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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巨大的白狐站在昧姝与朱烨之间,肩部高耸,獠牙在朝阳下闪闪发光,鼻端喷出的白汽充满愤怒的血腥气。
“呵呵……”昧姝口中发出轻笑,纤长的左手握住插在右肩的木剑,一寸一寸将它抽了出来,粘稠的血液从丑陋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紫眸只死死盯着挡在面前的白狐。
“当啷”一声,何昊的木剑被丢在远处的石滩上,昧姝扬起骄傲的头颅,紫眸半垂,单手握住肩部伤处,少顷撤开,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
“吼!”墨斛不等她完全恢复,已然纵身扑上,尖利的獠牙恶狠狠往她脖颈咬去。昧姝敏捷地往后一撤,想消掉他的冲劲,却不防他在半空中一个伸展,到底被咬在了肩头,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紫色的浓雾再次涌动,渐渐将两个人扑斗的身影重重包裹,朱烨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墨斛消失在了浓雾里。
“哇唬!”一声稚嫩的吼声,另一个白影从海平面上飞奔而来,红耳小白狐一个猛子扑到了朱烨身前,湿淋淋的小毛爪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焦急道:“爹!爹!”
儿子!朱烨又惊又喜,但浑身的力气都已耗尽,实在无法站起来,只能勉强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弱声道:“乖。”
“呜呜……”小葵花看着他青白的面孔,血渍染透的衣服,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用额头顶他,试图把他扶起来,但朱烨的身体对他来说太大也太重了,他根本负担不起。
“去、去帮你爸。”朱烨知道昧姝的修为比墨斛高得多,担心他受伤,用手指推了推小葵花,“我没事,我在这等你们,去、去帮他。”
“不用哒,剑人蜀黍马上就到了,好多剑人哒。”小葵花顶不起来他,索性趴在他身边给他取暖,道,“而且还有爷爷哩,爷爷很逆害的哟。”
“爷爷?!”朱烨惊悚了,“你爷爷也来了?”不对啊没听见游艇和船的声音啊,砂爷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咱家的爷爷啦,是白谛爷爷。”小葵花顶起他的手,脑门在他手心蹭来蹭去求爱抚,“本来爸爸让我叫他奶奶的,他发火啦,把桌子都掀了,所以我就改口叫爷爷了。”
“……”朱烨隐约觉得可能还有什么坑爹的事墨斛没告诉自己。
“不过他也不高兴我叫他爷爷。”小葵花继续求爱抚,“可是桌子已经被他掀掉了,再想掀也没有啦,而且爷爷——咱家爷爷——很不高兴,跟他说咱家家具都很贵,他就不好再掀啦。”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远处传来“轰隆隆”几声巨响,是墨斛和昧姝在斗法,双方法阵冲击,爆出一团团紫色和白色混杂的烟雾,还有金色的霹雳隐约在其中交织,杀机重重。
不时有碎石崩塌,被风带起来,散落在四周,小葵花想要保护朱烨,又拖不动他,便在他周围歪歪扭扭画了一个谁也认不出的法阵,勉强撑起了一个单薄的结界,正好挡住碎石和大风。
朱烨躺在儿子组成的保护网里,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跟自己诉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之前三天两夜的焦急等待都化作云烟消散无踪,虽然人还躺在冰冷的石滩上,心里却平静和煦。
“轰——”又是一拨巨大的冲击,震得海水都荡漾起来,墨斛白色的身影倏然从紫雾中冲跃出,身上已然多了几道灰黑色的焦痕。昧姝长发飞散,状如厉鬼,气势汹汹直追而来,刚要再次发起攻击,半空中忽然响起几声利剑破空的“嗖嗖”声。
七道白光划过长空,依次落在他们四周,错落有致地围成一圈,接着,海面上传来一声犹如龙吟的长啸,一个修长的人影踏波而来,不见如何动作,已经站在了高处的石崖上。
昧姝脸色大变,蛇尾连连扭动,带起一团浓密的紫雾,接着,紫雾之中便传来了她高亢凄厉的歌声。
朱烨耳膜“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98
98、 。。。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还有新鲜水果酸甜的气味;手背上暖暖的;好像盖着一个绒绒的小球。
朱烨睁开眼;被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刺得一阵眩晕,闭目少顷;再睁开,慢慢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他已经回到了家里;身下不再是粗粝的石滩,而是柔软的床单,一个毛茸茸的白毛团卧在他手边;前爪压在他手背上,正睡得香甜。
朱烨轻轻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小狐狸尖尖的红耳朵摆了一下,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爹!你醒了爹!”
“嗯。”朱烨嗓子干哑,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眨眨眼睛。小葵花欢呼一声,跳下床就跑,跑了一半又折回来,蹿到床头舔了舔他的脸:“爹,早安吻!”
朱烨失笑,小家伙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在外面叽叽喳喳地叫:“爸!爷爷!奶奶!我爹醒啦!”
小客厅里传来掀桌的声音。
很快墨斛跑了进来,他脸色不大好,右颊和脖颈上有几道明显的灼伤,像是被烧红的铁条烫过一样,不过朱烨知道普通的烙铁是伤不了他的,这一定是昧姝给他留下的印记。
“喝点水。”墨斛第一件事是给他喂水,用小汤匙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絮絮道,“你昏迷两天了,家庭医生给你处理了伤口,补充了能量,还打了一些消炎药。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本来身体弱,这次恐怕要好好养一养,短期内不能工作了。”
朱烨喝了点水,感觉嗓子好受了点,墨斛放下水杯,又道:“好在爸爸恢复得很好,已经开始理事了,公司那边有他,你不用担心。”
朱烨点头,示意他弯腰,抬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疤,问:“还有哪伤着了?”
“没、没哪儿,嗐,都是小伤,不要紧。”墨斛鲜见他如此温柔关心的表情,有些手足无措,顿了顿,脸上现出愧疚的神色,轻轻拉起他的手,双手合十握在掌心,低声道:“对不起。”
朱烨一哂,没有说话。诚然,这次的事是墨斛连累了他,要不是这厮上一世在须怡界闹出这么多乱子,招惹了昧姝,他就不用受这么多罪,差点连命都送在不知名名的小岛上。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墨斛阴差阳错来到人间界,朱砺的阴谋很可能永远都没人发现,他和砂爷的命迟早也要送在Amanda手上。
这世上的事情,祸福相依,谁又能说清楚是谁害了谁,是谁救了谁,又是谁欠了谁?
墨斛见他不责怪自己,更加内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哑着嗓子道:“阿烨,对不起,我给你带来那么多痛苦,那么多麻烦……可是我是真的爱你。”
从前他整天说爱呀爱的,但从来没有一次说得如此真挚,如此郑重。朱烨心里一热,抽出手来,按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道:“别说了,我都知道。”
“阿烨。”墨斛眼圈一红,眼泪将落不落,别过头不敢看他。
朱烨与他朝夕相处,见过他大笑,见过他发怒,见过他各种耍赖,却从没见他哭过,看着他微微泛红的鼻尖,不知怎的眼眶也是一酸。
两个大男人相对啜泣,未免太过尴尬,朱烨掩饰地别过脸,看到窗外阳光明媚,光线透过玻璃照在他常坐的摇椅上,摇椅旁边是一个南瓜型的窝窝,那是墨斛曾经的“卧室”,从前他还是一只懵懵懂懂的粉红猪的时候,每天就是躺在那上面晒肚皮的。
朱烨不禁想起去年夏天,自己刚刚收养“momo”的那阵子,那时墨斛还没化形,白天喜欢缠着自己各种撒娇,要吃的要玩的,晚上趁他不注意就爬上床,钻进他被窝和他睡在一起。
对了,还经常拖他进幻境,对他这样那样……
想到这个朱烨有点恼怒,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纠结实在没什么意义,再说那时墨斛没有开智,只是凭本能做事,把那时候的糊涂账算在现在的他身上,不公平,也不明智。
最主要的是,作为这样那样的副产物,小葵花可以算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了——没有墨斛,他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有孩子,即使找个女人代孕,孩子生下来以后也只能面对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又哪会像现在,一家人如此和谐,如此温暖。
唉……朱烨在心底淡淡叹了口气,人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原先他是不信的,现在看来,真是有些玄妙。
“你不必自责。”朱烨反手握着墨斛的手,道,“从答应和你结婚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承担另一种人生的准备。”
墨斛一愣,转过头来。朱烨想了想,道:“我当初和你结婚,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救外公,不可否认,我恨过你,甚至想过杀了你,但经过那么多事,有了小葵花,这些念头我早就放下了。我可能不够爱你,但在我心里,我们早已融为一体,休戚相关,荣辱与共。我是你的伴侣,也是你在这个世界最早的监护人,你帮我护住了我爸,保住了朱家,从前你捅下的篓子,我也义不容辞和你一起承担。”
墨斛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怔怔愣住,朱烨到底虚弱,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有些气喘,顿了顿,道:“总之,对不起之类的话,以后再不要说起,我不愿听,也没有意义。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只要记着,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用在事后跟我说对不起,就够了。”
“阿烨……”墨斛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心底里还有一股子比蜜还甜的感情荡漾着,握着朱烨的手,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默然对视,墨斛抬起身,在他干裂的唇角印下一吻,修长双臂小心翼翼搂住他身体,在他耳边道:“阿烨,我怎么这么走运?”
朱烨又是一哂,抓了抓他凉浸浸的长发,道:“你压着我了。”
墨斛忙松开他,乖乖坐在床边椅上。朱烨闭目休憩片刻,又要了点水喝,问:“昧姝怎么样了?”
“被打回妖灵,被白谛收走了。”墨斛说,“那天你晕过去以后,我和白谛,还有他七个弟子合力镇住了妖皇,本想带她回须怡界再作打算,没想到她孤注一掷使出绝招,差点跟我们同归于尽,白谛最近大概火气比较大,一怒之下就把她打回了妖灵,收在法器中了。”
朱烨早就料到差不多的结局,并没有什么惊讶,顿了顿,问:“那何昊呢?他……怎么样?”虽然心里隐隐明白何昊是活不成了,他还是期待着奇迹出现。
墨斛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他中了很深的妖障,整个身体都被妖皇控制,早就是行尸走肉一般,即使妖皇死去,也没有可能恢复原样,我们带回了他的遗体,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了,听说昨天他的家人已经到达海城。”
朱烨“哦”了一声,怔怔躺在那里,脑海里闪现出第一次见到何昊的情景,他帮自己除去Amanda的情景……短短十个月功夫,那个笑容和煦,眼神温暖的青年,竟已化作一具冰凉的尸体。
“替我向他的家人致哀吧,就说我们是他的好朋友。”朱烨涩然道,“这件事,是我们拖累了他。”
“我已经派人去做了,本来是应该我自己去的,但你还在昏迷,我放心不下,就让你的行政秘书代为致哀。”墨斛说。
朱烨心中十分怅然,但逝者已矣,此时此刻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半天叹了口气,道:“先这样吧,等我好一点,再去拜祭他。”
“我陪你去。”
静默片刻,朱烨想起另一个人来,问:“朱砺呢?你们有没有在那岛上找到他?”
墨斛修长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流露出冰冷的恨意,道:“没有,他老早就回了章家,我本来要去诛杀他,但……白谛的龟毛规矩太多了,在人间界我们不能运用超自然的力量对付普通人类,所以只好眼看着他再逍遥一些日子。”
经此一事,朱烨对朱砺那点血脉之情早已荡然无存,冷然道:“没关系,这件事我来处理,想必白谛还管不到我头上。”当初砂爷要放他走,朱烨就不甚赞同,经过前两天的事,相信砂爷也不会再对他网开一面了。
“不必你来动手,他做了这么多恶,天都会来收他。”墨斛语气一转,冷笑道,“他把灵魂出卖给妖皇,和她签订了邪恶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