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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年来累积的不满一朝爆发,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的住。
所以到最后两人全部都是鼻青脸肿。
西装皱皱巴巴,领带歪歪扭扭,呼哧呼哧气喘得如同公牛一般,往草地上一倒,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阿轩。”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这个他从小叫到大的称呼,透露着几分诡异的亲昵。黎啸侧目看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你说这公平吗?”
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为什么都落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头上。
他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羡慕着,嫉妒着。
拼着自己的努力想将这一切通通抢过来。
你说这公平吗?
男人眸光暗沉,“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真正公平的事情。”
黎啸抬手遮住了眉眼,听罢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猖狂,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眼泪都要一起飙出来。
“你说,”停顿了下,言语之间尽是嘲弄。“你说小杰死得该有多冤枉?!”
钟离轩的拳头立刻收紧了。
他的母亲,不,应该说是黎啸的母亲……是个疯子。
她纵然是个正常人,被老爹下令在疯人院里关了几年,恐怕不疯也得疯。
疯得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
衣着靓丽,光彩夺目,单从外表上看,谁也不会料到她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她站在自己面前,非逼着他管她叫母亲。
小孩子好奇着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疑惑着父亲身边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为什么没了踪影。最终在女人的咄咄逼人下,完成任务似的开了口。
自此以后便多了一个奇怪的“母亲”。
女人从来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一年到头见过的面也不过寥寥数次。老爹打那以后更是彻底地冷淡起来,几乎是对他们不闻不问。
其实他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其实他只不过是为了宠溺自己的恋人而已。
可男人对上辈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看到与他相依为命的人是钟叔,所以他也只关心钟叔。
到了后来,便多了一个小杰。
当时他有多痛苦,现在只怕是要翻倍。
多讽刺。
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人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到最后却发现这身份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这样的真相,让人情何以堪。
所以黎啸笑着,“如果他当初选择的是我,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吗……”
钟离轩又一次愤怒地揪起了他的衣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小杰的名字,你不配……”
如果当初不是这个人见死不救,如果他当初看到小杰时可以及时地知会他一声,他又如何会死得那样惨。或许现在他仍会腻在自己怀里欢笑,或许现在他们仍会是最好的兄弟……
黎啸又忍不住哼笑,根本就不屑于男人的话。
他说:“难道你就配吗?”
自己的恋人自己无法保护,返过头来还要去指责别人。他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如此,倒还不如彻底毁了他。
收起眼中的讥讽,黎啸推开了钟离轩的手。
“也是,你现在有了新人了,哪里还会记得旧人?”他站起身来,朝外啐了一口血沫子,而后又凉凉地笑了起来。
“可别被冲昏了头脑。爱情啊……呵呵,根本就是一种不牢靠的玩意儿。”
意味深长的言语让男人感到厌烦。拳头握紧又松开,无论如何都不能罢手。
悲剧不会重复上演的。
他想。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现在的恋人落得跟小杰同样的下场。
绝对不会。
安诺看着男人又将自己兢兢业业地埋在了文件堆里,沉默了很久很久后,终于开了口。
“比起我来,你果然还是觉得公司更重要吗?”
他想他的话男人应该是都听进去了。可他终究还是没有给他一个理想中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个人说:“这是老爹大半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看着黎啸毁了它。”
“他期盼着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毁掉。”
“因为你不了解他。”
“是吗?”
大概是吧。他不了解黎啸,他似乎连这个身边的男人都不太了解了,或许就连自己,他甚至也不够了解。
“有空帮我去照顾老爹吧。”
男人对他这样说。安诺看向他,觉得很奇异。明明不是亲生子,明明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多浓厚,此刻却显出比那个人更多的在乎来。
于是他轻轻点头,微笑道:“好。”
窗外的树叶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自从回来以后,老爹的身体就一下子垮了下去。
身累,心也累。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整日还要挂着氧瓶,目光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公司里的所有事务都抛下。钟叔日夜不离地守在了这位他跟了半辈子的老大身边。
“老钟,我是不是快不行了。”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他的,眼神有些混浊,口里喃喃着,“我好像……看到笑了。”
那样真实的,对着自己微笑的样子。
大概,是幻觉吧。
就连老钟也道:“别瞎想了,好好休息吧。”于是他也就困倦地阖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微微的睡眠声音。
然后过了很久,身边的人才慢慢放开了交握在一起的手。
目光眺望得太远,是不是就会忽视掉总是停留在身边的那些景物?
要怎么告诉你。
其实不是没见到,而是错过了。
“那个人,其实已经不在了吧?”
安诺抱着一个保温桶,和钟叔一起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半晌才等到一句一个字的回复。
“啊。”
如果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又怎会放任自己的恋人病重,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他们的飞机失了事,吃够了海水的苦头,醒过来时却已经是在一个海滨小岛上了。他们身无分文狼狈不堪,却有人收留了他们让两人好好养伤。他知道是有位好心人士救了他们,却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身子虚弱到了极点,连续休养了数日都没有养回来,那个人更是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言语含糊着还在叫自己恋人的名字。
像是眼花了,迷糊中竟看到有个人蹲在床前抚摸他的脸颊,被惊动后便迅速跑了出去,连一个影子都再无留下。
似乎预想到了什么,却一点都不敢深入地去了解,去查证。
他们确实是被人救下来的,只是那个人病得比他们还要重。
因为本来就是个身体不太好的同龄人,而且笑起来似乎跟照片上这个人一样好看呢。
在拖沓了一天又一天之后,他终于赶到医院去,看着空空的床铺,有点惘然。
真是可惜,这床的病人已经在昨晚上去世了……
护士小姐用无比遗憾的口气回答了他,瞬间使得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去世了呢。
就在昨晚。
为什么他没有早去一天呢。
回去以后看到了醒过来的老爹。
“我觉得自己好像梦到笑了,他好像……”老爹摸着自己的唇角,目光中充满了匪夷所思。而看向钟叔的目光更加奇怪。
“老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没有……我,没有任何话要说。”
这样的伤心事,何苦要说出来呢。他们已经失去那个人了。他已经失去了深深挚爱着的那个恋人了。
慢慢地有泪水从眼角流出来,一路滑落过老爹斑白的鬓角,湿润在了枕头处。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知道。
只有当自己老去的时候,才会感慨着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有多么可贵。
三个人。一个消失不见,两个容颜沧桑。而他……大概也撑不了多长的时间了吧。
“老钟,帮我拿纸笔来。”
或许也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他吩咐着,眼神中是难得的一份清明。
一支笔,一张纸。老爹轻叹一口气,抓住了面前钟叔的手。“我对不起笑,却也对不起你……”
“老大……”
然而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其实是那两个孩子。
一笔一划,老人家字体仍旧是遒劲有力。
文件的名称跃然纸头,两个大大的字,钟叔情不自禁地讶然。
41
你说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大大的太阳顶在脑袋上,安诺抬起头来,视线一下子变得恍然。
他问着身边这个人,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
“不知道。”黎啸说:“或许我可以在你身上找到答案?”
“我可没有什么好答案可以给你。”
“不一定啊。”黎啸托着自己的下颏,“还没有尝试过,你怎么就能这样笃定呢?”
说着便倾过身子朝安诺凑了过来,在两人距离仅剩零点一公分的时候,安诺伸手将他推开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黎啸低低地笑出声来。
“如果我不推开你的话,你是不是真的会亲上来?”
“不知道啊。我的尝试被你给毁了不是吗?”
那人玩世不恭地摊手。安诺惊异。惊异着自己会推开他,惊异着自己会在他快凑到眼前的时候才推开他。
心跳噗通噗通地跳,他是不是……有点失常了。
“你还是跟你的妮娜小姐去尝试吧。”安诺沉吟一会儿,瞟到了停在一旁的熟悉的车子。嘴角扬起的弧度非常不美妙,斜眼身边那人,“又给我创造了一个需要拼命解释的机会,真是……感激不尽。”
深吸一口气,安诺朝男人的车子走了过去。
“开车吧,我路上跟你解释。”
他想他是没错的,只是为了两个人的和平共处,还是需要大费一番唇舌。完了禁不住感慨一下,若是两个人彼此有足够的信任,这样的事应该不会造成丝毫的影响吧。
钟离轩的脸色不大好看,因为无意识之间安诺已经将这句感慨给嘟囔了出口。
“我认为,任何人看到恋人和自己的对头在一起,都会不高兴的吧。”
“只要你不和他争,他便不算是你的对头。”
“安诺。”男人顿了下,看向他,“不要太过分。”
他的恋人总是在他面前提及另外一个人,总是做出一些会令他误会的事来,并且还总是对那个人偏帮偏向,这使得他无法容忍。
其实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什么不好呢?最起码可以更好的方便与保护他。
他希望他的恋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会永远地支持着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
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最讨厌你这样子!”安诺眉毛纠结成一团,口气也跟着烦乱起来。盯着男人,目光灼灼,“总是随意地揣测着别人!并且还总是把自己的揣测当做事实!和我相比起来,你才是真正的过分吧!”
他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楚。这个男人又何必言之凿凿,好似一副十分了解他的样子!
他真心感到厌烦。
厌烦的事情还不只这一件。他捡回来的小黑狗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总是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他将它踢了开来,随即响起的就是哗啦啦的瓷器碎裂声音。
疯了。
那个三千五百万的瓶子,在小黑狗的爪子底下,粉身碎骨。
钟离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就这么轻易地……碎了。
像是预示着什么一样?安诺没有做出任何抓狂的举动,他愣愣地看着碎片中的某样东西,瞪大了眼睛,沉默不语。
那是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那是——毒品!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什么?”
黎啸满脸无辜。男人表面上维持了平和,攥紧了的拳头却于不经意间泄露了他满怀的愤怒。
“我查出来,你近几年一直在和某黑道组织的人做交易。”钟离轩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冷冷地吐出了那几个字,“毒品交易。”
他的视线一直停置在那人的脸上,看着他掩着唇轻轻地低笑起来,“你怎么会想要去调查这种事的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重点。”男人并不耐回答他的问题。重点是,他这位副总发小在做一种十分危险的事实,并且还想要将此事嫁祸给自己,这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不,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收手,你是想毁了自己吗!”
那个人的笑容扩大开来,眼中浮现的情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