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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空蹙眉抬首望去,阴云之中隐隐有神仙而现,他知那是雷公。
“云鹤!”临空唤道。
不料又是一道天雷劈来,临空立时移步,他虽现下失了法力,可也懂得走为上计。他只想打不过这些神仙,他走还不成么?
正当临空方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唤他,他认得那是云鹤的声音,他不禁止步,转脸望去,便见云鹤神色悲伤立于自己身后,临空不做多想,赶忙上前,本想问他发生何事,只是不料甫一上前,云鹤便一掌将他击去。
临空不得防,只被这一掌击倒于地,掌力极大,只硬生生迫他呛出几口鲜血,云鹤不忍看临空如此只别脸过去,血丝顺着临空嘴角而下,他举起衣袖,狠狠拭去血丝。
“玉帝想你死。”
临空不语。
“若果你想活下去,便亲手要了荀华的性命。”
一阵沉寂,惟有天雷雨声。
良久,云鹤方才开口:“荀华现下成了魔,失了心智,此时凡间大乱,荀华若果不死,便是你死。”说着,他行上前去,抚上临空的眼眸,“我不想你死。”
第二十四章
良久,云鹤方才开口:“荀华现下成了魔,失了心智,此时凡间大乱,荀华若果不死,便是你死。”说着,他行上前去,抚上临空的眼眸,“我不想你死。”
临空不语,只是双眸早已泛红,此刻亦不顾唇边有血丝流下,那喉间隐隐而来的血腥味,只让他更是不好受,他双臂撑起,一手奋开云鹤的手,但见他红衣早已破了几个口子,颜色已无昔日那般红艳,他模样落魄,却如何亦要挺直了腰。天雷恍然劈下,临空险些不及躲避,不想两脚一错,便又坐回地下。
阴云不散,天雨直下,天雷滚滚。
“小……”云鹤看着那道天雷直劈向临空,他本是想呼出声,只是不知为何余下的二字竟是硬生生地哽在喉间。
临空心下惊惧万分,他知若果被天雷劈中,便是要精魄散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是死在此。他曾想过许多,彼日为荀华受刑,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只是不想自己仍是活着,既是身负千疮百孔,他亦是好好地活下去,他所愿的不过只等那日可与荀华见上一面。
只是未能待到那日,自己死期已至,甚至……还未曾与荀华告辞。
满是绝望的眸子缓缓阖上,已不知有许久未曾哭过的眸子流下了一行清泪。
只是……
为何身上还未有半分痛楚?
“荀华!你罪孽深重,为成魔竟食下人心害人性命!今日我等要替天行道!”
临空闻言,赶忙睁眼,但见立于自己眼前之人不为他人,正正是荀华。
“尔等不过区区凡人,我荀华可会放入眼中?”荀华拂袖轻去了衣上的灰尘,口气平淡,似是在谈家常之事。
临空起身,于荀华身后窃看荀华口中所说的那几个凡人,那几人虽看起软弱,只是在听见荀华这番言语后,那略一施的轻功便可得知这几人身手不凡。
“那人便是这魔头的弟子,若将他擒来,何惧荀华不肯降于吾等膝下,若是事成,吾等日后定会名扬天下!”说话的女子正是那几人里的领头。
此言一出,定让余下几人更为兴奋,名扬天下此等好事何人不想?于是不及多想,纷纷施了轻功,便向临空擒去,临空不知何事,脸上满是茫然,他尚未反应回来,只茫然地盯着那几人离自己越发的近。
云鹤于遥处瞧着,在那几人离临空不过半丈远之地时,他曾想过上前阻住那几人,只是甫一迈步,便是想起玉帝所下的令,可是……他又怎能看着临空受到半点伤害。
“啊……”恍然听见几声怪异的□□,但见荀华一掌插入一人胸口之处,那人神色痛苦,手脚正自挣扎,双目微带绝望与恨意。
此地血腥味似酒那般浓,余下几人只见同伴已去,心中自是越发恼怒,当下几人围好阵势,只为寻到机会,便此将荀华降住。
“你可知你这魔头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爹爹,我娘亲,俱是死在你的手上!”
荀华将尸体扔于一旁,不以为然地瞥了那几人一眼,领头的女子早是泪如雨下,单薄的身子轻轻发颤,连着执剑的手亦是轻颤不已,她上前几步,只续道:“今日,我定要为爹爹娘亲报仇!”语罢,已是一剑刺去,这一剑去,直让临空看得惊惧,他只赶忙上前,挡于荀华之前,一臂挡去女子的那一剑。
女子一招一式毫不留情,临空俱是接下了重重的几拳,所幸他躲避及时,每每一剑送去,皆是刺不中他的要害,临空自知擒贼先擒王,他虽是处于下风,可他也懂得何为计谋。
阴云不知何时散去,在临空与女子对手之时,只听有几声痛苦□□,女子在听闻这几声时,恍然收剑,她只怔怔回首,瞧着与自己同来的同伴皆是死去,瞧着他们死相怪异,人心已被荀华挖了去,胸口处只余了个空洞。
四周终是平静下来,临空瞧着眼前的荀华竟觉有几分陌生,墨蓝衣裳沾满血迹,那双眸子竟是血红,临空在对上他的眸子之时不禁一怔。
“空儿,你说这天下还有何人敢阻我?”荀华大笑,只是笑声万分凄凉。
临空不言。
荀华等了良久亦未等到临空应言,他不禁心头起火,只忽的转脸,一手伸出掐着人脖颈:“你为何不说话?可是哑巴了?你可是怕我了?”他话本问得恼怒,只是最后他终是松了手。
“师父。”临空跪于荀华之前叩首道,“徒儿知错。”
一阵沉寂。
他不曾抬首,只是这般沉寂得愈久,他愈是不安,他悄然将脑袋抬起少许,但看荀华正捂着脑袋满是痛苦神色,他赶忙起身,便想搀着荀华,怎料那人一手将自己挥了去,随后入耳的,是临空此生不愿听见的——
“你再不是我的徒弟!滚!”
临空自然不愿走,他复是跪于荀华之前,瞧见荀华眸子清明再无血红,便知此时正是荀华清醒,那番言语定是他心里所想。可他又如何甘心,等了五百年,只为与他见面,只为再回去他的身边。
“云鹤没与你说么?你怎的如此下贱!”荀华一脚将他踹了于地下,他只冷眼看着临空默默起身而后跪好,他再受不住临空这般寡言模样,他只上前将人压于身下,看他墨黑眸子中竟是带了几分欣喜,荀华不禁一怔。
回神过后,便是予了临空一掌,这一掌恰是打于脸上,接连数下巴掌力道极大,只打得临空脸颊微肿,唇角流血,而荀华那双清明的眸子已然渐渐化为血红。
“师父,徒儿想你。”临空不惧,只知惟有成魔后的荀华方才会唤自己一声空儿。他双手抚上荀华的肩,眸子酸涩竟是想要流泪。
临空又回至荀华府中,只是此次听闻竹安早已病逝,那早年抱来的狐狸亦不知所踪,自荀华成魔失了心智,留于府中的人是少之又少,这府中临空能认出的惟有那昔日总与自己作对的做饭小丫头——玉槿。
玉槿无了初时的那般嚣张,现下的她慎言慎行,虽与临空相熟,可却不敢多说,只生怕说错一字,荀华便会要她性命。今日玉槿将早饭送来时,那瘦弱单薄的身子颤得万分厉害,她嘴唇翕动几下,终是开口唤道:“临公子。”他知她怕了荀华,自己又何尝不是?荀华早已不是初初他所认识的那个荀华。
若果妖魔亦有来生,那该多好……
他曾以为荀华当真会等他,当真会等到五百年,原也不过是自己的妄想,自己当真可笑,早该知他已然不爱自己了。
奈何他偏偏不愿放手,只一次又一次的以为荀华当真是爱自己的。世事荒唐,确实不错,临空望着窗外不禁轻扯唇角便是一声苦笑。
第二十五章
他已然有十几日未曾见过荀华,他现下日日待在府中,时而与玉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一番,待至两人再无言可说时,临空便只好看着窗外院中景色,院中树木奇花异草甚多,而今未到时候,自是无春时来得好看。
临空看了许久,恍然来了兴致,他忙让玉槿为自己备了画笔宣纸,而后便是于院中对着那些花花草草画着,玉槿于旁伺候,只见她歪着脑袋看着临空一笔一笔地细细画着,添了颜色或是添了几笔淡墨,画作画成时,玉槿先是夺来打量,画中所画的花草皆是栩栩如生,她平生不曾见过几幅画作,如今见到,自是不禁于心下赞赏一番。
夜晚之时,他燃了烛火,褪下外袍便要上榻睡觉,怎料门忽被推开,他诧异之下猛然转脸望去,原不过是荀华。他有些微微的怔,看着眼前之人,竟是有了几分惧意。
“空儿。”荀华唤道。
“师父。”临空立于原地,不上前亦不后退,只隐隐嗅到血腥味。
烛火摇曳,将二人身影映于窗纸,荀华眸子血红,一袭墨蓝衣血迹斑斑,便是连手亦沾满了鲜血。临空此时确实惧怕,他又怎会想到自己的师父,自己昔日所爱之人而今竟会成了魔。
他不由想起前些时日,云鹤曾说,若果荀华不死便是自己死。
可……
可他又怎能亲手要了荀华的性命,他又怎能亲眼看着荀华死去。这两般纠结,倒不如要了自己的性命。
“你过来。”荀华笑道,只是此刻笑容再无昔日那般温柔,此刻只笑得阴冷,只让临空心下生了几分寒意,他垂眸立于原地思量半晌,终是缓步上前,随后跪落于地,抬起脑袋对上荀华的眸子。
“你说说,这天下人为何皆惧怕于我?”
临空磕了头,只答道:“徒儿不知。”
荀华闻言,眉梢轻挑,以足将他下颔抬起,看到他眸中一片悲伤时,荀华禁不住一愣,不过半晌,他终是回神,而后轻抚着临空墨发道:“我倒真的想你聪明些……”若果那般,无了自己,临空便也可嘿嘿活于世上,亦不让自己如此担忧。
“你……”临空怔了怔,他当真看不清荀华,临空嘴唇微张,此刻亦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见荀华一脸和善笑容正自看着自己,抚着自己墨发的手越发温柔起来。
他又怎狠下心要了他性命呢……
临空微微一笑随后阖上眸子,脑袋枕于荀华大腿,往后之事亦只得顺其自然各安天命。
再见云鹤时已是寒冬,彼日鹅雪飞冬梅盛,他正坐于院中于宣纸之上轻描轻画着,云鹤此刻亦算神仙下凡,但见他脚下正踩一朵云彩而来,一脸春风正如昔日那般。玉槿端茶而来时不免瞧见云鹤,小丫头吓得不轻,口中大呼一声,双脚一错便就跌落地去。
“玉槿?”临空未及得反应,见玉槿如此反应也不由疑惑,将画笔搁下,赶忙上前将人扶起,为她拍去衣裳上的灰尘。
玉槿歪着脑袋打量云鹤,云鹤气傲得很,怎么也不愿与玉槿对视,他收了祥云,一拂袖便就落下地来,他拍拍临空的肩,意料之中瞧见临空轻颤一下,他禁不住笑意,只暗想小妖怪依是这般胆小。
临空见是云鹤,不禁莞尔作揖,随后便是问候一番,早将先前云鹤打他那下忘得一干二净,二人坐于院中,玉槿为二人又热了壶香茗,随后说是去厨房端些甜食过来。临空又执起画笔,无心随意画着,只平静地听着云鹤言语——
“若你狠不下心,便让我为你杀了他。”
临空落下的画笔顿了顿,随后再次沾墨,只当作不曾听到,云鹤望他一笔一笔细细画着不禁又道:“小妖怪,他不死便是你死,我……我只想你好好的。”
“玉帝说三日为期,你……且好自为之。”他本要离去,恍然听到那人一声轻唤,他便立时止步。
临空冷哼一声,但见他轻挽衣袖,画笔沾墨,往纸上随意画去:“你回去便与玉帝老儿说,我临空意已决,不杀便不杀,他奈我何?”口气甚为张狂。
此时画上树木成形,他便将画笔随意一扔,起身奋袖离去。
今夜难得再与荀华见上一面,他竟是执着临空所画的幅幅画作说要都撕毁去,临空一脸平静任他将自己昔日与现下所画的画作皆是撕成碎片,碎片满天飞舞,伴着雪飞伴着风吹,竟别有一番景致。
“临空,你本就不该与我相识,更不该爱上我!”他眸子清明,却是一片悲伤泛着泪,他狠狠掐住临空脖颈,看他脸色渐渐青紫,他却连一声求饶也不肯说出。
“我本就该孤独一世……”荀华喃喃,掐着临空脖颈的手缓缓松了力道。
不知何时身后那点点淡红的冬梅亦伴风吹落下,冬梅落至皑皑白雪之上,此时荀华忽将临空放开,只看他踉跄几步便就跌落下去,临空抚着喉间一阵咳嗽。
“我多想你恨我……”荀华眸中恍然流出清泪,他阖上眸子,只愿自己醉上一场,那便什么忧愁也不记于心里。
良久睁眼,只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