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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股奸情的味道
看不出天色早晚,也一直没见人路过。这条路走了几次,好歹也有了点印象,我全凭着直觉往回走,居然被我歪打正着找对了路。
远远地就看见叶芷轩的牌匾,前面有个人站着,只是看不清楚是谁。
我小跑过去,原来是思月轩。
我用手按着胸口,拼命喘气:“你怎么在这?”
思月轩伸出手来帮我捋背顺气:“等你。”等我稍微缓过来了些,他又道:“你跑哪去了,若水急疯了。”
“啊,哦。”我无话可说:“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凉凉地道:“申时三刻。”
我皱了下眉头,我出去的时候是卯时吧?就算说了会话,也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我就和文珂到了凉露园,之后就一直昏迷,直到做了那个噩梦醒过来。
我晕得可真久。
“你到底跑哪去了?”他拉着我的手往里面走。
“呃,”我坦白道:“早上醒得早,就一个人出去走走,结果在亭子里睡着了。”
思月轩哼了一声,又问:“你睡得倒久,那你肚子不饿么?”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不饿,后来遇见文大人,我就去他那坐了会,吃了点东西。”这不算是骗人吧?虽然和事实小有差别,不过大致还是没差啊。
思月轩停下脚步。
“怎么了?又没什么,只是说了些闲话而已。”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思月轩微微一笑:“不,你看看前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若水怒不可竭地看着我,我陡然生出一种错觉,她就像是怒发冲冠正在冲我磨牙母老虎。
吓得我下意识地往思月轩背后躲。
若水走了上来,思月轩摆摆手示意她温和些:“若水,你别对她那么凶。”若水跟吃了火药似的:“你知道什么?”然后气势汹汹地朝我吼:“浮舟,过来。”
我看了一眼思月轩,他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我一步三退地朝前挪,好不容易磨蹭到她面前,装傻充愣地笑了笑:“若水……”
我话还没说完,若水就扬起手,我立刻闭上眼睛,总不能让我“眼睁睁”被她打吧?
等了好半天他这一耳光都没打下来,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若水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
“你到哪去了?”若水沉声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就算你不在意我,那么婉姨呢?思月轩呢?你做事情怎么可以这么欠考虑?好歹——”
“好歹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思月轩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朝我挤眉弄眼:“若水,浮舟是出了名的没脑子,你别怪她了。”
我一脚踩到他脚上,使劲用力,满意地听见他闷哼了一声。
“这倒是真的。”若水昂起头道:“浮舟,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
“我——”我已经十四了好不好?
若水像是很了然地戳我额头:“我说的是你的脑子。”
“我脑子好得很。”
若水白我一眼,继续戳个没完:“对,好得很。”
“别戳啦,疼。”我退后一步,若水笑了笑:“知道疼就好,下次再这样我直接拿绳子把你绑屋子里,看你还能跑哪!”
我看着思月轩,若水瞪着他:“他敢帮你,一起绑。”
“跟我没关系。”思月轩赶紧道。
若水拖着我往屋子里走:“头发也不梳好,大清早到处乱跑,你到底想干吗?”
我没作声,任她拖着走,忍不住回头看思月轩这个混蛋,撇清关系他倒挺快的。
傍晚时分应太迟差人来叫思月轩去看芸梦,据说是病情又加重了,听着我就心里不舒服,我和若水静静地坐着,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若水一眼,她正在喝茶,似乎是察觉了我的目光,她望着我:“看着我做什么?”
我去拉她的手,若水嗔道:“干吗?我手上还拿着茶呢。”她将手上的一盏茶放下。
“若水,我今天——”
话到这里就止住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今天干吗去了?刚才死活不说,现在想说了?”若水瞪眼道。
“今天大清早的,我本来想去找你。”
若水看着我,眼神很平静。
“可是,我没有叫醒你。”因为你根本就是醒着的。
我言尽于此,专心致志地盯着她搁在桌上的手,看着她的食指轻轻地扣着桌沿,突然听到她“恩”了一声,道:“原来你听到了,难怪跑得连人影都没有。”
她伸手过来,把玩我耳侧垂下的发缕:“浮舟,我不想让你进宫。”
“为什么?我进宫又不是什么坏事。”
“入得宫去又有什么好?暗箭伤人,尔虞我诈,防不胜防,三年的时间不长,可是也不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可是我既不贪图权势也无心争斗,若水,你总是把人心想得太坏。”
若水苦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世间最可怕的四个字,莫过于‘身不由己’。”
我道:“若水,思月轩答应过我。”
“他答应你什么?”
“答应……答应……答应要……我。”中间有个字我尽量说得小声,自己听了也觉得好似耳语,不知道若水听到了没。
若水嗤笑道:“你说得没错,他是答应了要娶你,可是答应是答应,你还以为他做得到?约定这种东西,总是遗憾于做不到才显得弥足珍贵。”
“若水,你不喜欢思月轩。”
“我没有不喜欢他,事实上,我很喜欢他,都说我把他当弟弟了。”
“那为什么你这么不信任他?”
“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太相信他?”
“任何事情总要有个缘故,没头没脑地为什么我不相信他?任何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连你也是一样,不过你不是也总说你做什么事情都是为我好吗?”思月轩也许也是这样啊。
若水幽幽地道:“你说得没错。”她沉吟了片刻,眼神飘忽不定:“我只是觉得,看到现在的思月轩,我会想到当年的应太迟。”
我咳嗽了两声,引得若水看向我。
“我想说,他们两个,其实不是很像。”
若水笑了笑:“皮子不像,里子像,整天嘻嘻哈哈地,心里却藏了很多事,跟他再亲近,始终人心隔肚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学着她用食指慢慢地在桌上轻叩:“思月轩比应太迟好看多了。”
若水捂住肚子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认真的说这个?”
我郁卒得很,有那么好笑吗?
“若水。”
“恩?”
“文珂跟我说,我们当中有个人要杀皇帝——但是我最喜欢你了。”
若水掐着我的脸:“前后两句话完全没什么联系,可见你脑子还是不好使。”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这事和你没关系吧?”
“当然跟我没关系,我不是那个奸细,不过我说了你能相信?”
“你说了我为什么不信?!那你觉得那个奸细会是谁?”
若水继续掐:“不是你,不是我。”
“不是思月轩。”我乐陶陶地补充道。
“好好好,懒得和你争,我要休息了。”
“这么早?”
“早睡早起身体好。”亏她说得出口,今早上我还听见某人跟某人说她压根没睡着呢。
“咦?”我奸笑:“该不会是等着应太迟来吧?”
她把我的脸搓扁揉圆:“我叫你胡说八道。”
“五四素完丧一曲岁吧。”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是说晚上一起睡吧”,奈何嘴嘟着说不清楚。
若水松开手,狐疑道:“你说什么?”
“晚上一起睡吧?”
她犹豫。
“果然是要等应太迟,好大一股奸情的味道。”
若水盯得我头皮发麻,我嘴角拼命往上拽,尽量摆出坦然的模样面对她。
“随便你。”
这还是第一次,以前我也要和她一起睡,夏天她说天气热床太小挤不过来,冬天嫌我睡相不佳踢被子撂枕头,总是理由一大堆,今天总算一了心愿。
若水侧着身子背对着我,我伸出手去揽她的腰,真细,再往自己腰上一掐。
唔,好吧,我承认上面是有一层薄薄的肉,只有那么一点而已,可以忽略。
“若水,睡了没?”
若水呼吸平稳,根本不回答。
我小心地坐起身来朝她那边看,果然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恩,海棠春睡,大有可观啊。
重新躺了下去,横过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紧紧地贴着她。
太安静了,我也渐渐有了睡意,亏我今天还昏了那么久,嗜吃嗜睡,难怪我身材越来越差。
疑云初散
夜半。
也许是睡得多了,这次睡得极轻,身边的若水一动,我就醒了。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她一言不发地下了床,点亮了两三盏烛台,先就着铜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拿起檀木梳梳头发。
她梳得极是仔细,好半天才放下了梳子,又起身去找什么东西,我留神看着,结果她开了衣箱,取了一件衣服出来。
正红色的上襦下裙,上有云纹装饰,暗金色比甲,袖口,领口以及裙摆上绣的大片金线牡丹,她一丝不苟地将抚平衣衫上每一条褶皱,然后又回到梳妆台前。我认出那衣衫正是当初应太迟送的那一大箱子中的一件。
擦上玉簪花粉,将胭脂晕于掌中,施之两颊;薄薄地一层朱色,又以香粉覆之,那朱色便若隐若现。
妆曰飞霞。
若水将如瀑的乌发挽成莲花髻,别上一支红玛瑙的芙蓉簪,然后垂下手来仔细地看着铜镜。
我心下觉得好奇,这么大半夜的,她在做什么?忍不住出声唤:“若水。”
若水慢慢地转过头来。
面无表情。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她站起身,朝床这边走过来。
然后弯下身凑近我。
我退后了一点看着她。
她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弯起唇角一笑。
“若水?”她问我,“是谁?”
我大骇,也不管那么多了,赶紧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若水,你是不是发烧了?”好好的胡言乱语什么。
她抓下我的手,紧紧的锢在手里,那力气大得超乎寻常,然后她站直了身子道:“我不认识谁是若水,我是梁清月,临晖城西骤雨楼,梁清月。”
最后三个字似乎是咬着字眼说出来的,一字一顿。
我直接傻眼。
就在我愣愣地看着她的时候,门“吱旮”一声被轻轻地推开了。
若水,或者说是梁清月转过头。
我的视线也跟着望过去。
是应太迟。
他满脸倦意,先看了看若水,又看了看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我就知道她在这,小舟,有没有出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活着在这跟你大眼对小眼么?我指着若水问:“这怎么回事?”
若水朝应太迟走过去,然后亲昵地挽着他的手:“阿迟,她是谁?”
应太迟笑道:“那是你妹妹。”
若水看了我一眼:“你胡说什么,我妹妹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那话语中的骄傲和自豪之情满溢。
咳咳,姑且不论我到底长这个样子是不是不配当你妹妹,你到底是怎么了?
应太迟冲我摇头,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吧,就算我闭嘴,你也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若水道:“阿迟,这到底是哪?”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别苑。”
我咋舌,小王爷,你拿你表哥的别宫来充当你的别苑还真是不脸红。
“我今天白天干了什么来着?怎么一点都记不得?”若水揉了揉眉心,冥思苦想了一阵道。
“你是太累了。”
“好像是有点,对了,你说我病好了就可以出门的,明天和阿商一起去会蓟山吧?好长时间没去了。”
“都跟你说了,哥哥去戍边了,你又忘记了?”
“我记性越发不好了。”若水扮了个鬼脸。
应太迟笑着拧她的鼻子:“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
“恩。”
他们就真的这么言笑宴宴地走了。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透明的,就是一空气,气死我了。我把枕头往地上一砸。
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若水不记得自己晚上做过什么,那么那个要杀皇帝的人是不是她?
我抱着被子发抖,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好不容易跟若水一起睡个觉联络下姐妹情谊,居然——门一下又开了,我以为是应太迟,没好气地抬起头:“到底……”
“怎么回事”几个字卡在嗓子眼,我面前是个女子,穿一身黑色夜行衣,面上也蒙着一方黑巾,手里的刀正对着我的下巴。
我不动声色地想动,只听她笑道:“你再动