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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从来也没觉得理亏过。
他转头,果然就见白子旭听得格外专注,忍不住就觉得有些头痛。
不过君宵倒是一直没有给过那鸡仔什么回应,就这么不置可否、不言喜怒地听着。
鸡仔根本摸不清他是个什么角色,气息收敛得完全感应不到,只觉得有些危险又有些深不可测,可究竟深到什么程度,鸡仔就没数了。于是他瞄了君宵一眼,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这修道自然不是乱修,除了一小部分的散修,绝大多数人还是有门派的,这些门派有大有小,有旧有新,就现今来说,有几个门派算是名头比较响的。”
白柯越听越觉得有些难以理解:“门派?”
“对啊!”鸡仔看着他,以为他不理解为什么修道也分门派,道:“毕竟各家尊崇的方式不太一样么。”
“不,我的意思是,这些门派现在还存在?”
“当然啊!”
“在哪里?深山老林还是无人区?”就白柯的认知来说,显然觉得“在平常人眼皮子底下居然隐藏着这么多门派”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大概也只可能存在于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结果小鸡仔的回答却让他有些吃惊:“确实有在山巅、密林圈一处下个禁制作为门派所在地的,不过也并不全是。”
“还能在哪儿?”白柯预感自己的世界观又要被刷新了。
“额,就我所知——”鸡仔仰脸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各路道友,“三门六派十二境,其中三大门派里除了早已没落的玉生门,其他两个都在城市里,比如青云门,就在霖市,六派里头第二大派少阳派,建派千年以来也没挪过地方,现在隶属珩市。还有长陵派,在黎市,不过长陵派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仅存的几个弟子,修为还不如城郊终翠山怀隐观里的老道和精怪。”
白柯:“……”霖市、珩市都算繁华大都市吧?那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地方还有个听起来不小的门派?这么一群恐怖分子在那里他们市长知道么……黎市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但是居然还窝着几个精怪?
不过,这一连串的门派报下来,还附有具体的城市,白柯就有些担心白子旭下一回碰上雷雨天犯疯病,会直接跑到外市去。毕竟这货脑子不好,胆子却不小,这种事他真能干得出来。
这么想着,白柯又朝右侧的沙发瞥了一眼,却发现白子旭不知怎地,一脸怔愣,像是在发呆。
不过他讲着话或是做着事的时候走神也不是一两次了,估计是那鸡仔的某句话又给他开启了一个新频道,于是冥思去了。
白子旭心不在焉他可以理解,可是转眼他便发现,一直在身边站着的霍君宵,似乎也在走神。只见他原本落在那鸡仔身上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垂着眼,目光似乎是落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白柯余光扫了眼君宵抱着臂的手腕,隐约看到衣袖间露出了一枚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什么性质的,只觉得有种古朴厚重之感。
不过白柯刚瞄了片刻,就感觉霍君宵手腕一动,然后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又抬了起来,恰好和白柯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白柯却依然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便匆忙将视线挪回到那鸡仔的身上,道:“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讲了这么多个门派。好像还没说到重点。”
“重点就是,由于门派众多,所以各家都在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以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资源。我们门派自然也不例外。前些日子,掌门说咱们门派已经有近十年没收弟子了,所以打算最近新招一些,贵在精不在多,生辰八字也有要求,让我们出门在外留意一些。我就在手机里刻了这道符咒,想看看能不能捡几个适合的回去。”
白柯:“……”好好一个门派,收个弟子怎么弄得跟在大街上捡流浪猫狗似的?
“我那天在那条巷子里碰到你,我这手机就震起来了,你的生辰八字正合掌门对这一批弟子的要求,我就想问问看你乐不乐意去,谁知回头你就没影了,我当时赶着有急事儿,就先回门派了。”
“回门派?”白柯准确地抓住了这三个字,“你们那个门派难道在宜市?”
“没错啊。”鸡仔点点头,道:“离这边还不算太远,就在前头西京北路上。”
白柯这回真的有点晕:“西京北路难道不是金融商业街?我没记错的话,那里两边都是写字楼和大厦吧!”
“对!”鸡仔挺惊讶,心说这位盲归盲,知道的还挺详细。
白柯:“那你们门派在哪里?”难不成夹在一堆楼宇之间,就那么些格子似的空地,能装下一整个门派?
“这个么……”鸡仔默默扭开脸,“大概位置可以说,但是具体在哪里说了是犯门规的,少侠莫要为难我。”
白柯:“……”好好说话能死?
“好吧——”既然这个问不出来,白柯便换了个话题,“你说你们掌门对生辰八字有要求,他要求什么?”
这个问题鸡仔倒并不避讳:“说是要阴年阴月阴时生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讲究,大概门派流年不好,需要这样的弟子来改一改气?”他艰难地耸了耸被捆着的肩,表示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阴年阴月阴时?”霍君宵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好不容有些放松下来的小鸡仔就是一缩,点了点头,心说:娘喂!这祖宗怎么又皱起眉来了!
“怎么了?”白柯问道。
霍君宵摇摇头,道:“这可不是多吉利的生辰,需要这种生辰的人……总觉得不是单纯为了改运这么简单。”
白柯本身也不懂这些,便没乱说什么,只是冲那鸡仔问了一句:“你没来得及找我,所以你后来把我的生成住址告诉了那一高一矮两个怪人?”
“一高一矮两个怪人?”鸡仔一听,立马扭动起来:“你见过我师兄?”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三道凌厉的目光“刷”地落到了他身上,就连一直在走神的白子旭都阴沉着脸。虽然他正事从未靠谱过,脑子也不大好,却不能忍受白柯受到威胁。
鸡仔一哆嗦,觉得自己大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是我告诉他们的,是我在跟掌门说的时候。大概不小心被他们两个偷听了过去。那两个师兄一直有些……嗯,心术不正。掌门说找到资质不错的新弟子会有奖赏,他们两个有些急功近利,匆忙就摸出来找你了。一直到今早,才发现他们还没回去。我被打发出来找人,路过这边的时候,就想顺便来找你问问你乐不乐意入我们门派,结果正在楼下组织语言呢,就被霍、霍前辈拎上来了……”
他解释完,白柯和白子旭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这种时候还有胆子说谎的,既然没有害人之心,那说明这当中有一些误会。
至于为什么那两个所谓的师兄,会从招弟子变成杀弟子,这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吧。
白柯这么想着,便想让君宵先给这鸡仔松个绑,再这么捆着,估计要血流不畅整废了。
谁知君宵的面色却依旧有些沉,只听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师从何门何派?”
白柯一听才反应过来,这鸡仔七七八八讲了一堆,却忘了说他自己的门派究竟是什么。
鸡仔愣了一下,然后颇有些自豪地道:“我们门派也算是大宗了,三门里面自玉生门没落之后,应该就算我们门派势头最为强劲。我是恒天门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倚着门的霍君宵猛地站直了身体,双眸似乎猛地阴沉下来,只见他面无表情抬手一收,鸡仔便觉得自己脖颈一阵钻心的剧痛,几乎刺得他要咳出一口血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霍君宵攥着脖颈拎在了手里。
双目呆滞的鸡仔:“……”卧槽救命!!!
☆、第9章 鸡仔(三)
君宵这冷不丁的举动不仅仅吓傻了被拎着脖子的鸡仔,就连一旁的白柯和白子旭都被惊了一跳。
先前他们也都看得出君宵对这小鸡崽子没什么好感,毕竟白柯遭险这件事真要追究起来,跟他脱不了干系,尽管他不是有意为之,但君宵依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可是冷脸相对归冷脸相对,君宵之前却并没有动过杀心,然而现在,这货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看来是那个什么“恒天门”戳到了霍君宵不可说的G点。
鸡崽子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嘚瑟了一下门派居然把鸡脖子嘚瑟到别人手里去了。
先前被捆着的时候哭丧得厉害,这会儿真的性命堪忧了,他却连嚎都嚎不出来,只敢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盯着霍君宵的手腕,生怕这祖宗一个不爽,手腕一紧,自己不用修就直接成仙去了。
也亏得鸡崽昨天晚上不在场,没有看到霍君宵一拂袖便轻描淡写带走三颗脑袋的样子,否则现在别说惊恐了,早就直接撅过去了。
可他没看见,白柯却是看到了,并且历历在目。他也有些怕君宵疯起来直接就把鸡仔捏死。便下意识地抓住君宵的手臂,仰脸问道:“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他的手没有使力,仿佛只是随意地搭着似的,却是一种无声的阻止。
君宵转头,本想张口回答白柯,却又顿了一下,然后就这么怔愣地看着他。
白柯第一反应以为他在看自己眼角边的红色胎记,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近看有些吓人对吧?”
君宵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立刻摇了摇头:“不,一点儿也不。我不曾在意这个。”
“那……”白柯觉得除了这胎记,自己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人这么注意了。
君宵:“我只是……”只是从来不曾从这样的角度,看到过这样的你。
当初的云浮峰巍峨高耸,他有时候会看到那白衣黑发的背影静静地站在山巅。
身前是流云千里,身后是红尘万丈,仿佛那样一站就是匆匆百年……
那时候的他总是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有幸看到那人少年时候的样子该多好。
他会不会也和所有的少年人一般无二,有着还未磨平的张扬锐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没有想到,这样放肆的想法现在居然成了现实。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君宵却依旧很满足。
可是满足中却又带着深重的难过,因为眼前的少年,非但没有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这个年纪恣意张狂,甚至连像普通人一样去欣赏这个世界都做不到。
在白柯昏睡着不曾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白子旭颠三倒四地说了他们这十来年的生活,包括白柯天盲的双眼。
他曾将手掌轻覆在白柯闭着的双眼之上,那纯黑白的、只有光影轮廓的世界像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跳帧般一翻而过,快得他根本看不清内容。只看了片刻,他便猛地撤回了手,只觉得那手心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热刺痛的感觉一路烧到了胸口,烧进了心里,烧得他甚至不敢再看第二回。
他能感同身受,却无力改变,因为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普通的眼盲。
甚至在他真正找到白柯之前,他就知道,再世为人的白聆尘,注定要缺失些什么。因为他天生缺了一魄。
魂魄未全,活命尚且不宜,又何来的意气风发。
而那一魄的缺失,和手里这鸡崽子师承的恒天门脱不了干系。让他怎么不恨?
可偏偏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甚至除了昨晚初见时压抑不住情绪所说的那几句,他连“师父”都不曾再喊一次。
因为他怕他强加的一些零碎经历越积越多,会在某天不小心唤起白柯一部分记忆。而累世的记忆相交相错是最为忌讳的事情,因为完全不同的身份和经历,以及混乱不清的片段,十有□□会让一个人沦为疯子。
看着白柯的模样,霍君宵沉默着在心里消化着所有想说的话,再开口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恒天门素来下作,剑走偏锋,最擅钻营旁门左道。如若说是其他门派,我尚能勉强相信找寻阴年阴月阴日生人是为了改气换运,可若是恒天门……呵!”
他冷笑了一声,然后再度捏紧了鸡崽子的脖子。
白柯:“……”
这一波三折的脑回路和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跟白子旭简直没差,不愧同为神经病。
而那鸡崽子因为霍君宵和白柯说话时手里力道有些松懈,正打算趁机喊“救命”以试图勾起白柯和白子旭的同情心,毕竟这俩一看就是不杀生的类型。谁知“救”字还没发全,就被霍君宵冷不丁的使力给捏了回去,硬生生破了音,扭曲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叽——”
鸡崽子:“……”还能不能好了!QAQ
白柯:“……”呵,刚才算神经病的时候忘了这还有一只呢。
霍君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