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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难得悠闲(上)
眼前是绵延不绝的青石古城墙,脚下一条长长宽宽的石板路,路上薄薄的积雪被前面的行人踩得稀烂,白的、黑的、灰的,看着有些扎目。原本宽阔得可容四辆马车通行的街面被一条河流从中分成两边,岸边栽着的柳树早已落光叶子,风一吹,枝条就左右摇摆着。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我喃喃念着,负手站在梅花树下,隆冬风正寒,枝头的梅花却傲然开放,一派生机,花香袭人。
“还在闷闷不乐么?”李世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去,他大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昏黄微明的光映着他完美的侧脸,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
“我没有闷闷不乐。”我抬起头看着那一树梅花。
“饿了么?”他打开油纸包,递了个包子给我,“趁热吃吧。”
“哦。”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我接过来,随意咬了几口。
他看着我极不文雅的吃相,轻笑着问,“你很介意?”
“呃?介意什么?”我一愣,下一刻就明白过来,“是,那个算命老头的话确实让我不舒服。”
“为什么呢?”李世民低下头看着我,“做帝王的女人不好么?”
“不好,大大的不好。”我看着手里的包子,忽然没了食欲,“帝王身边的女人,有几个能够善始善终?那些女人大都被帝王们摧残得已经不能再称为女人,尤其是乱世中帝王的女人们,更是得饱受一段糜乱而凄惨的历史。”
“有那么糟么?”李世民顿了顿,才又开口问了句,“世上的女人不都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人中之龙、万人之上么?”
“他是人中之龙关我屁事,我要是真的喜欢他,不管他是乞丐,还是皇帝,我都喜欢他。情感和身份、抱负不能混为一谈,他是他,我只是我,我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要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某个男人身上。”我半嘲讽地说道:“英雄本色,凡是英雄,没有不好色的,更不用说帝王了。帝王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很少能将全部情感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更不用提什么忠贞不变的感情了,没有一个女人能得到一个多情帝王的专宠。” 我长叹一声,伸出手搭在那梅树上,“成为帝王的女人,就必须要具备容忍的气质,并且要永远不知寂寞地渴盼着夫君的到来。那样的女人或许是很美的,死后可能会被冠以温婉端庄、娴孝淑惠……等等尊号,但这是死后的殊荣,人都死了,要这些又有什么用?”
“方才你说要过自己的生活,”李世民也学着我的样子,将手搭在梅树上,“你想要什么?成为帝王的女人,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如果我也想当皇帝,他给不给我呢?我爱财,爱权,我很贪心的。但我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借着依附男人而获得荣华富贵绝对是下下策,这样的女人,傻得可以。”我吃吃地笑了起来,“女人们拿什么抓住帝王的心?无非就是美貌、年轻,自古红颜多薄命,以色待人,色衰则爱弛,千古不变的原则。再说了,以我这不堪的姿色,是绝对勾引不到帝王的。”
“你很美,是我见过女人中最美的。”他伏低身子,定定地看着我。
“呵……那你见过的女人肯定不会超过十个。不必安慰我了,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中人之姿有时是最大的幸福,女人一美,难免会心高气傲、志比天高,一心只想凭借美貌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美貌亦并非万能,一旦愿望无法达到,就会扭曲了心态,落得个心有不甘、郁郁寡欢的结果,如果我的人生真是如此,岂只是一个惨字了得,那就是惨惨惨……惨不忍睹,所以我宁愿自己生得普通一点。”
“你这心思倒真是难得……可美或不美是由不得人选择的。”李世民细细地聆听着,修长的指轻轻划过我的眉眼, “柳眉入鬓、星目流盼、梨涡浅浅、凝肤胜雪、唇似朱丹……明,倘若你肯换上女装,一定有许多男人拜倒在你的裙下。”
“呕……”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受不了的做呕吐状,“我说这位大哥,你的眼睛没问题吧?居然能把母猪也夸成貂婵,真是佩服,佩服。”
“呵……”李世民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第一次夸女子貌美,竟落得如此结局。”
这时街上的行人已退去一些,看着没那么拥挤了,我提议道:“既然到市集来了,不去逛逛就太可惜了,我们还是走走看看吧。”
“好。”李世民点点头,拉起我在人群中走着。
街边那儿黑压压地挤了一堆人, 喧哗聒噪,我好奇地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在比射箭。
一头画着条黄线,一头摆着一座精细的屏风当做靶子,屏上画有两只孔雀,一箭两文,有能射中孔雀眼睛的,那就是有奖了。
我觉得这比去游乐园嘉年华套公仔要有趣多了,就津津有味地挤在那里看了起来。
李世民看我高兴,也不想扫了我的兴,只默默地站在我身后陪我看着。
来比射的人还挺多,以至我都怀疑那把弓是不是要被拉断了,无奈来射箭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连一只孔雀眼也射不中的,有的甚至连靶都没射中,个个弄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没什么看头的,走了。”我渐渐觉得无趣,眼睛一瞥,看见放奖品的台子上摆着把匕首,鞘上刻有精美的花纹,看着挺别致,不由地偏头多看了几眼。
“想要么?”李世民忽然问了句。
“我……”我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已经走上去向那摊主问道:“只要射中孔雀眼就能得到那把匕首么?”
摊主用精明的生意眼光上下打量着李世民,“那匕首是头奖,必须同时射中两只孔雀的四只眼睛,才能得到。”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不止我听了不满,连围观的人都哄了一声。
李世民却不多话,抿唇一笑,扔了块碎银给摊主,转身拿了弓,取了四支箭,走到黄线外。
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担心了。早听说李世民善骑射,今天我倒要见识一下。
他先拉了拉弓,又伸指稍微弹了弹弦,而后眼不眨、气不喘地瞄准,他拉弓的动作很标准,极有气势,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只见他右手一松,箭就离弦而去,正中一只孔雀眼。
“厉害!”人群里立刻暴出一片喝彩声。
李世民微微一笑,再次拉满了弓,弓响,箭鸣,放出第二箭,旋即,又张弓,再发第三箭、第四箭,一箭快似一箭!
只听“噔噔噔”几声,剩余的三支箭,箭无虚发,分别射中一只孔雀眼。
“真是神箭!”人群里再次暴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给你。”李世民快步走回我身边,将那把匕首放在我手里。
“谢谢……”我轻抽出那把匕首,只见刀口光滑平整,刀体隐隐泛着银光,显然是锋利异常,我放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才把它收到靴子里去。
我左右瞄了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拉着他走到隔壁的书画摊前,“我可不想占你便宜,再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哦?”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我,“你想怎样?”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难得悠闲(下)
“哦?”李世民笑吟吟地看着我,“你想怎样?”
“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一指边上挂着的香囊,问道:“老板,怎么样才能得到那个香囊呢?”
“画两张画就行了。”摊主笑着说道:“不过,两张画要同时画。”
“也就是说,两手要画出不同的画了?”我挑了挑眉,还有点难度。
‘明……”李世民看我皱眉,就捏了捏我的手,“要不……”
“好,我画。”不就是双管齐下么,以前也试过的,再说我学了十几年的画,应该难不倒我的。我一挽袖子,接过毛笔,蘸了些许墨汁,一沉思、一低吟、一挥毫。
那画就在我的心境深处游荡、凝聚,在笔尖奔腾、飞跃,墨色深浅疏落,胸中磅礴气势一吐而出,洒然纸上。
“呼……好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笔。
“好,好,画得好!”摊主盯着那两副画,连声叫好,“一支笔画出残梅的‘惨淡冬色’,憔悴干枯。另一支笔画出傲梅的‘润含春泽’,生机盎然,真是浑然天成,灵动之至。”他转身摘下那个香囊递给我,“公子,这个香囊归你了。”
“多谢。”我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低头仔细端详起来,这香囊做得很精巧,朱红底滚着银边,下摆缀着三色丝线编成的流苏,上头还系着一个月牙型的玉,细密的针脚,和谐的配色,显得精致高雅。
我拿起来闻了闻,有一股幽雅的清香,很好闻,我把它递给李世民,“送给你了。”
“这香囊针脚细密,以‘锁绣法’ 织紧,绣功精妙,用的又是上好的红绸,如此讲究,确实是稀罕物。”李世民看了看,也凑到鼻子前闻了下,他笑着说:“里面填的香草是江离和辟芷,传说屈原的衣服上洒的就是这种香料。”
“你喜欢就好了,你送我匕首,我赠你香囊,这样我们也扯平了。”我看他喜欢,心中也坦然了,“我不会女工针线,所以绝对做不出香囊来,但我赢一个回来给你也是一样。”
李世民将香囊放在手里掂了掂,“我方才看你执笔、落笔,一气呵成,没有十年的苦练,绝不会有如此造诣。”
“那是当然了,还没拿筷子的时候,我就开始拿画笔了。”我也懒得谦虚,顺着杆子往上爬,“说到写字,我是比不上你,但说到画图,我却一定可以胜你。”
“呵……”李世民又笑了,他将香囊又递给我,“明,帮我戴上。”
“帮你戴上?”我呆怔了下,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可这香囊是要戴在脖子上还是要挂在腰间呢?
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挂在他的腰带上好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试了好几次,都系不上去。
我有点急了,“喂,这个东西要怎么弄啊?”
李世民忽然诡异地笑了,“明,你知道么?其实香囊的风情完全在男女情事上。”
“恩?什么?”我愣了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早听说古代男女喜欢用香囊来定情,不会是真的吧?想着,我不由面上一红,“听你鬼扯!”
他听了也不回嘴,仍是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你看什么呀!”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呼吸急促,好在这个时候,那个香囊终于系上了,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一只手却被他紧紧地拽住,用力挣了几下,他却不放手。
“你……”我呆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什么。渐渐地,他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变得专注起来,他深深地望着我,眸底滚过一道我难以理解的复杂暗影。
虽然我们站在街角的大树下,并不引人注意,但这里终究还是公共的地方,我猛地回神,慌慌张张地开口,“别,别这样,这是在大街上啊……”
李世民眼中的笑意又回来了,他移开了目光,却没有放开我的手,仍是牵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这时街另一边围着的人墙中却忽然传出一阵阵哄叫。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立刻把刚才的尴尬丢到脑后,反拉着他的手,快步上前想看个究竟。
我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场中央摆着一只青铜大鼎,看那样子应该好几百斤重。
有个中年人站在那里大声说道:“这个大鼎有八百斤重,请各位量力举鼎,举得起来的有奖!”
“我来!”中年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青袍的彪形大汉上去了,他拿手试了试,又推了下,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摆了一个马步蹲当式,一哈腰忽地就给举起来了,但马上就东倒西歪地站不住了,“咚”的一声巨响,鼎扔到了地上,他也一屁股坐了下去,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的。
“哈哈哈……”人群中立刻传来阵阵哄笑声,那大汉虽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但也只能骂骂咧咧地退下来了。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上去一试,个个都使出吃奶的劲,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可惜就是没有一个人举得起来。
我边看边摇头,“唉,如果元霸在这里,他一定能举得起来。”
“让我来!”这时,一个穿着蓝色棉袍的孩子走到了场中央,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李元霸么?
我大笑,冲着李世民说道:“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瞧,元霸这不就来了?”
李世民只是笑,却没有应我。
那中年人看了看李元霸,噗哧一声笑了,“孩子,你也是来举鼎的?”
“没错。”李元霸点点头。
中年人好心劝道:“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弄不好会受伤的,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