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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不能他一个人恶心。
后来朱家去母留子,接回朱砺,那顿乐见其成,本着“能搅多混搅多混”的原则,还千方百计找到了朱砺母亲最小的妹妹,培养一番送到了朱砺的身边。
这一切本来是极其隐秘的,当初就连朱老太爷和砂爷,包括链岛唐家,都没有查到那顿和这件事的关系,而且朱砺的母亲选择自杀,朱砺只是个孩子,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和那顿有什么关联。
这次要不是有何昊提供的情报,这段真相可能就永远被埋藏掉了——正是有了他提供的军方信息,加上砂爷当年收集的情报,他们才大致推断出了这件事整个的脉络。而此时此刻,当砂爷看着朱砺的表情,已经差不多证实了这些推断都是真的。
“你母亲选择自杀,完全是为了让你活下来,让你有一个体面的身份。”砂爷沉声说着,“我承认,当初我逼着她做选择,更多的是考虑朱家的安全和利益,并没有考虑你们母子,但朱砺,我不是慈善家,我是朱家家主,军火贩子,白货庄家!从三岁起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做不了好人!”
“你呢,朱砺,易地而处,你又会怎么做?”
朱砺整个人都凝固了,良久才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砂爷气息渐平,呷了口茶,脸色渐渐沉下来,道:“朱砺,你能狠下这条心,处心积虑十几年,利用胎儿给我下降头往死里整我,这是你的本事。凡事有因有果,你为母报仇,我无可厚非。但阿烨呢?他是无辜的,他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又怎么能对他下得去这种狠手?”
朱砺默然不语,砂爷又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跟你无冤无仇,你居然能把他送给朱家的仇人!你知道他落在章觉希手上会是个什么下场吗?你想过吗?你真的那么恨他,恨不得他去死,何不直接一枪崩了他?你有无数次无数次的机会!”
“你知道我在伊斯坦布尔把他从垃圾堆里挖出来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吗?一米六的身高,他还剩下不到七十斤!胳膊上全是针孔,肿得连静脉注射都没办法打进去!”砂爷说着说着眼睛红了,额角的青筋微微暴起,“朱砺,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让蛇头给你的亲侄子打着兴奋剂,每天对着录像带学习怎么伺候男人……”
“够了!”朱砺脸色铁青,崩溃地低吼,“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们都姓朱,他就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我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不公平!不公平!”
“公平?”砂爷发出愤怒而嘲弄的笑声,“你跟我讲公平?朱砺,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他指向落地窗,窗外几个园丁正在给草坪除草,“你问问他们这世界公平吗?为什么你生来就住别墅、开跑车,他们却住公屋、挤地铁,辛苦几十年都买不起这里一间厕所?”又拿起桌上的报纸,指着利比亚新闻,“你再问问他们,为什么你每天鲍参翅肚,他们却连肚子都填不饱?”
“你以为你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勤劳,还是比他们高贵?不,都没有,只因为你姓朱!”砂爷将报纸摔过去,“人在物质上天生就不平等,你只看见阿烨是朱家正牌大少爷,处处都压在你头上,却没看到你自己也是朱家人,处处压在别人头上!多少人生来就为了一口饭奔波,到死都在饿肚子,要是都纠结公平不公平,你下面的马仔分分钟就应该把你大卸八块——比你胜任这个位子的人多了去了!”
朱砺被报纸抽在脸上,却纹丝不动,只木然看着桌面,砂爷深呼吸,道:“人在物质上不平等,在精神上却是平等的,不会因为你有钱就高贵,也不会因为你没钱就下贱,高贵和下贱,都是后天自己选的。我知道你不甘心,谁处在你这个身份地位都会不甘心,明明是老太爷的儿子,偏偏连族谱都上不了,没有继承权,换我我也意难平。但改变命运的方法有很多,你却只看见杀人报仇这一条!我要是你,有了朱家这么强的后盾,就去开创一番自己的天地,房地产、能源、互联网……哪一行也能干出一点眉目来。可你呢?这么多年别说什么新生意,就连赌船你都管得马马虎虎,这个家真的落到你的手上,你撑得起吗?”
朱砺冷冷一笑:“新天地,新生意?真要那么容易,你为什么不去做,反而守城?”
砂爷摇头,道:“你这点眼光,到底能看到些什么?我接手朱家这么多年,如果光是守城,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局面?这些暂且不说,就说咱们朱家,虽然现在风光无限,一百年前也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家族罢了。朱家老老太爷当初跟着洋人跑船,从水手做到大副,再到船长,后来货轮出事,洋人拿他去顶罪,他从绞刑架下逃出来,当了海盗,刀口舔血几十年,才积累下来第一桶金。和他相比,你的起点高了不止一点半点,可惜,你身体里流着朱家的血,却没留下朱家的血性!你眼里只有仇恨,只有嫉妒,从来看不见一点光!”
朱砺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声冷笑。砂爷该说的都说了,看着他麻木的脸,无力的疲惫涌上心头,无声叹息,喝掉最后一口茶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朱砺神色一凌,虽然自打他被朱烨抓住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一直以来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那个占据了心姨身体的女人来救他,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吗?他有些茫然地想着,不自觉的摩挲着椅子扶手,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都有一辈子那么久了,才听砂爷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朱砺惊呆了,不置信地看着砂爷。砂爷也沉沉看着他,顿了顿,道:“弑亲不祥,就当是我当初欠你母亲一条命,今天还给你。”
朱砺石像一般凝固在椅子上,最初的震惊过后,冷漠的眼底渐渐浮上一丝几不可查的狂喜。然而紧接着砂爷便一字一句道:“从今天起,朱家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你名下的股份、期权、产业,朱家全部收回。你自由了。”
狂喜化作惊诧,继而是空荡荡的茫然,朱砺宽阔的肩膀一点点垮下去,被关了这么久,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输了,输的一塌糊涂,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养尊处优的朱家少爷,而是被剥夺一切的,囚徒。
“你走吧。”砂爷大病未愈,说了这么久,情绪又如此动荡,说完这一切后疲惫地靠在了椅子靠背上,双眼微闭,脸色发黄。
朱砺沉沉看着他虚弱的病容,良久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转身,迈着机械的步子往门外走去。
然而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再见,大哥。”
砂爷沉默两秒,道:“以后不用再这么叫我。”
朱砺嘴角勾起,现出一个扭曲的冷笑,道:“是啊,从此以后你就只剩下你的好儿子了。”顿了顿,又道,“哦,不对,还有你的好孙子,还有……怎么说呢,女婿?”
砂爷神色一动,朱砺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阿烨他一直有严重的阳痿,弄不了女人,只能找男人,听说已经和他的师爷在一起好几个月了。”
砂爷脸色苍白,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弟弟,齿关紧咬,胸口剧烈起伏。朱砺看着他,眼中闪动着神经质的光芒:“大哥……不对,现在我该叫你砂爷了,别生气,看开点,阿烨都二十五了,找男人总比没男人强,你也不用担心朱家绝后,朱墨不是带着个儿子吗?”
砂爷屏息闭眼,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朱砺拧开门把手,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当现成的爷爷,没关系,还有我呢。”
砂爷缓过一口气来,摇头,再摇头,道:“朱砺,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朱砺身形一顿,砂爷接着道:“你还没有走出这个大门,居然就敢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真是个蠢货。”
朱砺攥着门把手,呼吸猛然急促起来,砂爷沉沉盯了他半晌,直到看到一大滴冷汗从他耳背滑落下来,才嘲讽地笑了笑,道:“你走吧。”
朱砺僵直着身体走了出去,房门咔一声关上,砂爷颓然倒在大班椅里,右手扶着额头,大拇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要不是早就从小葵花口中得知了真相,他今天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朱砺这一关。
睁开眼,天色已暗,落地窗外的路灯亮了,一个小不丁点的人儿正在石子路上跳方格,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四】一贱钟情
78
78、 。。。
海城的冬比之于内陆地区;是温暖而惬意的;今年尤其如此;临近年关接连下了几场大雨;才有了点寒冬的感觉。
雨后初晴,阳光格外灿烂;上午八点,墨斛带儿子下楼吃早餐。今天是工作日;他要去公司守护老婆(上班),因此穿着米色衬衫,浅灰色西裤;臂弯里还搭着件西装外套,完全是一副标准的师爷打扮,除了腋下夹着的小孩。
小葵花的小胖手紧紧抱着爸爸的腰,闭着眼睛呼噜呼噜吹着鼻涕泡,一到冬天狐狸总是嗜睡一些,幼崽儿更是如此,要不是被墨斛火眼金睛识破原型,强行从公仔堆里掏出来,小家伙这会儿还在装毛绒玩具睡懒觉呢。
小葵花痛苦地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着:冬天太冷了,即使是穿了心爱的喜羊羊马甲还是不够用,而且温暖的爹又被爸爸抢走了,小狐狸的人生真是艰难……感觉屁股终于被放在了餐椅上,于是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大哈欠,闭着眼睛在桌子上摸摸摸摸。
“在这。”墨斛将奶瓶塞给他,小孩立刻咬住奶嘴开始喝,喝了快一半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含糊问:“我爹呢?”
“在洗澡……整天洗澡洗澡,我到底是有多脏,碰一下就要洗澡,人类真是烦死了!”墨斛在老婆看不见的地方小声地吐槽着,继而严肃脸警告儿子,“这个不许告诉你爹,还有你爷,还有其他任何人!”
小葵花睡眼惺忪,后半句压根就没听清,又打了个打哈欠,鼻涕都快掉到奶嘴上了:“什么呀?”
“什么也没有。”没听见就好,墨斛给儿子擦鼻涕,又飞速切好炸馒头片和煎蛋,将筷子塞他手里,“快点吃,吃完我和你爹送你去幼稚园。”
“唔,真的咩?”小葵花眼睛一亮,平时都是阿贵和安德鲁送他去上学的,难得俩爹今天有空送他,小狐狸的人生好星湖!
“嗯,七点半之前如果你能吃完这些的话。”墨斛收了空奶瓶,又给他盛了半碗稀饭。小葵花看了看挂钟,虽然完全看不懂离七点半还有多久,还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爸爸看上去很急的样子,于是吃快点总是没错的。
“你又忘记给他刷牙了!”朱烨皱着眉头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小葵花的儿童牙刷,上面的牙膏还是完整的,连水都没沾上一滴。
“呃——”墨斛咬着炸馒头片愣了一下,确实忘记给儿子刷牙了,敷衍道,“哎呀没关系了,他昨晚不是刷了吗?再说我们本来就不需要刷牙,你看我从来不刷牙不是也长这么大了吗?”
狐狸确实是不需要刷牙,可你们现在是人好吗?朱烨看着儿子嘴里满坑满谷的食物,只好将牙刷丢在一边,严肃道:“想在这个家呆下去就必须刷牙!还有你,别总是假装沾点水就算了,昨晚洗澡也是,当我傻的吗?连头发都没有湿透就假装洗好了,天气是冷了点,但家里暖气这么足,洗个澡能有多冷?”
墨斛假装没听见,盛稀饭切馒头,又配上冒着热气的榨菜肉丝,最后恭恭敬敬放在老婆面前:“饿坏了吧?快点吃吧,一晚上那啥体力消耗很大呢。”
“……别岔开话题。”
看着朱烨的大佬脸,墨斛不得不干笑了一声:“我每天都有舔毛,我很干净的。”
“舔毛不算洗澡!”朱烨瞪眼,“还有在家里不要总是变成那种样子,会吓到人,晚上也不行,自己房间里也不行!”
“……好吧。”墨斛无奈地说,转头凶儿子:“听到没有,不要因为天气冷就老变成狐狸跟毛绒玩具混在一起,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可以不去上学了吗?too young too na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