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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脸上冰冷一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回来了,爸……我回来了。”
“爸……我错了。”
近乎歇斯底里的苏承德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他愣了片刻,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百感交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发现那很多年来——他盛怒的时候,后悔的时候,疯了似的满世界寻找这个孩子的时候,所期盼的、说不出口的,其实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只有这三个字而已,被苏轻抢先说了出来,叫他终于等到了。
于是鼻子酸得一塌糊涂,这许多年在社会上争抢、玩命的铁汉子就这样掏心挖肺一样地多愁善感起来,他简直分不清自己是想大哭一场还是想大笑一通。
然而苏承德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他老了,没有这个力气了。
僵直地站在那里很久,他才慢慢地抬起手,搂住苏轻的肩膀,这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他还高了,可是苏轻依然像是他还很小的时候那样,顺从地缩进他怀里。
这个是他整个童年时代的崇拜对象,整个少年时代的憎恨目标,以及整个青年时代最想见到、却再难见到的男人。
他曾经是英雄、是怪兽、是独裁者,而到了现在,苏轻发现,他原来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普普通通的父亲……而已。
就算上刑场,也总要给人吃顿断头饭,单方面挂断了胡不归的联络器,苏轻就知道自己这一天晚上是自由的,他心里很踏实,比任何人都要踏实,因为他现在发现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用胡不归的一句话说——天塌不下来,真塌下来我扛着。
指望别人去扛的人,总是不踏实的,所以才会害怕和不安。
苏轻现在心里就很淡定:我扛住了,大家一起平安无事,我扛不住……那怨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之后哪怕洪水滔天,也是我死之后的事了。
小吴买了菜回来,苏轻已经脱下外衣进了厨房,然后苏承德告知她放假了,可以自由活动,一切事物都不用她负责了。
冷静下来,苏承德才感觉到了儿子的不一样,不是人变化了,也不是懂事了——长了几岁自然会懂事一点,而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苏承德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苏轻的背影,他忽然发现儿子的背特别的直,低下头的时候,消瘦的侧脸自然而然地露出一种笃定。
特别是他的眼神变了,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地方,却能感觉到这些年他经历过很多……或许别人没法想象的东西。
“爸,罐子里没有鸡精了。”
“橱子里有,拆一袋。”
苏轻应了一声,伸手拉开下面小橱柜的门,木头门和他的小腿轻轻碰了一下,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苏承德现在对和苏轻有关的任何东西都敏感,目光立刻移到了苏轻小腿靠近脚踝的地方,感觉那略宽的西裤裤腿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就皱了皱眉,忍不住问:“苏轻,你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往裤腿里塞?”
苏轻往外盛菜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他才回过头来说:“我一会跟您说。”
然后他把菜盘子交给苏承德:“您先趁热吃着,我再做一个。”
苏承德心里一酸——这个是他以前那个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宝贝儿子。
他接过了苏轻手里的东西,忽然又注意到,苏轻手上有很多茧子,其他的说不出是怎么磨出来的,可掌心、以及手指和手掌连接部分那层薄茧,苏承德是知道的,他有个发小,后来从军入伍,手上就有这种茧子,是握枪磨出来的枪茧。
苏承德猛地抬头看了苏轻一眼,他忽然明白了他身上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感觉——那是出生入死磨练出来的某种强大的镇定。
父子两个坐在饭桌上,这回桌子上终于又只剩下了一套空餐具,絮絮叨叨地说话——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可直到这顿饭吃完,苏轻自动站起来收拾餐具,苏承德才反应过来,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自己说得多,这小兔崽子只是偶尔插几句,每次都把转到他身上的话题岔开,又重新说回自己身上。
好小子,变成油条了么。
直到苏轻被他打发去洗澡,苏承德才得到机会,轻轻翻开了苏轻放在沙发上的外衣。
苏轻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茶几上摆着手枪,他的证件和一把小刀片,他老爸坐在沙发上,叼着根烟,面色十分凝重。
苏轻也没怎么不淡定,反正这件事迟早要摊牌,不单要摊牌,还要想方设法地把苏承德弄走,于是就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一整天胡不归都没等到苏轻的联络器再打开,对方干脆连手机都关机了,但他倒也没有特别担心——既然屠图图已经被弄出去了,说明这件事苏轻心里是有数的,单从私心上说,胡不归甚至希望他一辈子也不要回来。
当天晚上,胡不归送走了他所有欲言又止的队友,一个人该吃吃该睡睡,没什么不同——哦,除了要独守空房。
第二天一早,就迎来了所谓的“政审”。
来人是个生面孔,直截了当地告诉胡不归,政审期间,归零队所有活动终止,所有留在总部的人员原地待命,不允许随意外出,至于已经外出的,也没有出乎胡不归的意料,对方没有过多追问。
他的活动空间被限制在了一个单独开出来的办公室和卧室两点一线,他首先就注意到,这个房间没有监控系统。审查官没有很为难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些模棱两可的问题,就给了他一堆材料,让他写好。
软禁第一天,胡不归在写材料,有两个人在旁边看着他,软禁第二天,胡不归仍然在写材料,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软禁第三天,材料只多不少,看着他的人却从一整天都坐在那里变成了偶尔进来看一眼。
胡不归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摸索到简易办公桌下面锁着的小柜子,拿出熊将军交给他的钥匙,挨个试验,试到第四把的时候,叫他给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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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八十三章 。。。
胡不归不慌不忙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其实这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他相信,哪怕就是现在奉命看着他的人突然推门进来,撞见他正在偷偷摸摸地做的事,多半也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关上门直接出去。
柜子里有一个文件袋,已经泛黄了,胡不归擦去上面的浮沉,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张被不同颜色的签字笔标得密密麻麻的地图,一份名单——胡不归简单一扫,就知道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化名,后面标明了联系方式和所在地点,以及一份支票,一本小册子和一块移动硬盘。
小册子其实是一本日记,是当年乌托邦计划还合法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人写的一本研究日志,胡不归翻了翻就收了起来,心里估计移动硬盘里的东西多半也和乌托邦计划本身脱不开关系。
当最坏的情况发生的时候,熊将军替所有人顶下了那个不存在的罪名,给归零队铺好了所有暗中活动的路。
胡不归才要把东西收起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点动静,胡不归猛地回过头来,手下意识地就才摸到腰间,然后他看见人影一闪,一个人跳了进来。
他张张嘴,颇有些目瞪口呆地说:“苏……轻?”
苏轻对他挤挤眼睛,拍了拍身上蹭的土,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大喇喇地走过来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样子十分有恃无恐,应该是早已经注意到这里没有监控系统。
胡不归声音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叫你不要回来?”
苏轻就揪起胡不归的前襟,“啪嗒”一下,结结实实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不知怎么的,就让胡不归感觉到他心情特别好——他的心情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好过,倒不是说苏轻平时有多愁苦,而是这个人还极少没在别人面前显露过什么特别的情绪。
胡不归本来的横眉立目就横不下去了,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表情,看着苏轻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无孔不入啊。”苏轻笑眯眯地说,“总部防控漏洞很多的,我没来过的时候潜进来都能不被你们逮着,别说已经这么熟了。”
胡不归就发现他突然低龄化了,非常明确地用表情暗示他“我厉害吧,快点表扬”,背后好像有条毛茸茸的尾巴摇啊摇似的。于是虽然他仍然非常苦逼地忧心忡忡着,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
“你在总部还有事么?没事我先想办法把你弄出去。”苏轻想了想,片刻,又问,“他们都走了?”
胡不归点点头,把文件袋塞进自己怀里:“图图呢?”
“交给我爸了。”苏轻轻快地说,眼角眉梢都跳脱起来,有些像是青年人的模样了,他甚至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爸那人啊,真不好忽悠,又是个倔老头,要是我让他离开B市,恐怕说破大天他也不愿意,不过如果我有事求他帮忙,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铁钩子,在胡不归面前晃了晃:“楼顶上的监视器转到另一边的时候有十五秒钟的完全死角,爬三层楼,做得到么?”
胡不归点点头,看着苏轻站在窗口,颇有些跃跃欲试地盯着自己的手表计算时间,忍不住问:“你的家人……都安顿好了。”
“所有人的家属都搞定了。”苏轻回过头来对他笑了起来,“还去你家蹭了一顿饭,胡队你妈做的馅饼真好吃。”
胡不归看着他的侧影,心里忽然就特别柔软,低声说:“这事有一天过去了,回家叫我妈天天给你做。”
苏轻就随口调笑了一句:“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妈介绍我是谁?”
胡不归看着他,一百分认真地说:“说你是我爱人,可以么?”
苏轻一滞,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也太肉麻了……我倒数了,五、四、三、二、一,跟上!”
他话音没落,人已经敏捷地翻了出去,胡不归紧跟着顺着窗口蹿了出去,苏轻一抬手丢给他一根安全索,胡不归精准地抓住,然后循着重力加速度直线落下,安全索绷紧,弹性极好地伸长了一点又缩了回去,把他整个人在空中荡出了一个弧度,正好甩进一闪打开的窗户里,胡不归落地松手,往旁边一滚卸下了冲力,随后本能地紧贴在墙角,以免被监控系统拍到。
然后就听一声轻微的响动,楼道尽头的监视器上的红灯闪烁了两下,暗下去了,与此同时,苏轻从窗口敏捷地跳进来,回手一把拽回他的钩子和绳索,拉起胡不归:“这边走——刚才吊在外面我顺手炸了监控室,距离备用电源到位还有三分钟。”
路线明显是苏轻早就计划好的——莫名松动的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开的偏门的锁,以及中间打晕了一个巡逻队员。
胡不归亲眼见证,苏轻撬开一辆车子的时间只需要十八秒,胡队这种一辈子遵纪守法、为国为民的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车门就打开了,苏轻吹了声口哨,把作案工具揣回口袋:“上车,撤退!”
他不慌不忙地开到大门,被拦住检查,苏轻也不慌张,只是把车窗下拉了一点,连脸都不露,就在缝隙里递过一张证件,在胡不归的目瞪口呆下,门卫居然就放行了。
直到他们就这么从他自以为里三层外三层、戒备森严的总部里溜出来了,胡不归才觉着背后微微冒出了一点冷汗,忍不住问:“你给他的是什么?哪来的?”
苏轻呲牙一笑:“好用的证件,去找你之前顺手牵羊来的呗。”
胡不归还没来得及从总部的主人那个思维模式里转出来:“我……从来没有想到,总部的防卫这么漏洞百出。”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轻笑呵呵地说,一抬手,还颇为悠闲自得地在车里放起了一首歌,“联系他们么?”
“不急。”胡不归心里也跟着他放松下来,拉下车窗,郊区的风透过车窗的罅隙透了进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不像在逃,简直有些像是郊游了,苏轻把车子开得飞快,跟着哼起歌来,胡不归看着他摇摇头,把文件夹里的小册子和地图打开,开始慢慢研究。
等胡不归把那本研究日志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苏轻才把车停了下来,这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地理位置颇为复杂,拐弯抹角地走进了一个看起来就不大正规的小型汽车修理厂。
他大大咧咧地把车给直接开了进去,几个正在干活的男人全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