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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燕恒随意答应了一声,就从清明手里拿过那匣子,“瞧瞧喜欢吗?”
绮年打开一看,却是一副镶蜜蜡的乌银镂空手钏,手钏上镂雕着六朵莲花,花蕊部位各镶一颗指肚大小的蜜蜡,稀罕在每颗蜜蜡里都有一只小虫,这当真是十分珍贵了。绮年都不由得惊讶:“这——这是哪里来的?可稀罕得很了。”
赵燕恒坐到她身边,笑着指点道:“这三颗是我从前玩过的,最近皇长子又赏了三颗给我,正好凑一副手钏给你戴。你又总嫌那些金的玉的沉重,这个轻巧,戴上也还配你的身份。”既然是郡王世子妃,那些便宜的饰物戴在身上未免跌份,尤其出门作客,想穿得轻简些都不行。绮年很不习惯这样,只是也不过抱怨过一回,不想赵燕恒就记在心里了。
采芝在一旁看着,道:“世子真是心疼世子妃。这三颗蜜蜡还是已故王妃给世子的呢。”
赵燕恒看她一眼,笑道:“亏你还记得。听说你常给世子妃做些针线?”
采芝低头道:“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怎么还自称奴婢,不是早就放了你的身契了吗?”赵燕恒微微皱眉,上下打量她,“穿得也太素净了些,回头让世子妃给你挑几身鲜亮的料子做套衣裳。”
采芝连忙站起来:“世子妃已经赏了婢妾好些衣裳的。”
“那就穿出来。”赵燕恒温和地道,“你年纪也不大,总穿得这么素净做什么?世子妃既赏了你,就穿。缺什么头面,只管跟世子妃说。”
采芝眼圈都微微红了,细声道:“是……”悄眼看看绮年,又道,“世子妃对婢妾很好,只是婢妾好久不曾见到世子了,十分挂念,今日见着世子安好,婢妾就放心了,婢妾告退。”抹了抹眼睛,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赵燕恒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绮年道:“还是这么胆小本分,你多照顾着她些罢。”
绮年一直在观察着采芝的神色,这时候才笑笑:“是啊,这脾性也奇怪。当日香药死时,她挺身出来替珊瑚担了罪,瞧着极是有胆气的人,却想不到这么胆小。”
“采芝本就是这样。”赵燕恒摆摆手,有些尴尬,“自然,这事也与我有些关系……”
“都是过去的事了。”绮年笑笑,随手拿起床上的那套中衣,“这花绣得着实不错,比针线房里的手艺也不差。不过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杜鹃花?”
“是母亲最喜欢的花。”赵燕恒拿着出了会神,叹口气,“母亲未嫁前,听说家里园子种满了杜鹃花,不过父王不喜欢,所以只有冬园种着杜鹃。夏轩里也有些,但开得不盛。”捻了捻中衣的料子,“这料子尚可一穿。杜鹃这大红的颜色你穿着也好看。”
绮年一笑,把中衣放到一边:“我这些贴身的衣物都是如鸳做的,还真不惯穿别人做的呢。记得我还有条绣杜鹃花的裙子,回头让如鸳找出来,也正可穿了。”
赵燕恒搂着她的腰道:“王妃看杜鹃花不顺眼,中衣穿穿也罢了,别穿在外头,省得她看见了,又想起来给你找麻烦。”
绮年点点头:“说起这个,今日在承恩伯府真是奇怪,我叫如鸳去张府找玉如了,也不知——”话犹未了,如鸳气喘吁吁进来:“世子妃不好了,张少夫人动了胎气,张家乱糟糟忙着请大夫呢,奴婢见不着听香,只听下头的婆子说,少夫人是被二太太和淳姑娘气着了才这样呢。”
绮年唰地变了脸色就要站起来:“玉如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她!”
“别急。”赵燕恒一手按住她,“如今张家自己还乱不过来呢,哪里有人招呼你?叫立秋找个人去张家盯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报回来就是。”立春去了庄子上,如今调配人手之类的活计就都是立秋的了。
“是。”如鸳转身忙忙出去了,在二门上叫小厮找来立秋,匆匆忙忙说了。
立秋也不敢怠慢,马上指了两个小厮:“轮流去张家瞧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报回来。”打发了人走,才安慰如鸳道,“莫慌,若有什么事,一会儿就报回来了。”
如鸳跑得气喘吁吁,此时才觉得累得腿软,扶了门站了,叹道:“老天菩萨保佑,张少夫人千万莫有什么差池。”
立秋看她一头细汗,倒了杯茶过来,殷勤地拿了把扇子替她扇扇,道:“从不见你慌张成这样子。”
如鸳叹道:“张少夫人是世子妃的好友,又是——你不懂……”
立秋摸摸鼻子,没话说了。饶是他平常口齿伶俐,见了如鸳偏说不出来。如鸳呆坐了片刻,才发现他在给自己打扇子,顿时红了脸站起来道:“我进去了,有什么消息烦你快些送进来。”
立秋连忙保证,如鸳这才进来回了绮年。直到天色黑透,才有消息过来说冷玉如这回有些利害,须得卧床静养,如今张家关门闭户的,更详细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了。绮年听说没有小产,稍微放心些,但仍是闷闷的。一方面是为了冷玉如担忧,一方面也是为了赵燕好。
赵燕恒少不得安慰她几句:“燕好从头至尾不曾落单,便有人想拿那钗做文章也是无用的。”看绮年闷闷不乐,抽了本志怪小说,靠着床头道,“我念几页书与你听?”
绮年躺在他身边,闷闷摇头:“不用了,你躺着罢,也忙碌一天了。晚上那灯不够明亮,做什么看书费眼。”
赵燕恒把书放回去,躺下来搂住妻子。算算今晚本是受孕之期,但看绮年这样郁郁,遂也不提这事,只是轻轻拍抚绮年后背。绮年枕了他肩头,小声道:“万一玉如保不住这个孩子可怎么办……”
赵燕恒忙道:“胡说!不过是动了胎气,又不是小产,哪里就像你说的了。”
绮年轻叹道:“你不知道。玉如身子本来也不是很结实,能跟着去西北,不过是一口气撑着。她素来要强,便不好也不肯说的。成亲一年多没有动静,张家二房都想往她屋里塞人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只盼生个儿子也罢,若是万一不好……”
赵燕恒轻轻拍了拍她:“你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明明张家如今都安静了,可见没什么大事,偏你这样多心。”
绮年默然片刻,低声道:“不是我多心。女子皆是如此,不生,自然要在房里放人,怀了身子,还是要在房里放人,若是没了……”
赵燕恒低头借着朦胧的烛光看了看她:“你是担心张少夫人,还是——担心自己?”
也许是烛光太柔和了,绮年忽然有种诉说的冲动:“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好,让你肯为我费那许多心思,又肯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把脸往赵燕恒胸膛里埋一埋,“有时候真有点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赵燕恒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感慨,摸着她的长发道:“你如今就很好了,还要怎么好呢?”凑在绮年耳边低声笑道,“若生个儿子出来,自然就更好了。”
饶是绮年满腹心事,也不由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在薄薄锦被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人家正伤心呢。”
赵燕恒不太正经地道:“嗯,娘子伤心了,让为夫的来安慰安慰……”
绮年觉得他的手已经钻进自己的中衣,不由得红了脸,小声嗔道:“不正经!”
烛光朦胧,白色的中衣敞开,露出里头梅红色的肚兜,散落下来的几绺黑发衬着雪白丰盈的肌肤,真是颜色鲜明。赵燕恒轻轻在后头扯了一下,肚兜滑下来,露出一双雪白的小兔子……
绮年有点儿稀里糊涂了。身上太热,头脑难免就不太清楚。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好多话要说的,似乎他们开始的时候讨论的不是生儿子的问题。不过赵燕恒已经把她剥了个清洁溜溜,她也就礼尚往来地抬手去帮他脱衣服。
赵燕恒看着瘦削,其实身上还是有料的,虽然达不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地步,但身材也算修长结实,只有左腿稍稍有些变形,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绮年晕头晕脑地看见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暗想当初这摔得有多重,小孩子家正是恢复力强的时候,骨头竟也都没能愈合如初,不由得有些心疼地摸了又摸,一直摸到赵燕恒用力把她箍在怀里,下面一个坚硬火热的东西直抵在自己腿上,才发觉摸出问题来了……
“专心些——”赵燕恒压在妻子身上,“恶狠狠”地咬了咬绮年的耳垂。
“你——”绮年两手抓着他肩膀,很想说赵燕恒无事生非,她根本也没不专心哪,只不过找个咬她的借口罢了。别看赵燕恒人前温文尔雅有商有量的,到了床上也横得厉害,说一不二。刚成亲的时候还有几分不大熟练,那时候倒还温和些,现在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身体,也不用问什么了,哪还有顾忌呢。
赵燕恒含着绮年的耳垂轻轻啃咬,恨不得把绮年揉进怀里去,直到绮年半呻吟半呜咽地出了声,才猛然加快速度,紧紧握住了绮年的腰……
来过这么一场,绮年也没力气再去惦记别人了,勉强抬手搂着赵燕恒的脖子,趴在他怀里动都不想动,耳朵里虽然听见赵燕恒要水,也赖着不起来,哼哼着道:“不想动,再躺一会儿……”
赵燕恒失笑,搂着妻子又躺下来,片刻之后毫不意外地听见妻子呼吸均匀,已然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起身,又将她小心地横抱起来往净房走。绮年勉强睁了睁眼,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又眼睛一合,倚在他胸前又睡过去了,脑子里朦朦胧胧地觉得还有事儿,随即就想:哪管天塌下来呢,明天再说罢……
☆、135 偷鸡不成蚀把米
恒山伯府来得比绮年想像的还快。
绮年爬起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有点儿酸溜溜的舒畅。身边已经空了;赵燕恒每日清早必要打一套拳;这是风雨无阻的。绮年瞧瞧窗台上的时计还未到请安的时候;于是也在床上做了几个瑜珈动作;把肌肉好好拉了拉才下床梳洗。
刚梳好头发,赵燕恒已经回来了;刚进屋,白露就捧着擦汗的帕子跟着进来递过去,涩声道:“世子先擦擦汗,别被风扑着了。”这几日她眼睛都是肿的,便是扑些脂粉也掩不住,反而因平日不用粉,如今用上更显得明显了。
赵燕恒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接过帕子温声道:“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肿得跟桃儿似的?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便与世子妃说;自有她替你做主。”
白露听了前面的话刚抬起头来,就听见后面让绮年替她做主,眼圈登时一红,险些就要哭了出来,强忍着道:“奴婢没有什么委屈,不过是沙子进了眼睛——”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再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屋子里气氛不由得就有些紧张,如鸳刚替绮年梳好头发,左右看看,拉了如鹂道:“奴婢们去给世子备浴水。”转身退了出去。
赵燕恒笑了笑,走到绮年身边,在首饰匣子里选了一枝水晶莲花钗,替她插在发间,随口道:“如鸳这丫头倒机灵。”
绮年从镜子里看着他:“没什么话要问我?”
赵燕恒微微一笑:“我该问什么?”
绮年索性把身子转过来瞧着他:“白露的事呗。她是跟你这些年的大丫鬟,又哭成这样,你难道就不问一声?若是我让她受了委屈呢?”
赵燕恒也扯了把椅子坐下,回看绮年:“御赐酒器那一回我就知道了,你若有心除她们,何不借着王妃的手,还能推得干干净净。那一回你都放过了,难道如今又后悔了不成?”
绮年撅起嘴,又嗤地一声笑了:“你该不会是什么都知道吧?”
赵燕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什么?我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否则白露还怎么在院子里呆下去?”
绮年垂下眼睛:“她也不小了,你这样总揣着明白装糊涂,倒耽搁了她。”
赵燕恒倒怔了怔:“我早想过了,将来给她们四个都选个厚道可靠的人,厚厚备份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些话平日里也跟她们说过的。”
绮年不由得“唉”了一声。这下算是明白了,赵燕恒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自然也是这个时代的,若说耽搁了白露,他真没这心思,但若要说让他替白露的前程着想,他所能想到的也无非是自己挑个可靠的人,然后把白露嫁过去。至于白露是否喜欢那人,是否心甘情愿,他就想不到那么深了。说起来这世界上多少卖身为奴的不都是如此?若能得主子替你仔细挑人,那已经是大福气了。
“说来说去你跟父王一样,娶了妻就把后院都扔给人家就不管了。”
“胡闹!”赵燕恒笑斥,“怎么编排起父王来了?”略顿了顿又道,“我跟父王自然不同,我却是没娶错人的。”
绮年笑着白了他一眼:“你这就不是编排父王了?”这不明明地说昀郡王眼力不好,娶错了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