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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妃格外喜悦,喝过三杯酒就含笑向昀郡王道:“再有几个月国丧就满了,我看六礼之类的,还是赶在这几个月送过去罢。再往后又要过年了,还有好儿要出嫁,怕是忙不过来。”前几日她已经亲自去柳家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可以下聘了。
赵燕恒和赵燕和少不了端了酒恭喜赵燕平,赵燕平酒是喝了,笑容却不是很起劲。柳总兵虽好,但柳大爷略差了些,而且——柳逢碧实在算不得十分美貌。
秦王妃说得兴兴头头的,讲到柳夫人如何疼爱柳逢碧,柳大爷也要升官了之类的话,眼角余光就往绮年脸上扫了几遍。绮年只当没看见,转头调侃赵燕好去了。赵燕恒跟赵燕平喝了杯酒便笑道:“明年是春闱,三弟正该下场了,这成亲的日子想来也在春闱的日子后头,大登科后小登科,可是人间美事。”
一句话就把秦王妃的脸色拉黑了。绮年跟赵燕好说着话,眼角余光也瞥着秦王妃,险些笑出来。秦王妃尴尬之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倒是昀郡王缓缓道:“我看,平儿明年不必下场了。原本让你下场也是为了看看你的学问,如今都说勋贵子弟不与寒门子弟争,你好生准备着皇上那边,明年三四月份也要考校的,到时候去宫里作个侍卫也好。”
秦王妃登时大喜。宫中侍卫有一部分的名额就是给勋贵子弟们的,未必他们弓马上就有多娴熟出色,不过是表示一下皇帝给亲贵们的体面罢了。只是这名额不多,人人都盯着,但昀郡王既这样说了,就是肯替赵燕平去说说话,那多半是能到手的。忙向赵燕平道:“还不多谢你父王?到底是你父王心疼你。”
赵燕平连忙就要起身,却被昀郡王抬手止住了,道:“如今你们的终身大事都已定下,等明年好儿出嫁,平儿娶妻,全都成了家,好生过日子才是。”
众人一起应诺,昀郡王又看了绮年一眼:“这备六礼的事,周氏要多费心了。”
绮年连忙站起来道:“是。三弟的亲事,儿媳决不敢怠慢的。”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能够预见到要被秦王妃挑三拣四了,琢磨一下又加了一句,“只是儿媳进府的日子也不算长,没做过这些,究竟是按什么例,还请父王给个示下。”
果然,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秦王妃已经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出来:“你是怎么嫁进来的,自己都不知道吗?事事都要你父王操心,这家究竟是谁管呢?”
绮年瞥了她一眼,秦王妃这意思是说赵燕平要跟赵燕恒持平吗?
“那个儿媳倒是知道些的,只是这里头有些规制,若换了三弟,儿媳实在不知道该按什么规制来。”
规制这东西很奇妙的。比方说公主出嫁,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那你身份没有公主高,哪怕家里的钱比皇帝还多,也不能超过这个数。你想多陪嫁,哪怕把每一抬做得跟房子一样大也没人管你,但就是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八抬!
再比如说,秦王妃可戴七尾凤钗,绮年这个世子妃就只能戴五尾的。哪怕今儿整个郡王府死得只剩下她和赵燕恒,这郡王位铁板钉钉是赵燕恒的,只要宗人府那边还没改玉碟下金册,这七尾的凤钗你戴了就是违制,就是有罪。
同理,赵燕平跟赵燕恒一样都是嫡子,论起母家来还高贵些,但是因为你没有世子的封号,有些东西世子能用你就不行。倘若他是大长公主的儿子,还可以往公主之子的标准上靠,偏偏他又只是大长公主的外孙而已。
昀郡王微微点头,秦王妃连忙抢在前头道:“王爷,柳总兵可是两广总兵,给柳家下聘,若寒酸了只怕是要得罪人的。”
昀郡王淡淡道:“便是比世子的规制低,也跟寒酸二字沾不上边。且柳家是有规矩的人家,断不会如此。”略一思忖便道,“世子成亲是公中五万银子下聘,平儿就四万罢。”他不说恒儿却说世子,这里头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秦王妃忿忿低头咬牙,那边魏侧妃也眼红起来。赵燕和当初可只有两万呢。更何况赵燕平将来还有秦王妃的陪嫁,更是赵燕和没法比的。
就因为这下聘的事,本来是喜事,倒闹得这顿团圆饭吃得不舒服了。秦王妃一肚子的气,又生出主意来:“眼看着快到年尾了,又是国丧期满得进宫叩拜,又是平儿下聘,又是好儿要出嫁,又是过年,怕世子妃忙不过来,不如叫采儿帮着罢。”
秦采一听这话就头大,赶紧起身道:“儿媳愚笨,管家是不成的,替大嫂打个下手,管管针线上做新衣或是调配人手打扫房屋之类的事还勉强。”
魏侧妃本听了秦王妃的话正在暗喜,便听秦采说出这么一番泄气的话来,顿时气个半死。过年的新衣,主子们都是到外头有名的绣坊上去叫人来做的,家里的针线房管的是家常衣裳和下人们的衣裳,并没多少油水和权势,那打扫房屋就更不必说了,纯粹是个出力的活。
绮年忙笑道:“二弟妹是最仔细的人——”本想说让她帮着多做些,但看秦采满眼的无奈,话到嘴边又转了,“这些事瞧着琐碎,其实十分要紧,若二弟妹能帮忙就太好了。”
魏侧妃一句恶言已经到嘴边了,死死压下去。秦王妃嗤笑道:“世子妃倒是大方,看着是琐碎活计就都交给采儿了。”
绮年笑而不答,昀郡王重重咳嗽了一声,秦王妃后头的话又咽了下去。昀郡王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露水上来了,都早些回去歇着罢。”起身先走了。
秦王妃一肚子的气,扶了魏紫的手回丹园去,回了屋子便问:“那香薰球的事你可打听明白了?”
魏紫连忙道:“奴婢一直在打听,但——”瞥了一眼身边的豆绿,豆绿识相地退出去了,魏紫才小声道,“奴婢试探着问过世子妃身边的丫鬟,只知道那确实是只有一对儿,可是如今世子妃不戴那个,究竟手里有几个奴婢也不知道……”她瞥一眼秦王妃铁青的脸,连忙补充道,“不过奴婢打听到,当初阮二少奶奶不是世子妃的表妹么,当初那落水的事儿她也掺在里头,还有个嬷嬷是因为这件事被卖了出去。奴婢已经叫人去打听那嬷嬷的下落,估摸着这几日就有消息了。”
这主仆两个一直在屋里说到三更天,魏紫伺候秦王妃躺下,这才蹑手蹑脚退出去,对外屋的豆绿低声道:“守好了夜,王妃今日喝了几杯酒,若要茶要水,你莫睡死了。”
豆绿老老实实地点头,等魏紫走了,心里默默把刚听到的几个关键字重复了一遍,这才闭上了眼睛。
☆、169 借婚宴布网张罗
从中秋节过后;绮年果然就忙了个不亦乐乎。九月末郡王府跟柳总兵府上下了定;并且商定了明年四月的婚期;比赵燕好出嫁晚一个月。至于准备定礼的过程中秦王妃挑的毛病那就不必说了;天幸这是她自己儿子的亲事,随她怎么挑刺;总还不敢把事情搞砸。
总之既然成功下定了,那过程绮年就不去回想了,省得给自己添堵,不过她颇有些庆幸赵燕好的婚期在赵燕平之前,这样至少可以保证秦王妃不会去给赵燕好搅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上回赵燕妤跟阮麒闹过那么一场之后,秦王妃对她是越来越不假词色。如果不是自己确实手里的香薰球两个都是原装货,恐怕真会以为那夫妻两个的争吵与她有关了。
十一月;太后国丧已满,全国脱孝,顿时被耽搁了成亲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办起了喜事,绮年看着送来的请帖,颇有种上辈子在十一长假里拿到一叠红色罚款单的感觉。
因为时近年关,除了年纪实在不能再拖的几家女儿急着出嫁之外,其余人家还是宁愿拖到明年再办喜事,哪怕大家都挤在一起,也比年关底下忙忙碌碌的体面些。因此翻翻拣拣,郡王府需要去喝喜酒的也只一家——东阳侯府秦家,二少爷秦岩的婚礼。
秦岩的亲事,在一年前就应该已经举行了,但是女方那边推三阻四,一直拖到如今国丧期满,看秦家仍旧不肯主动退亲,实在拖无可拖,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这才终于嫁了过来。为了遮掩这事实,这边太后孝期才满,那边秦家就立刻大发请帖了,借此向京城中人表明,之前拖延婚期,只不过是因为国丧而已。如此一来,秦岩的面子不但挽回,还显出了女方家中对皇帝的忠心和对太后的哀悼。
“世子妃,明天穿这套衣裳怎样?”如鹂兴致勃勃地找出一件桃红绣白梅花缎面的银鼠皮小袄,在绮年身上比来比去,“再穿那条湖绿色的金丝盘锦裙,戴那个赤金虫草头的镶珠步摇好不好?或者要那枝雕桅子花的白玉钗?”
如鸳在一边接口道:“冬日里戴桅子花不相宜,还是戴虫草步摇吧,世子妃若嫌太艳了,就戴一对儿白玉的耳坠。”
绮年有点好笑:“你们两个啊——”因为整整一年的国丧里不能穿艳色,如鹂早憋得不行,如今一出了丧期,立刻满心都只想着怎么把她的世子妃打扮得艳光四射才好。
“我说你们两个别只忙活我——”绮年放下手里绣的小肚兜,“现在国丧已过,咱们院子也可以办喜事了。小满那边的嫁妆有小雪帮着,都备齐了,如鹂你的呢?”
如鹂顿时红了脸,扭着身子小声道:“备——备什么嘛。”
如鸳笑起来:“世子妃别担心,她早就把自己的嫁衣绣好了,盖头也只差一点儿,我帮着她再绣几方帕子什么的就——”她还没说完,如鹂就扑上来捂她的嘴,逗得旁边的如菱都笑弯了腰,掩着嘴道:“如鸳姐姐只顾着别人,自己也该操操心了吧?”
这句话说得如鸳也红了脸:“小蹄子说什么呢!”
如鹂乐了:“如菱说得好!世子妃你可得帮如鸳姐姐赶紧物色个人呢,她可是比我还大一点儿。”
如鸳红着脸去撕她的嘴,两人在屋里闹成了一团。品姐儿在床上扒拉一个银制的九连环,瞧着这样的热闹也拍起小手来。绮年正笑着摇头,小满从屋外进来,脸色微沉,立时让如鸳和如鹂都停了下来:“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小满一点头就走到绮年身边,低声道:“方才肖侧妃的丫鬟丁香在厨房外头遇着我,跟我说中秋节那天,王妃在丹园里说起过香薰球、阮二少奶奶,还有什么嬷嬷的话。”
绮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是豆绿听到的?”说起来豆绿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虽是秦王妃提拔起来的丫鬟,却一直并不跟秦王妃多么贴心。秦王妃派她去时常打听荷园的动静,她跟荷园的丫鬟丁香也就走得近。只是每次两人谈话之时,豆绿固然打听到了肖侧妃的事儿,也会透出秦王妃的消息给丁香。只不过她听进去的和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情,因此在丹园,她也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只是姚黄跟着赵燕妤陪嫁过去之后才顶了姚黄的位置。
“是。”小满轻声道,“豆绿对丁香说,世子的庄子上有个人是她的远房表哥,当初家乡遭了蝗灾,大家都出外逃荒,这才失散的。”
绮年若有所思:“她的意思,是想将来出去嫁给她的表哥。”如果这个表哥是秦王妃的人,她求秦王妃也就行了,偏偏这个表哥是在赵燕恒的庄子上。所以豆绿这些年来不肯得罪赵燕恒,对秦王妃一向敷衍,也是为了自己这个表哥。
“王妃对豆绿如何?”
小满皱眉想了想:“王妃对自己的丫鬟赏赐从来都是丰厚的,只要不做错了事,丹园的丫鬟算是个好差事,因此世子费了好些力气,也只在里头安插进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就是豆绿,这些年来送出来的消息也都是可有可无的。比如那次王妃想要拿着香薰球替世子定亲的事,她就没有透过半句口风。而且她每次都是只跟丁香说话,所以奴婢想,没准她开始只是替荷园传点消息,只是如今她应该也看出来了,荷园那边跟咱们院子是一条心的,所以……”就有事想求到赵燕恒面前了。
如菱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听着,这时候忽然小声道:“这么说,奴婢倒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兰园有个丫鬟叫朱鹤的跟奴婢在院子里遇上,奴婢不是正给世子妃晾晒衣裳么,不知怎么就说起当初那香薰球来了。当时奴婢没在意,现在想来,朱鹤似乎一直想问奴婢,世子妃为什么一直没戴过那香薰球。”
如鹂跳了起来:“这事你怎么不早跟世子妃说?”
如菱脸羞得通红:“因为朱鹤说的话……她话里话外的都在说世子妃当初不过是阴差阳错,随便拿了个破香薰来冒充,其实根本不是太子妃的什么救命恩人……奴婢听着生气,就没禀给世子妃听。”
绮年摆摆手止住如鹂:“这也不怪如菱。自打我嫁进郡王府,难听的话不只朱鹤说的这一句,就是你听了也不是句句都来说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