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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有一片一望无际的牡丹花海,她在花间起舞,安承少为她抚琴,琴声悠悠,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们两人。
”姑奶奶,到了。”
猛然被轿夫的喊声惊醒,扰乱了那美好的梦。
揉揉惺忪的睡眼,出了轿子, 刚过了四更天,许绣忆回了房,躺在床上,想着把方才的梦做圆满了,迷迷澄澄的睡着,却是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秦烟满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厉鬼一样嘶吼着让她把安承少还给她,梦里,她和苏锦源生了一个孩子,安承少满目憎恶的看着她。
然后,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她睡的一直不踏实,公鸡啼鸣,她就被惊醒来,想到那一夜噩梦,着实没了这心情继续睡觉,便叫丫鬟伺候了自己起床。
起床后才记起,昨儿夜里回来,竟是忘记了要同她父亲说一句许岚清过两日就会回来。
如今,她父亲已经去上朝了,她便只能等着。
这一等,一个晌午就过去了,等到许愿回家的时候,已是午膳时间,许绣忆满心惦记着今日和安承少的约会,才想到她们也忘记了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见面,安承少可别早早去了,不然白白一个上午等着,许绣忆必要过意不去。
许愿下朝回来,脸色越发的凝重,许绣忆点了一盏茶进去书房,他朝服也还没换,一个人坐着。
许绣忆以为他是在担心许岚清,于是忙道:”昨儿我去安承少府上找了安承少,他告诉我哥哥随他的车队去关外了,因为车队走的匆忙,所以只派一个小厮来家里通报,大约是那小厮得了银钱没把事情做好,家里才没有得到消息。”
许愿闻言,面上一喜,心也安了下来。
许绣忆心头庆幸许愿居然相信了。
不过喜后,许愿眉心又纠结起来。
”绣忆,为父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
看许愿这样表情,许绣忆忙是正襟危坐:”父亲,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说来丢脸,为父自认老实本分,除了你母亲,从未在外面沾花惹草过,可上月在街上不小心撞了一个女子,因为撞的有些的重,就带了去医馆看病,好生道了歉,关心了几句,结果没想到那个女子居然是户部家的妹纸,三十七岁了,还未出阁,是个老姑娘。”
许愿惹了桃花了,许绣忆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该不是那户部家的老姑娘,想要进我们家门?”
”早上户部大人就叫了我喝茶,我没想到他是为自己妹妹提亲的,真是说来丢脸,为父如今也没个打商量的人,户部意思,是要请皇上赐婚,你说皇上若是真应了这荒唐事,为父的脸面还往哪里放,不晓得的人的,定然以为我和那户部老姑娘早就好上了。”
许愿是个极重声誉的人,他又发十分记挂许绣忆和许岚清的母亲,这几年一直没有续弦,如今这桩事,对他来说虽然说是一件喜事,但是他本人若是不愿意,这喜事就成了麻烦事。
许绣忆对此,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是道:”那户部怎好意思把个老姑娘塞给爹爹。”
”你是不见那女子有多丑,面若大饼,长满了麻子,身形肥大,不说旁的,她身上还有一股子狐臭味,我如今只但愿户部说让皇上指婚,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真的那么丑?”
”不然如何能耽误到今时今日三十七岁,你母亲三十七岁的时候,你和你哥哥都能满院子跑了。可惜你母亲过去的早……”
忆及故人,许愿伤怀,许绣忆记忆中也有那个温柔女子的记忆,跟着怀念起来,道:”爹爹,皇上也不是糊涂的,岂能乱点鸳鸯谱,你只管放宽心。”
她这是宽慰许愿,许愿也只但愿如此。
许绣忆看着外头日上三竿,不敢再耽搁时间,便起了身:”爹爹,哥哥这次回来,你可得好好训训他,再怎么向往关外的蓝天白云,也不该走的如此匆忙,嫂子那里,爹爹你叫人去说一句,我去我保宁堂看看。”
”去吧,你以前连见个陌生人都害羞,如今都能撑起一个家,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必也欣慰,去吧。”
许绣忆点点头,出了书房。
一刻也不敢再耽误,她叫了马车送到保宁堂,然后换了马车直奔城外五里亭。
远远便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等在那,八角重檐的古亭,有茶香顺风送来,许绣忆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嘴角,浮上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他大约是真的等久了,都自己烹上茶喝了。
踩着青草往那背影走去,她尚未靠近,他已经转了头过来,一袭白色长袍,长发松散,他脸上,有温暖如春的笑意,还有,宠溺深情的眼神。
第七十二章 老小姐
不知他来了多少时候,许绣忆一脸的歉意。
“我迟到了。”
他却全不在意,轻轻将她带入怀中。
“我愿意等。”
“如果我不来呢?”
“那我就等到天长地久去。”
心头一暖,她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一双水眸晶莹剔透。
“天长地久是多久?”
“你说呢?”
他俯身,吻她的唇瓣,他嘴里,有浓浓的茶香的。
终归这五里亭也是有人来往的地方,不好过分亲热,一个小吻,两人都是意犹未尽,许绣忆起了身,对安承少道:“游湖去,如何?”
安承少都依她。
“好。”
五里亭附近就是一个白塔湖,初夏的日头还不算毒辣,风气吹动阵阵涟漪,那整一个湖面,就像是落了金子一样,波光粼粼,一叶小舟,泛舟湖上,他准备充分,连糕点酒水都有。
小舟是问船家买的,船上有一张小桌子,他撑船,大约不是这方面的能手,把船撑的歪七竖八,不分东南西北,许绣忆边泡茶,边取笑他。
最后穿在湖心停住,他似被打败了。
“索性不动吧,让风把我两吹回去岸边。”
许绣忆赞同。
“不然鬼打墙的,猴年马月才能回去。”
“我没学过,关外只有沙漠和草原,没有船。”
关外大约是他的家,许绣忆忽然发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茶还在煮,她托腮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家,你家里还有谁?”
他微微一怔,随后轻笑道:“原本有一个母亲,前两年因病故去了,如今我独身一人。”
“你爹呢?”
许绣忆脱口问道。
安承少摇摇头:“我爹早我没出生前就死了。”
“对不起啊。”
许绣忆没想到,安承少父母都亡故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承少就是个孤儿了。
她不禁生了几分疼惜,伸手握住了安承少的手,想要给他家人的温暖。
“我如果和你回关外,你会带我去沙漠,去草原吗?”
安承少眼底满是温柔宠溺。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有一匹马,叫乌木儿,我想你会喜欢。”
“乌木儿,呵呵,我想到曾经有个英雄,他马的名字,也带个乌字。”
安承少显然来了兴致,事实上只要是她说的事,他都有兴趣听。
“那匹马叫什么?”
“乌骓,是戏本子上,你们关外应该不听戏,你大约不知道,这是一本英雄美人的戏,那里头的英雄,就有一匹乌骓马。”
她想把她们那个世界,一点点讲给她听。
关于历史,关于她。
项羽和虞姬的故事,是她曾最羡慕的爱情,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就算结局凄凉,但是与君黄泉共赴,此生无求。
她把这个故事说给安承少听,安承少听的入迷,不知道是她讲的太好,还是因为她太美。
“那最后呢?”
“这已经是最后了,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最后的晚餐,虞姬自刎,项羽被逼至乌江,最后也自刎了。”
“话本子还会演这样的悲剧?”
许绣忆轻笑一声:“虽是悲剧,却是流芳百世的故事,我倒是羡慕这样的爱情,生死相随。”
安承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你愿意于我,生死相随吗?”
许绣忆一怔,随后笑道:“你看着可不像短命鬼,保不齐我比你先死。”
她是玩笑,他却无比认真:“你若是离开我,就算阎王地府我也会追去。”
“呵呵,好,你厉害,阎王都怕你,喝茶吧,茶都凉了。”
安承少伸手,修长的手臂,隔着小桌子抚上许绣忆额头上的伤疤:“那天那个男人,是谁?”
许绣忆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安承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痛快。
见许绣忆似乎不愿意回答的样子,他自己挑起了话题,自己又草草的话题对付了过去:“你就是长的太美了,那日晚上,若不是我正巧路过,我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以后要是有人再敢不顾你的意愿占你便宜,我非要废了他不可。”
许绣忆生硬的一笑,这样美好的湖光山色的,她实在不想辜负,见安承少大约是把那天箱子里的苏锦源,当作了非礼轻薄爱慕她的男子,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喝茶吧,你有带吃的吗?我有些饿。”
安承少把带来的篮子打开,篮子下层是几碟糕果,都是五芳斋的,那水晶芙蓉糕,就是早早去排队也未必买的上。
肚子是饿,可当东西真的拿出来,她倒也没了胃口,只是象征的吃了几口,又觉着甜腻腻的怪是难受,喝了一口茶漱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怎么不吃了的?”
安承少问道。
她摇摇头。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天热,总不大爱吃东西。”
“是不是病了,有没有看过大夫?”
许绣忆轻笑一声:“看什么大夫,我家里现成就有一个,应该不是,我身强体健,能得什么病,或许是叫那苏锦艺给弄的头疼的,加上前几日你的事情。”
“是我不好,无论如何我也要想法子给你送个信才是,可是亲眼实在缠着的我太紧,她又时时拿死来要挟我,总归她父亲对我有恩,我……”
“瞧你,慌的,我又没说你什么,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我前几天憋气,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大约过几日就会好了。”
“那苏锦艺,又想了什么招对付你?”
安承少问道。
许绣忆耸耸肩:“不提他,扫兴,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
“绣儿。”
“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 半晌,才摇摇头:“没什么,别太累,你对苏家没有责任,等我的事情一做完,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
许绣忆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夕阳西下,船只飘飘荡荡的也到了岸边,一大片的火烧云,照的那整个西边天空就像是镀金了一样。
层层云朵翻滚,凉风阵阵来袭,卷起两人的长发,在两人的身后,肆意纠缠。
时光如此短暂,若是没有分离就好。
可是终究要回去。
两人沿着湖边往回走,走的都满,便是一刻的功夫,也想珍惜。
牵着手,他的掌心温暖。
“绣儿,为了绣个荷包吧。”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要个荷包,许绣忆的女红针黹,其实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毕竟家里从小就把她往个贤妻良母来培养的。
“ 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你选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再荷包的夹层里,放一小簇你的头发进去,这样就算不能时时见着你,能感觉到你的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呵,我知道了,你到京城来,到底是来做什么事?”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他却并不愿意回答的样子。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大约用不了多久了,为了你,我想加紧脚步。”
许绣忆点点头:“哦。”
心里终归起了一个疙瘩,她直觉安承少办的这件事情必定不如他所说那样时间简单的事情,他三缄其口的不肯和她说,该不会这件事,是什么坏事吧。
可是看安承少,她想她多想了,安承少就不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和安承少回去,天色刚擦黑,许绣忆依然住在娘家,当天晚上和许愿聊了会儿,许愿依旧在发愁那户部家老小姐的事情。
许绣忆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丑,看把她爹爹发愁的,她安慰了几句,见许愿面色好一点才回房。
甫一回去,就看到钟雅琴在她房里,看样子是在等她。
见她回来,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