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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正有鬼,也不敢正眼瞧陈林,心跳飞快,既没底又害怕,还真就成功地误导了陈林,后者难得耐心地对他说了一句:“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苏轻这才扶着门框,八十老太太似的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脚,用脚尖点了一下地,门口那还有他自己留下的血迹,顿了顿,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舍不得离开这风水宝地。
基地来的车等在门口,苏轻依然是被蒙着眼的待遇,一片黑暗里,他浑浑噩噩地被转手好几次,终于又回到了蓝印的基地,眼罩被摘下来,他发现自己重新站在灰房子前。
天色已经很暗了,地平线处只剩下一线光芒,昏星升了起来。离开基地的时候是一大帮人,回来的时候队伍却严重缩水,只剩下陈林和他两个。陈林不言声,背着手站在那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像一个又蛋疼又不知所谓的哲学小青年。
苏轻一想起自己的小命就掌握在这个哲学小青年手里,就觉着自己就是那被“一发”吊在半空里的“千钧”,是死是活全部仰仗概率大神。
他又累又疲惫,消化系统亮了红灯,啃的硬面包干和过期牛奶就全都堵在胃里,一身的大伤小伤开始疼了起来。
苏轻仰望着巍峨地矗立在那里的灰房子,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这时,假耳钉里再次传来胡不归的声音,信号有些不好,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对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保持冷静,不要怕。”
可怎么能不怕呢?苏轻想,我又没有你那身一咬直崩牙的铜皮铁骨。
渐渐地起了风,苏轻觉得全身发冷。不知道身上带的几件小东西除了胡不归说的功能以外还有什么作用,苏轻觉得那边的胡不归好像陈林一样,能感觉得到自己那不稳定的心理状态,停顿了一会,胡不归又说:“我们正在定位,用不了多长时间,你放心。”
这个人好像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或者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干巴巴地坐在那里,都让人有种办事牢靠的感觉。苏轻虽然觉得他是个倒霉事件传染源,可慢慢习惯了他的声音,也觉着心里微微安定了一点。他咬咬嘴唇,抓了转头发,顺手摸了把脸。
这时已经变成了望夫石似的一动不动了半天的陈林终于低下头,想了想,回头对苏轻说:“过来,你先和我走。”
苏轻一愣,没弄清楚“和他走”是个什么意思,傻愣愣地看着他。陈林就皱皱眉,有些发青的眼底露出一点暴虐,看起来忽然狰狞可怕起来。他不再废话,一把抓住苏轻的领子,把他拖走了。苏轻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了几步,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勉强拽住陈林的手腕,身后留下一排不规则的脚印。
他就恐慌起来,陈林这是什么意思?不让自己回到灰房子里了么?程老师怎么办?其他蓝印灰印在哪里?田丰还活着么?
忽然,陈林手一松,苏轻挣扎的惯性还在,猛地往后一退,好不容易站稳,下一刻,他也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抬头一看,几架直升机正准备落地,一边的陈林脸色晦暗不明。
苏轻在深切了解了这个人的喜怒无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站在一边装背景。
飞机降落下来,苏轻看见几个身上穿着“乌托邦”牌制服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从里面下来,接着四五个白大褂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从里面抬出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傻大憨粗、扛着枪把苏轻绑来的李固。
李固浑身都是血,唯有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还有气没气,颇有点瞠目欲裂的意思,手脚还不时地抽动一下。几个诸如“突破警戒线”“空间撕裂”之类的字眼就钻到苏轻的耳朵里。
其他的蓝印和灰印跟在他们身后,蒋岚脸色尤其不好看——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小灰又报废了。
苏轻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人,只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被抬走的李固,心里隐隐地雀跃起来,传说程老师是李固的灰印,这傻大个就这么吹灯拔蜡了才好啊!他偷偷地又瞄了一眼陈林,心想你也一起玩完,这世界就更完美了!
然而他的白日梦还没做完,就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
苏轻汗毛一炸,跟着众人转过脸看过去,原来是史回章的小灰出去着一趟,胆都吓肥了,居然企图逃跑。史回章的小灰都是女人,这个更是个长头发大眼睛的美女,只是现在形象不大好看。
史回章发动了她脖子上的磁力项圈,苏轻连同其他几个灰印都面色各异地束手在一边看着——她拼命在地上滚着,一双眼睛开始往上翻,过了一会,干脆连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像只垂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抽搐着,脸色青紫。
史回章完全没把她当回事,看也不看一眼,反而目光阴鸷地盯着陈林。女人抽搐了一会,渐渐地不动了,嘴里冒出白沫来,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皮肤的颜色了,像是血管都被撑抱了,呈现出一种可怖的紫。
苏轻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这个人这是死了。
其他的灰印要么惊惧,要么神色麻木,田丰忽然跪在地上,呜呜地嚎哭了起来,鼻涕和眼泪一起糊在他的圆脸上,显得既可笑又绝望。
史回章重重地哼了一声,“呸”一口吐在了女人的尸体上,苏轻偷偷地握紧了拳头。陈林却只是淡淡地瞟了几个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对苏轻说:“跟我走。”
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移驾了。
蒋岚忽然开口叫住他:“陈林,你现在能用的只有这一只小灰。”
陈林特意脚步一顿,冲她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也算是给了她面子,然后忽略了她的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几句废话哈……
年前jj开始有了霸王票,文下有几位一直心水但是木有敢勾搭的大神,于是年过得十分心花怒放,不过呢,这个东西毕竟是个娱乐,一两块钱大家权当红包逗逗乐也就算了,今天忽然看见一读者id是heather1218的朋友给扔了一个深水鱼雷,那个……实在鸭梨山大,受之有愧。
经济没独立的小朋友们,父母赚钱都不容易,经济已经独立的大朋友们,还得买房供车,时不常还得给同事领导凑个份子,也都不容易。大家捧场,情我真是大大地领了,不过闲的时候,凑在一起听我说几个故事,我取乐,各位也是取乐……抓头,我在说什么==
总之……还是不要太破费了。
18
18、第十八章 篱笆女人狗 。。。
苏轻第一次感觉到对那疯人院似的灰房子的强烈不舍之情,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陈林走了。他本来不是没脾气的人,急了也什么事都办得出来,可这会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一个沉甸甸的任务,就开始学会忍气吞声起来。
不过一味的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他心里觉着陈林他们这帮蓝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总觉着还是回灰房子里踏实——起码在里面,他也算是饭厅一小霸,也有个小山头,发展出了一小撮反四型同盟,使用简单的工具,就能和几方恶势力周旋周旋。
这个姓陈的,又是读心术又是磁力项圈,谁知道他十八般兵器还剩几个没亮相呢?科学这玩意的存在,有时候也挺坑爹的。
除了蒋岚欲言又止之外,看得出来,以史回章为首的那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对陈林有很大的敌意,史回章杀他的小灰,绝对是在泄愤。
苏轻有些诧异,心说难道是因为史回章他们太废物,三个人打不过一个陈林,不然有什么梁子为什么不能名正言顺地说出来呢?
他想着,就忍不住伸手在假耳钉上摩挲了一下。
片刻,里面传来胡不归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个蓝印是什么意思,你小心一点,不要触怒他,他状态不稳定。”
苏轻一愣,抬头仔细打量着自己前边走的陈林——发觉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很大,有点急,却略微有些踉跄。
程未止说过,即使蓝印的身体和精神因为新型能量系统的存在,要比灰印强悍得太多,不大会像灰印那样因为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和外来情绪而失控,也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完全不受影响。
蓝印即使有完整的能量系统,却并没有完整的新陈代谢能力,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在外力的干预下对身体进行清理。苏轻忽然想起陈林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一旦长时间不经过清理,我们整个人就会处在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里,就像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因为不适应而产生精神紊乱的灰印一样,印记会变暗,眼睛里会充血,还会……很难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印记变暗,眼珠充血——可不就是陈林现在的状态么?苏轻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肚子里的胆囊翻了个身,苦胆把五脏六腑都给泡了。
更加三缄其口默默无声地跟在陈林身后。
陈林带着他穿过一片林子,一路到了个“别墅小区”,从外面看上去,风景相当不错,基本小别墅各自带着小院子,零散地分布在那里,苏轻注意到那些小别墅房顶的颜色是不一样的,分为有红蓝黄绿四种,他们经过的第一幢别墅的房顶是绿色的,苏轻特意抬头看了一眼,看见门牌的位置上写了个“史”字,心里就明白了——这片别墅区就是蓝印们住的地方。
这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和那灰房子疯人院群落比起来,那就一个是总统套间一个是鸽子棚大通铺,一个是美帝一个是海地。
苏轻探头往那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有一个狗窝,看着挺大,还在疑惑,难道是内有恶犬?
正在这时,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动静,狗窝里爬出了一个……人。
苏轻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站在那,都忘了继续往前走。
爬出来的是一个女人,苏轻认出了那是一个灰印,因为他能看到她锁骨下的印记……还有她没穿衣服。
她一抬头,目光正好和苏轻对上,就像发了疯一样地拼命想向他扑过来,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声音,苏轻只能通过她夸张的口型,辨认出她在说“救救我”。可是紧接着,她就寸步难行了——因为她的脖子上像狗一样被栓了一条链子,链子的长度刚好够她从“狗窝”里爬出来,低头喝到一边放的一个食盆里的水。
苏轻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要去拉别墅的铁门,就在他的手指要触碰到铁门的时候,陈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忽然低低地说:“这里有指纹识别系统,不是主人不得入内,你想尝尝被电击的滋味?”
苏轻伸到半空中的手指蜷缩起来,捏起一个拳头的形状,死死地咬着牙——好像这样就能给嘴上安个把门的似的。
陈林侧过身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把铁链子拽得哗啦作响的女人一眼,嗤笑一声:“不然你觉得你能把史回章怎么样?”
苏轻原来也不觉着自己是个好人,他只是个小混混,并且坚定地认为“好人”是句骂人的话,谁当好人谁是傻缺。
他还是大爷的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他爸的一个朋友的儿子,见过几次,也是个败家子,苏轻还和对方一起玩过,觉得是个和自己很有共同语言的那么一个小人渣。有一天这个小人渣出去,和他一帮朋友们喝酒,喝大了在城里飙车,把人给撞死了,是个民工的小孩。
结果怎么样呢?怎么也没怎么的,他老爸有钱有关系,上下打点一番就没事了。那对民工夫妇也不止这么一个孩子,收到了一大笔钱,就忍气吞声销声匿迹了。
事情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以后,他们家为了给他压惊,还请了他们一大帮人吃饭。席上那小子大放厥词:“没事,你们别跟着瞎操心,像咱们这样的人,这点鸡毛蒜皮的疙瘩,算事么?能拿钱摆平的事都不是大事。”
那时候苏轻算是“特权阶级”,靠着投了个好胎,处在食物链的上边,他觉着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公理的,谁提公理谁身上缺件。
于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公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在这个狭小、病态、畸形的世界里,作为一个弱者,那么愤怒,那么……无能为力。
苏轻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句特别不符合他个人风格的话——这个世界本来是没有公理的,公理只存在在弱者的怨恨和自我安慰中,以及强者的良心里。他这个没良心的人,突然在只能怨恨的境地里,懂得了什么是良心。
苏轻意识到陈林把自己带回来是什么意思了,他的身份和那个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住在灰房子里,他是“工具”,来到蓝印的地盘,他是“宠物”。
他嘴里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