狐狸狼吞虎咽,觉得十分有趣。许多年不曾有人如此赏识过本仙的饭菜了,想不到临到死前,还能遇上这么只奇葩。
这辈子也算圆满。
起身走到狐狸面前,狐狸察觉不对,翻身要逃,奈何肚子太圆,一下便被本仙揪着脖子又拎起来。狐狸大概这几天也被拎习惯了,象征性地扭了两下,吱吱叫了两嗓子,大约是挺着肚子扭起来太累,索性也就不动了,乖乖地在半空随着本仙的脚步晃来晃去。
本仙走到墙边,袖子一挥,扑通便将狐狸扔了出去。
狐狸像个球一样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咕噜噜滚出去几步远,四肢大摊仰面朝天。本仙瞧它晕头转向、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便笑了笑:
“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袖子再一挥,面前的墙便重新结结实实地合上了。
这院子里,终究是只剩下了本仙一人。
走过鱼池,袖子一挥,水草丰美的碧水便变成了一张画轴,自行卷起进了乾坤图。走过竹林,袖子一挥,成片的绿色便眨眼褪去,又恢复成老树昏鸦立在原处。走过廊下,袖子再一挥,满屋热闹狼藉的餐盘便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旷清冷的房间,如同雪窖。
本仙立在院子正中,仰天闭眼。
在心中描一人修眉,有微风迎面,凉意拂来。点一人星眸,听得风声渐起,额边发丝微动。画一人挺鼻,风渐渐增势,衣袂飘荡。勾一人薄唇,头顶树木簌簌作响,细枝折落。与那人加上乌发玉冠,风声骤响,刮得人身形晃动。再勾勒那人挺拔身形、着上素衣白袍,眼前便已忽然昏暗,似有万里乌云蔽日、不见阳光。
本仙在狂风中闭着眼,心中默默念出那人的名字:紫曜。
头顶轰然一个响雷炸开,眼前似有万道金光一闪而过。
本仙缓缓地睁开眼。那人在本仙心中,亦如同在本仙眼前。睁与不睁,并无分别。狂风大作,惊雷轰响,本仙抬头望向九霄,心中一片宁静。
紫曜,你终是我穷此一生,无法历过的心劫。
☆、第五节
本仙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竹林里。
狐狸坐在身旁钓鱼。今日微风和煦,它并未撑着荷叶,两只爪子专心致志地握着竹竿,竹竿的另一头远远地浸在池水里。狐狸的脚边放着那个缺了一个口的瓷碗,碗里却没有鱼,也没有水,只有一个光华四溢的小球漂浮着。
本仙端详了一会儿,不由大惊失色:这不是这傻狐狸的内丹么?!
这狐狸简直是呆得不要命了。本仙抬脚便要踢它,作势半天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脚。再看狐狸,仍旧一脸严肃地看着纹丝不动的钓竿,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本仙的存在。
本仙怔了怔,渐渐想起来,原来本仙已经被九道天雷劈成了一抔飞灰,早就不该在这世上了。
那本仙如今还在这里飘着,这历劫算是成功了呢,还是没成功呢?
本仙忙着给自己检查身体的时候,狐狸看看天色将晚,便将手中竹竿放到岸边,四肢着地,把脸凑过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本仙见它嘴一张,忽而便一阵头晕,接着眼前便是一黑,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黑暗里,有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流包围着本仙,绕着四周缓缓地流动着。本仙被那气流颠得有些昏昏欲睡,恍惚中像是有丝丝缕缕的什么从那气流里透出来,渗进本仙的身体里,四肢百骸无一不舒服。本仙就在这样温柔的包围里,又睡过去了。
等本仙再睁开眼,又是在池塘边,狐狸仍旧在钓鱼,脚边的破瓷碗里,仍旧放着这傻瓜自己的内丹。
比起上一次的时候,本仙觉得神智更清醒了一点,似乎周身也有了一点力气。再看看自己,原来只剩下了天魂地魂并一缕的人魂残留,七魄早就和身体一起被天雷劈得不知踪影了。
没有了肉身,本仙这两个多一点的残魂,此刻是寄居在狐狸的内丹上。
这个认知让本仙很惊讶,颇有些在凡间大街上撞见天君当垆卖酒的惊悚感。且不说狐狸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就凭它那基本接近没有的法力,又是如何将本仙从天雷下面弄出来的呢?
可惜本仙如今魂魄残缺,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更不可能揪着狐狸一问究竟。
百无聊赖,只能四处打量。原来这片竹林颇有些灵气汇聚,于狐狸这等境界的而言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然本仙看狐狸也并不怎么热衷修行,每日在这得天独厚的地方,只是一天到晚坐着钓鱼。
转念再想,就是本仙将它带回府上之后,天庭那等仙气充沛、多少小妖求也求不得去的地方,也不见狐狸如何修行,每日除了想法逃跑就是睡觉发呆。难怪它看起来也活了颇久,修为却只有可怜的一点点,连内丹都几乎没有成形。
此时再看,本仙附着的这颗内丹,虽然仍旧只有珍珠大小,却比当初初遇狐狸时,已经多了一两百年修为。再仔细琢磨,这内丹上,居然还有些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
本仙正在俯□琢磨,冷不丁头顶一黑,狐狸那张大嘴又劈头盖了下来,接着本仙的眼前又一如昨日地黑了。
今日本仙比昨日清醒了些,在一片黑暗中,犹自能感知些周遭的事物。此时本仙已经明了,这一片黑暗却温暖的场所,想必就是狐狸的丹田之内了。
狐狸白日内吸蕴的天地灵气,从周遭源源不断地渗入本仙的残魂里,将本仙零散不成形的魂魄一丝一丝聚拢修补起来。
本仙在狐狸的丹田里打了个滚,四处摸了一圈,于是明了了那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是从何而来。这不是本仙当时给狐狸赔礼用的仙丹残留的气息么。
想来狐狸最后不知为何、还是吞了那颗仙丹,因此才多了这些修为,终于凝成了内丹。也亏这仙丹与本仙仙气本是同源,本仙的魂魄才能附在这内丹上,不至于被排斥出去。
然狐狸想必第一次结成内丹,该懂的事项都不懂,故而才傻乎乎地将内丹吐出来放在一旁——须知将内丹吐出体外吸收天地精华,虽是快捷的法子,却极容易被心怀不轨的妖魔抢走。一旦被夺走,数百年修行就毁于一旦。是以就算法力高深的妖怪,轻易也不敢用这样的法子。
这狐狸真是一朵奇葩!
本仙在一片黑暗中托腮坐着,心里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狐狸。它内丹被人抢走无所谓,本仙可还附在这内丹上呢,绝对大意不得。这么想着,渐渐也觉得疲倦,又沉沉地睡去了。
等本仙再次醒过来,狐狸仍旧在钓鱼。这一日下着细雨,狐狸又撑起了荷叶。那荷叶比本仙上次见到的又小一圈,狐狸整条尾巴都变成浸了水的抹布也似,拖在身后。
然狐狸仍是毫无所觉的模样,一脸严肃地盯着泛着涟漪的池面。内丹仍旧放在破瓷碗里,破瓷碗上也盖了一张荷叶——这张荷叶比狐狸撑着的那张大多了,雨水落到上面,就顺着荷叶的纹路一路滚落下去,一点也落不到碗里的内丹上。
比起前两次,本仙觉得自己的魂魄又强壮了一点。但看看四周,明明上一次醒来的时候,竹林里还是青竹拔翠,现下池塘里却已经铺满了荷叶,有一两枝早的荷花骨朵已经蹿出了池面。
原来本仙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上下探查一番,七魄仍旧不见踪影,三魂倒是修补得差不多了,只是人魂到底还是少了一块。本仙隐隐约约觉得缺少的那块似乎是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作罢。看那不求上进的狐狸钓鱼也没什么意味,便自己在一旁吐纳天地灵气。
本仙当年好歹是自己修行飞升成仙,虽然现在自称“本鬼”可能要来得更确切一点,但吐纳之法对修仙之人而言就如同吃饭睡觉的本能,重新拾起自然不在话下。直到天色昏暗,一直端坐着的狐狸终于抖了一抖爪子,将垂在池塘里的竹竿收上来。
本仙从来没有注意过它那根竹竿,这次第一次仔细端详,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它真的只是根光秃秃的竹竿,既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钩,更没有鱼饵。
这呆狐狸每天一本正经地坐在这里钓鱼,钓的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儿?
本仙在狐狸的丹田里郁闷得直打滚,滚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放出灵识去探狐狸的灵识。看来本仙一日的吐纳颇有成效,顺着经脉,很快便触到了狐狸的灵识中。
“狐狸。”
本仙说了两个字,接着脑袋立刻往上狠狠地撞上了狐狸的丹田上缘,耳边炸雷边地响起一声惊恐的“吱!”
这呆狐狸,有必要吓得跳起来吗?
本仙暗暗鄙视狐狸的大惊小怪,待要再开口,突然脚下一阵地动天摇,头晕眼花,咚地一声,眼前又敞亮了起来。
本仙扶着脑袋站起来,就见狐狸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本仙——本仙的脚底下,还躺着它刚才一口吐出来的内丹。
狐狸绕着自己的内丹左三圈右三圈地跑了几遍,狐疑地看来看去,却始终看不到本仙。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把内丹拨到自己面前,又小心翼翼地把内丹吞了进去。
本仙在一片黑暗里,又道:“狐狸。”
狐狸再次“吱!”了一声,像被人踩了尾巴。本仙叹了口气:“别再把内丹吐出来了,本仙现下附在你身上,你看不到本仙的。”
狐狸这回安分下来了。本仙想来想去,狐狸虽是听得懂人语,却不会作人言,要问它问题是决计问不出来的。只能先叮嘱这呆子:“内丹关系你一身修为,以后切不可随意将它吐出来。”
半晌没听见狐狸回答,本仙想了想,又道:“你若是知道了,便吱一声。”
狐狸道:“吱。”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