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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闭关了一个月,婴怜守着花谷,每天抚琴作画,只看得到一群白衣护法。
“晴儿姐姐,你可知哥哥为何要闭关?他的武功不是早已天下第一了吗?”
那女子便是那天马车中的侍婢,自从谷主把她从青楼赎回来,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料理洛风的饮食起居。
十四岁晴儿被父亲卖到青楼换赌资,老鸨逼她接客,因为反抗而饱受毒打,那天洛风正要去风雨楼,看到遍体鳞伤的晴儿。那些五大三粗的打手见到这位蒙着白纱的公子,非富即贵,更摄人的是那双蓝色眼睛,深得看不到低,打手一时忘了动作。
“你愿意跟我走吗?”传来的是少年冷冽的声音。
晴儿看着那双眼睛,好像要被吸进去。就好像是宿命一般,动弹不得。
“晴儿愿誓死效忠公子!”
“走吧。”没有多余的话语,洛风伸出手,要把她扶起,这时晴儿才意识到身上的疼痛。
那一年,洛风十七岁,跟现在的婴怜一样大,却早已是统领百鬼花谷十万大众的首领,七年的磨砺,已让他的脸上失去了稚气。
晴儿是绝对不会背叛谷主的。
“二少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谷主带了少爷回来,为了维系您的生命,谷主输了近一半的内力给您,现在谷主需要调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两成,谷主说四月的樱剑大会,定要拼尽全力。”
婴怜心中更是疑云丛生,是那个洛风吗?那样冷漠的一个人,何以肯为我这样将死之人付出至此?想他如何对待婴莲,对自己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婴怜不懂。
晴儿看出婴怜的疑虑,却也没有搭话。也许只有她知道洛风对待婴怜是怎样的感情。
风雨楼十七年来,随时都为他传送婴怜的讯息,详细到他饲养的宠物,乃至他别发的铜簪。每每知道婴莲对他的一举一动,洛风恨不得马上带他回谷,先杀了那恶毒的女子。那场婴炎剑舞,他悉数看在眼里,婴怜笑语嫣然躺在简言怀里,口中却吐着鲜血,洛风紧紧攥着拳,满手都是血。在简言守灵的时候,婴怜早已被洛风带走。
☆、第六章 如幻如生勿执迷
当初洛风是怎么带走婴怜的呢?而且就在简言的眼皮底下!
“你以为你的言哥哥武功有多好?在婴剑山庄他可能仅次于婴玄。不过在本座眼里,他不过如蝼蚁。”
每次说到简言,洛风就很不高兴,语气尖酸刻薄,这在晴儿看来倒是再正常不过。简单说来,简言就是一个情敌,如今好不容易从情敌手里把心上人抢过来,可婴怜还是忘不了他。洛风就是一个嫉妒成性的人,从来不知道宽容为何物。面对情敌,更不会在意什么风度。
婴怜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对简言的厌恶,可是心中有太多疑团解不开。就算洛风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简言面前带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死人。
“这有何难?”洛风知道婴怜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却偏不说清楚,“他守着的不过是一个死人,本座还了他一个死人,就是这样。”
这回答等于没回答。
一听就是糊弄人的,你能把婴怜带走,再换一个婴怜给简言?简言会看不出来那是替代品?
可事实就是,简言亲自把“婴怜”抱进了棺材,再亲眼看他下葬。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简言真的不相信婴怜已死,可是他亲眼看婴怜死在自己怀里,当场就咽了气。
合上棺椁的那一刻,简言再看了他最后一眼。直到最后一刻,“婴怜”的眼睛都没闭上,除了蓝色的光泽已逝,其他的不管是脸还是身体,都与活人无异,跟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上。
就算再怎么不相信,婴怜的确已经下葬了,这个世上,再不会有婴怜这个人。简言还有很多事要做,山庄里的事很快就能上手,可是要让天下人信服并非一朝一夕。
婚礼当天,洛风正在风雨楼。他心下早已做好了打算,既然简言娶了婴莲,那他带走婴怜会更有利。婴怜是个死心眼的人,他是不可能为了简言而对不起自己的妹妹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婴怜可以为了简言去死,不管是为了逃离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洛风醋意大发,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婴怜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你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在旁边偷偷看着,他根本就不知道。可是百鬼花谷元气还没有恢复,如果一开始就带走婴怜,势必又免不了一场大战。毕竟在婴庄主的意识里,婴怜兄妹就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那个时候就让他知道了真相,婴玄只不过痛一时,要让他痛得长久的话,有更多的方法……
后来听说婴怜醒了,他扔下风雨楼的一切事务匆匆赶回来。
十年来,晴儿第一次看到谷主这般“不稳重”,洛风的无情是因为孤寂所致,十岁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他只能变得冷漠。
百鬼花谷自上任谷主为情而死之后,发生了暴乱,洛风凭着孩童的身子,砍杀了三天三夜,最终体力不支倒下,一躺便是五天,那一战,百鬼家族的男子都被除掉,洛风的蓝色瞳开始沾染血色。没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谷主。只是这世上的蓝瞳之人,只剩下两个。
在洛风眼里,婴怜是他唯一的亲人,尽管更多的亲人早就死在他的剑下。只有拥有那双眼睛的婴怜,才是他的支柱。
已是三月,早樱开繁。婴怜一手抚琴,琴音附和着心事,时而低沉,时而急促,时而平述。还记得几年前,仍是这样乍暖还寒的时节,简言拉着他的手说:“怜儿,总有一天,我要带你走遍花都,二月出发,一路走去,不管方向,哪里花开了我们就去哪里,直至四月,定要把这川的樱花看遍,不漏一处。”
说这话的时候,简言的眼里尽是宠溺,尽是温柔。那年,婴怜十二岁,简言十九岁。
婴怜想着想着,手下的琴音已停,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傻笑。百花齐放,也遮不过他的容颜。
“怜儿,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洛风走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肩膀,一头青丝倾泄而下,和垂地的银发缠绕在一起。
早就习惯了他的亲近,已没有最开始的慌乱,索性在他怀中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之前洛风这样抱他,他总要挣脱,可是洛风哪会放手,反而越抱越紧,绝不留半分余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婴怜也知道反抗这个男人是尤其不明智的行为,若是挣扎,他定会再咬上自己的唇了。
(许多年后,也是在这万芳争妍的日子。婴怜搂着他,就像他总是搂着婴怜的样子。只是洛风在轮椅上坐着,婴怜从后面搂着他,洛风为了避开初春的阳光,在婴怜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两人都没有言语。)
见婴怜没有说话,洛风也不追问,只是更搂紧他,咬咬他的耳垂。
“不论是谁,只许你想这一次,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的回忆和过去,都只能是我。”
婴怜还是没有说话,只远远地望着百花盛放。
许久之后,他问:“为什么是我?”
洛风理所当然地答道:“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还有必要问为什么?”
东西?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东西”?
洛风就是这样,霸道自私,从来不给人质疑的机会。
婴剑山庄,庄主书房,那幅丹青被简言移到这里,简言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房,望着婴夫人发呆。他好像入了魔,看着婴夫人的样子,眼神虚空。
他这个样子跟婴庄主很像。很小的时候,婴怜兄妹喜欢偷偷跑进婴庄主的书房,进门便看见婴夫人的画像。对于母亲,兄妹俩心中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她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书房也没什么好玩的,尽是些枯燥的书卷,正准备出门去找简言,却听到庄主的脚步声,兄妹俩躲在屏风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被父亲知道他们俩跑进书房,肯定会挨骂。父亲脾气不好,对自己的子女也很严厉。
婴莲永远都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其实现在想想,父亲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个,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婴庄主看着夫人的画像,神情很是黯然,甚至绝望。想他当上武林盟主的时候,是多么得傲气。婴莲觉得,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冷血动物。他不会有快乐或者悲伤,或者说,他不会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快乐或者悲伤。
他说:“涟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婴剑山庄会永远矗立在最高处——永远。”
后来,他好像哭了。那个男人,竟然也会哭?
婴怜躲在妹妹后面,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父亲在对母亲说自己终于当上了武林盟主,可是,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的喜悦。
在花都,没有朝廷,只有武林。当上武林盟主,意味着你就是花都的王。武林人士和老百姓都要听从你的号令。
前几天,婴庄主突然说:“言儿,帮我把她烧了吧。”
“烧了?!您要烧掉夫人的画像?”
“别问为什么,烧了便是。”宝贝了十几年的东西,现在看都不想看它一眼。
简言当然没有烧,他只当是师父一时想不开,接着便把丹青带回了自己的书房。
那幅画好像有魔力,一旦望过去,就移不开眼。真像,婴怜兄妹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婴莲不明所以,便随他去了,加之怀孕,身子总是有些乏,小腹虽不显,胃口却总不好,便独自养神了,在别院置一软榻,闭眼侧卧。
三个月前,她在这里遇见了一个蓝瞳的男子,一时迷了心。竟然忘了那张和婴怜相似的脸,曾经她总是厌恶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看着婴怜羸弱的身子,反而让她不屑出手,反正这世上就没人注意他,唯独简言护着他。婴莲从来没有因为血缘对他有过一丝的心疼。可是眼前的男子不同,足以俘获她的心呢,简言对她而言,算是兄长,更多时候是为了抢走婴怜手中的一切而把他当成砝码而已。眼前这蓝眸的男子,势必是天之骄子,天下早晚会被他收归麾下,这样的男子,只有自己才配享有。
所以不顾他潜入山庄的缘由,婴莲也认定这男子会是她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一个只见了一次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其实,只是洛风制造的幻象而已。事过之后,婴莲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见过洛风,她自己都认定,肚子里的孩子是简言的。
☆、第七章 婴亁一剑花倾谷
简言,他日若相逢,我将何以祝你?以沉默,以眼泪。
四月,樱花怒放,花都艳阳。婴剑山庄摆好擂台,江湖各路英雄悉数到场,南风十刹,黑水圣宫,望云峰连云城主,柳涯公子,皆是江湖排的上名的人物,这场大会,将江湖豪杰都聚集在花都,只为好好比试一场,决出盟主,只为得那一把婴炎剑——得此剑可以号令全天下除百鬼花谷外的各路门派。
之所以把百鬼花谷排除在外,是因为百鬼花谷已经十七年未曾踏入武林,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惧怕谷主洛风手上那把婴乾剑。
婴炎和婴乾本是双生剑,却不知何以分开,又为何到了婴庄主和洛风的手里,鉴于二者都是江湖霸主,尽管流言纷飞,底下的人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百鬼花谷谷底,谷外开的是樱花,谷内却是颜色各异却同样妖异的花,谷底更是一片曼珠沙华,像人嘴角渗出的鲜血般,惊艳却美得让人心疼。
婴怜坐在花丛里,拨弄着琵琶,头发别着紫玉簪,满是温柔的神色看着舞剑的男子。洛风飞在花海上空,不时点落在花尖上,却不伤其分毫。仍旧是婴炎三十二式,同样的招式被他舞出却另有韵味,要是婴怜能在这血红的花海中,与他共舞,定是绝美。一个阴柔,一个凌厉,一个纤弱,一个刚毅,一个似弱柳扶风,一个却是行云流水般剑起剑落。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双剑合璧吧,可是,婴怜的双手天生只能弹琴作画。
婴乾一剑花倾谷,双剑齐舞倾天下。
舞罢,洛风携剑走来,婴怜还抱着他的琵琶,右手不自主地去拂开洛风眼前零落的头发,三十二式舞完,洛风的气息仍是均匀,没有一丝紊乱。倒像刚喝了一杯茶那般轻松。
洛风拿过婴怜的手,放在手心里。
“怜儿,你看我刚才的身手与婴庄主的相比,哪个更好?”
“当然是哥哥的要美些,不过看着美,却妖异得紧,定是不出三招便取人性命了,父……婴庄主的剑法更中正些,杀伤力也很大,招招都逼人咽喉,统领江湖当然是实至名归,不过,总归少些仙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